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市民，天亮請睜眼（血月篇）（米勒山谷狼人系列03） - 第四晝：藍月（2）聖經裡的那個仙境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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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停戰之牆的大門緩緩開啟，井千陽和吳皓軒進入了狼人圖蘭，一名滿頭灰髮的中年男子在檢查站迎接他們。

他的臉上有道從左額伸延到右邊嘴角的傷疤，五官因為疤痕而歪斜，看起來極是猙獰可怕。

「伊利亞什親王、阿法納塞伯爵，歡迎大駕光臨狼人圖蘭。」

男子向二人致意，聽他的聲音，正是昨晚出現在血霧森林的狼人使者孛日帖。

「我已經遵守諾言來到狼人圖蘭。」井千陽沉聲說，「我女兒在哪？」

「請跟我來，我這就帶你去見公主。」

接著孛日帖便為井千陽和吳皓軒帶路，把他們迎進王都。

在狼人圖蘭建立後，井千陽和吳皓軒並沒踏足過此地，但都猜想這裡大概是一片蠻荒的景象，因此當他們親眼看到王都的風光時，都感到難以置信。

「這裡還真壯觀，想不到狼人也能建立這樣的都市。」吳皓軒不由得概嘆，「對了，聖經裡的那個仙境叫什麼來著？那好像叫……」

「……伊甸園。」

井千陽低聲接口，他怔怔地看著這片風景，表情依舊波瀾不驚，眼裡卻流露著複雜的情緒。

「接下來我會帶你前往嗥月之城。」孛日帖對井千陽說，「那是雪合來提可汗居住的宮殿。」

於是井千陽和吳皓軒跟著孛日帖穿過狼人大道和大巴札，到達一座人山人海的會堂。

進入會堂後，孛日帖把二人帶到地下，來到一條狹窄得無法讓人併行的通道。

三人魚貫走進通道後，機關冷不防啟動，一道沉重粗厚的柵欄突然落下，把井千陽和吳皓軒分隔開來。

「可汗想見的只有伊利亞什親王，恕我無法讓你同行，阿法納塞伯爵。」孛日帖說。

「學長，謝謝你陪我到這裡。」井千陽對吳皓軒說，「勞煩你捎個口信給若草，告訴她我接完蒂蒂便會回家。」

「好吧，那……你萬事小心。」吳皓軒儘管擔心，卻也別無他法。

孛日帖接著把井千陽帶到一間地下室，並讓他獨自待著。

之後便有白霧從牆上的管線噴出，這些霧氣帶有強烈的催眠成分，把井千陽的意識逐漸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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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井千陽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充滿溫馨氣息的臥室。

這裡的燈光昏暗柔和，壁紙顏色粉嫩，地上鋪著綿軟厚實的地毯。

所有家具都不超過他的膝蓋高度，桌角等地方刻意做成圓鈍形，並且包上棉布。

角落裡放了一堆嬰兒用品和玩具，最搶眼的是一隻巨大的玩具熊，還有一隻搖搖馬。

當看到房間中央有張綴滿蕾絲的搖籃，井千陽立刻走過去，把紗帳揭開後，映入視線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兒。

