SOULS - 第一章——靈魂的呼聲（４）

　　鄰近山區，逾三十年歷史的公共屋邨－－那處就是男孩的居所。

　　「嗚哇……」

　　男孩步入家門，看到客廳的景況後不禁咋舌。

　　「這下子叫我怎樣收拾嘛……」

　　情況比早上更為嚴重，室內猶如剛被龍捲風吹襲過的廢墟，大大小小的物品散落一地，四下凌亂不堪。

　　掃帚斷成兩截，露出了尖銳的銀色邊緣；來不及關掉的電風扇橫倒在地，發出咔咔的聲響；時鐘摔得零件四散，毫無復原的可能－－觸目所及的物件都破爛得不成形狀，假若死物也有靈魂的話，客廳此刻想必正亡魂四起。

　　還有……

　　男孩稍微轉過頭，發現物品中央有一件巨大的物體。他正感疑惑之際，那東西忽地流出兩行黏稠的暗紅色液體。

　　「嗯？」

　　意外的顏色映入眼簾後，男孩方回過神來。

　　東西？不對，那是……

　　－－媽媽？

　　男孩定睛一看，這才察覺原來所謂的巨大物體正是自己的母親。只見她頹然坐在地板，任由鼻血一滴接一滴落在衣服上，染出一朵朵無限危險的花朵。往上掃視，漆黑的眼睛空洞地直視前方，當中不含一絲生命力，教人不禁懐疑是否仍有靈魂居於其中。

　　紅與白相交，男孩下意識聯想到死亡。

　　然而還有呼吸。

　　應該還有呼吸。

　　男孩也不敢肯定，於是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媽媽？」

　　……母親慢了半拍才僵硬地轉過脖子。

　　「嗯？你回來了嗎？」

　　「呃……嗯。」男孩支吾以對。

　　「何時回來的？」

　　「剛剛……」

　　「現在什麼時間？」母親又問。

　　「四點多了。」

　　「嗯？原來這麼晚了嗎？剛放學？」

　　男孩頷首。

　　「哎呀，連兒子放學了也不知道，我這個媽媽還真是冒失。」母親笑了笑，眼神卻已然失去平日的神采。

　　「不要緊啦。」男孩頓了頓：「不過，媽媽？」

　　「怎麼了？」

　　「家裡還真混亂呢。」男孩環顧四周。

　　「嗯，剛剛在大掃除。」

　　「媽媽？」母親話音剛落，男孩隨即又說。

　　「又怎麼了？」

　　「流鼻血了喔。」男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接著遞了一張紙巾給母親。

　　「啊？」母親接過紙巾：「真的，最近太乾燥了。」

　　才不是這麼回事吧－－男孩心想。

　　假如這就是原因，那麼最近大掃除和天氣乾燥的日子還真是出奇頻密。

　　母親明顯在說謊。

　　明知如此，男孩還是必須接受這一戮即破的謊言。接受它、承認它、順應它－－為了守護那寶貴的日常。

　　「是嗎？」於是他如此回答。

　　「對了。」母親點點頭，又道：「肚子餓了嗎？」

　　「唔……」男孩沈默了一會，最後老實回答：「一點點。」

　　「等等啊，我這就去做飯。」母親艱難地站起來。

　　不能揭穿謊言－－然而與此同時，男孩也明白要為母親提供抒發情緒的出口，而要做到這點，只需幾個關鍵字。

　　「爸爸呢？」

　　隨著男孩這一問，正要走往廚房的母親突兀地停住動作。

　　「爸爸啊……」

　　「嗯，不在家嗎？」男孩明知故問。

　　「對了，爸爸他去了哪裡呢？嗯……我想是外出找工作了吧？對了，應該是這樣、肯定是這樣。」遊離不定的眼神盡顯母親的動搖。

　　「原來如此。」

　　男孩點點頭，心中卻斷定父親絕不會這樣做。自從失業以來，終日遊手好閒的他就從沒盡過一家之主的責任。

　　「那麼……」看著母親的背影，他欲言又止。

　　「今天還真多話呢。」母親沒好氣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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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嗎？」終於，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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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母親的瞳孔隨著兒子的說話猛然收縮：「你說……什……」

　　男孩沉默不語。

　　－－這樣就好……

　　憤怒和悲傷早已埋入母親的內心深處，男孩不必多言，只需輕輕地將之引發出來。

　　「我……」

　　靈魂與感情再度進駐軀體……不知不覺間，母親的眼睛濕潤了，晶瑩的淚水緩緩落下。

　　「我、我……」

　　她屈膝抱著兒子，聲淚俱下，她想說話，可所有想法都混沌中互相碰撞，互相抵消，化為空白，言語降格成毫無意義的嗚咽。

　　「為、為什麼……會這樣？」

　　即便如此，陷入混亂的母親還是竭力地問了這個問題。

　　男孩交替看著木門大開的主人房和母親，不由得嘆了口氣，心想－－真是好問題，我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啊。

　　「嗚嗚、嗚……」

　　此時，母親那原本快要止住的鼻血再度流出，血與淚混成一體，男孩感到肩膀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

　　「媽媽……」

　　黏黏搭搭的感覺怪噁心的，不過他不可能推開哭成淚人的母親。

（待續）2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U98JgOnV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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