蒂蒂娜婭正在睡覺，發出了小小的呼吸聲，右手還緊抓著一隻填充兔寶寶玩偶不放。

雖然只是分隔了一天，但當看到安然無恙的女兒，仍然讓井千陽剎那間有種想哭的衝動。

他輕輕地把她抱起來，像是抱著一朵花苞般溫柔，大概是感受到熟悉的氣息，蒂蒂娜婭搧動著長長的睫毛，緩緩睜開了草綠色的雙眸。

「蒂蒂，爸爸來接妳啦。」井千陽柔聲哄她，「我們這就回家找媽媽。」

就在此時，房間的門鎖傳來了轉動的聲音，井千陽瞬間一凜，牢牢地把愛女抱在懷內。

門扉輕聲地打開後，一名男子走了進來。

這名男子雖然已逾不惑之年，但是外表比實際年齡來得年輕。

他的頭髮呈亞麻灰色，五官俊秀，鼻樑上架著一副圓眼鏡，鏡片後的茶色眼睛溫潤如水，整個人散發著成熟男子的從容自信。

井千陽對此人並不陌生，他正是他曾經的老師——顧逸庭，亦是殺害他父母和養父母的兇手，這些年來井千陽都沒有放下過對他的仇恨。

他恨不得現在就把對方碎屍萬段，但是他此番前來是為了營救女兒，必須以蒂蒂娜婭的安全為優先。

顧逸庭對他淺淺一笑，「好久不見了，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呢？」

「雪合來提說過，只要我來到狼人圖蘭，他便會釋放我女兒。」井千陽的語氣冷如寒霜，「我現在就要帶她離開。」

「抱歉，其實把你叫來這裡的是我，只是假借了雪合來提的名義。」顧逸庭說，「還有我只說過會把女兒還給你，但沒說過你們可以離開狼人圖蘭。」

「我現在就要帶她離開！」井千陽厲聲道，「你別想阻止我！」

「你確定要在這裡跟我開打？」顧逸庭嘆了口氣，並用揶揄的口吻說：「這位爸爸，你還抱著女兒呢，你就不怕打到一半要替她換尿布嗎？」

此時蒂蒂娜婭像是掐準時機般哭了起來，聽到女兒的哭聲，井千陽頓時氣勢全無。

他沉默了一下，「我到底要怎樣做，你才會放了我女兒？」

「我想留你在這裡盤桓一陣子，幫我做一件事。」顧逸庭嘴角微勾，「其實讓你女兒離開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怕你沒了後顧之憂會亂來，所以你們都要留下。」

「做一件事？」

「你先跟我過來，我會告訴你是什麼事。」顧逸庭表示，「你可以放心把女兒留在這裡，我僱用了專業的褓姆，會把她照顧得很好。」

井千陽眼裡浮現著猶豫，其實單憑房間的布置，已可看出蒂蒂娜婭在這裡受到良好的待遇，但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回女兒，一秒鐘都捨不得讓她離開自己。

「如果我有心害她，不用等到現在。」顧逸庭繼續游說，「你還是乖乖配合的好，你越早完成我要你做的事，你們便能越早回家。」

「你……真的不會傷害她？」井千陽問顧逸庭，語氣近乎哀求。

「沒錯。」顧逸庭點點頭，「我想你幫我做事，即是有求於你，傷害她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那……好吧。」當此形勢，井千陽只能妥協，「只要你不傷害她，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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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帶你去見雪合來提。」顧逸庭說。

雖然井千陽早知道此行必然會跟南宮樹碰面，但當事到臨頭，仍是讓他極為忐忑不安。

他和南宮樹已經差不多十年沒見面，實在不曉得該用怎樣的態度面對他，同時也對跟狼人的最高領袖見面抱持著戒心。

顧逸庭帶著井千陽走過長廊，來到一扇沉重的金屬門前方，並在電子鎖的鍵盤輸入密碼，再透過辨識系統驗證視網膜和指紋。

開門後，井千陽跟著顧逸庭走進房間，這裡有另一扇門，同樣需要確認密碼和生物資訊才能開啟。

來到門後，井千陽瞬間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眼前是個巨大的葉綠素天堂，視線裡滿滿都是樹木，晨光被茂密的枝葉切得細碎，像金箔般灑下。

不知不覺，已經是早上了。

這裡的空氣充滿了芬多精，每吸一口氣就像往體內注入了清新的能量，聽著蟲鳴蛙叫、鳥語間關，讓人有種身心舒暢的感覺。

倘若抬頭沒有看到由強化玻璃和鋼骨打造的穹頂，實在很難相信這裡並非戶外，而是一座大型的室內庭園。

井千陽素來喜愛植物，如果他此刻的心情不是這麼緊張，必定會逐一瀏覽這裡的花草樹木，並且細細地品味和鑑賞。

他跟著顧逸庭往前走，腳下的路面盡是柔軟溼潤的草地，並且布滿了青苔、菇菌和泥石，彷彿走在真正的森林一樣。

這裡極其廣闊，甚至有溪澗和小型湖泊，更誇張的是遠處還傳來了淙淙的瀑布聲，想必是花了不少心血才建成。

他們走了一會，正當井千陽想著南宮樹在哪裡時，顧逸庭便說：「啊，他來了。」

前方的樹叢微微晃動著，接著出現在井千陽和顧逸庭眼前的，正是一匹全身潔白勝雪的巨狼。

他就像井千陽記憶裡的那樣美麗絕倫，卻更加高大強壯，富有威嚴。

陽光均勻地灑在他身上，一根根狼毛纖毫畢現，予人神聖不可侵犯之感。

看到對方的瞬間，井千陽立刻產生了一種彆扭的感覺，起初以為是久別重逢之故，之後細心一想，意識到某件有點奇怪的事。

「他是……雪合來提？」以免弄錯，井千陽先低聲詢問顧逸庭。

「你以前不是見過他了嗎？」顧逸庭反問。

「他是雪狼……南宮樹？」井千陽再次向對方確認。

「沒錯，這就是他。」

「可現在是早上，他為什麼……」

顧逸庭嘆了口氣，「這件事解釋起來並不容易，總之你先跟他談談看吧。」

井千陽等了一會，靜待南宮樹先開口，但對方似乎沒有這個打算，於是只好由他採取主動。

「雪合來提可汗，久疏問候了。」

雖然兩人曾是兄弟至交，但是此刻均為一國之君，因此井千陽秉持著外交禮節，用正式的言辭向對方致意。

聞言，雪狼沒有半點回應，別說是說話了，就連頭也不肯點一下，彷彿井千陽剛才說的是艱澀難懂的外語，讓他無法理解。

沉默了一會，井千陽再度嘗試破冰，往前踏了一步。

此時雪狼終於有反應，眼神明顯帶著戒備，並且稍微露出獠牙，似在警告對方不准靠近。

「我這次前來是為了帶我女兒回家。」井千陽沉聲道，「你有什麼條件，儘管開口。」

雪狼依舊沉默不語，他的耳朵高高豎起，雙眸眨也不眨，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井千陽，鼻翼不時抽動，似在嗅聞他身上的氣味，好像對方是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井千陽被雪狼的反應弄得越來越糊塗，他不認為自己這十年的變化有多大，以致對方無法認出他。

他再細心觀察雪狼的神態和動作，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接著突然想到了一件極其可怕的事，並且微微地倒抽口氣。

井千陽回過頭來，顫抖著問顧逸庭：「他……該不會……該不會是……」

「看來你終於發現了。」顧逸庭再度嘆氣，「這便是我找你來的原因。」

井千陽先是呆站了一會，之後終於鼓起勇氣，抬腳往前走，步伐宛若走在刀尖般緩慢。

四周的景物和聲音彷彿正在遠去消失，此刻世上只剩下他和眼前的雪狼，還有中間的這段路，他們之間的距離成就了整個世界。

好幾次井千陽都想停下腳步、移開目光，把所有事情統統丟下，因為這一切實在過於衝擊，但是他強迫自己要走下去，要直面而行，不能逃避。

他嘗試在雪狼的眼睛裡尋找想要的東西，卻一無所獲。

當兩人的距離只剩下一公尺多的時候，井千陽的膝蓋已經無力支撐身體，像是被追到脫力的獵物般跪倒在地上。

此時此刻，安琪拉修女的臨終遺言在他耳畔響起。

「千陽，阿樹他……現在處於很混亂的狀態……內心的人性和獸性正在掙扎……答應我……你會一直陪著他……不讓他被獸性吞噬……」

井千陽沒有遵守安琪拉修女的遺囑，沒有陪著南宮樹，沒有阻止他被獸性吞噬。

「我來了，雪合來……笨樹。」井千陽低聲呢喃。

下一秒，南宮樹——一匹沒有人類意識，僅以動物姿態存在的野狼，發出了一聲悠長的狼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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