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靈：生命之石 - 十四

十四

　　歐爾卡第一個念頭是，她會被奧克維幹掉；第二個念頭則是難道是衛兵在帶人回旅館的時候出事的？然後她就想起了那個衛兵。她在匆匆離開前有瞥過兩位站崗衛兵的狗牌，其中一個──雖然記不太清楚全名──但她依稀記得寫著南德隆德四個字。

　　歐爾卡感應了一下她上的那個烙印。它的確有被觸發，但在之後，她毫無感覺。她無法感覺到她在木棍上下的那個平坦符文。

　　「喂，布倫娜，妳老實告訴我，」她焦急地站起，語氣煩躁：「妳有派南德隆德家的人去守門口？」

　　「南德隆德？他們是負責大哥的士兵。」布倫娜不明所以，但她依然注意到了歐爾卡有些緊張的表情。她喉頭一緊。「……發生什麼了？」

　　「妳說他們負責妳大哥？」歐爾卡再度以榮帝的名字咒罵。「維多．南德隆德跟我說他們暫時被調派來負責妳的崗位。妳現在跟我說他只負責阿姆蘭．弗倫希？」

　　「維多．南德隆德？妳在說誰？」布倫娜跟著站起來。「我們的士兵裡面沒有叫做維多．南德隆德的人。奧森德．南德隆德在三年前他父親里維爾．南德隆德辭職後才進入宮內。」

　　「去妳的！這麼重要的事情妳怎麼不跟我說？」

　　「我以為諾埃爾女士跟著妳。衛兵曾向我回報過，諾埃爾女士跟著妳一起出城。所以我以為妳將她帶到妳的住處。」知道事情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後，布倫娜也罕見地急了起來。

　　「我叫門口的衛兵帶她回旅館。」歐爾卡說。「那個衛兵──我不記得她叫什麼，但我記得他姓『南德隆德』。我對這個姓氏有印象，所以我不疑有他。」

　　「不。我們的衛兵不會讓宮內的士兵被調去城門。宮內的士兵都接受過皇室特訓，他們是有規則的。」布倫娜用兩指壓著下巴，思考。她看向時鐘，短針即將劃向十點鐘。「謝維琳爵下住在哪間旅館？我們直接去見她。」

　　歐爾卡臉有些黑。「我怕奧克維會殺了我。她肯定會這麼做的。」

　　「妳把諾埃爾女士擅自帶出城門，還不親自陪她回到旅館，我也想殺了妳，歐爾卡。」布倫娜說。

　　「喔，妳肯定捨不得。」歐爾卡臭屁地說：「我的臉滿好看的。」

　　布倫娜嘆口氣。「好吧。也許在這種緊張的時候也可以講出這些沒有營養的話也是妳的天賦。」儘管如此，這樣依然平常的對話仍然讓她有些放鬆。這是不對的，但是她秉持著過度的緊張不會對事情有任何幫助的原則。她穿上輕薄的斗篷，戴上帽子後喚來了科帝士．卡歐。這名盡責的士兵一直待在門外等候。

　　「我這叫作緩解氣氛。『要是太緊張，會忽略掉很多東西』，這可是妳說的。」歐爾卡聳肩。布倫娜難得地翻了個白眼，沒有回應。她轉向卡歐。

　　「卡歐尊士，我們要出宮一趟。要是有任何人來訪，跟他們說來訪規定時間已過，請擇日再來。」布倫娜吩咐道。「不要讓他們進我的辦公室。如果他們執意要進來，我允許你在宮內使用烙印。」

　　科帝士．卡歐點點頭，他簡單鞠躬。「遵命，殿爵。請您路上小心。願榮耀重返汝身。」

　　「願榮耀保佑吾等。」布倫娜說。接著，她跟歐爾卡一起翻出了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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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爾卡．歐珀不算少跟布倫娜．弗倫希一起這樣在空中御風飛行，但是最近能讓她這麼做的理由實在太少。她上一次這樣飛行，還是兩年前，為了散心、忘記噩夢，布倫娜才主動提議讓她偶爾也成為乘客一次。她在內心發誓她不會眷戀這個感覺，但顯然的，當她再一次乘坐著伊麗絲的風前行時，她無法克制地愛上這種自由感。

　　布倫娜朝著位在納多魯特東城區的旅館移動。時間已近半夜，路上幾乎沒有什麼人；雖然一開始她們總擔心被人看到皇女在街上飛是不是不太得體，但顯然只要沒有人看到就不會有這個問題。

　　「我能不能吃個藥丸？」降落前，歐爾卡問著。

　　「做什麼？」

　　「我怕格溫一見面就往我的臉上烙印一個窒息。」歐爾卡說。

　　「那我會用吹散的。」布倫娜回應道。

　　他們緩慢下降，終於在看到旅館招牌的時候雙腳觸地。歐爾卡主動握住布倫娜的手，即使路上沒人，她還是小聲地解釋：「怕妳跟丟。」然後轉過身，不再看對方的表情。布倫娜盯著被握住的手沒忍住笑，但依然跟著歐爾卡的腳步向前走去。

　　她們移動到旅館樓下。簡單跟旅館的工作職員說明來意後，他便放了她們進去。儘管有斗篷跟簡單的模糊符文在臉上作用，布倫娜仍舊有些擔心自己被認出來。歐爾卡則在跟櫃台的人結束對話後，轉過來捏了捏布倫娜的手心，然後走上樓。

　　門內一片漆黑；想想也是，都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怎麼可能會坐以待斃？

　　「歐爾卡，妳能跟他們取得聯繫嗎？」

　　「我會試試。」歐爾卡說。

　　布倫娜走進房內，打開燈。她隨意地從被攤開的筆記本上撕了一張紙下來，在上頭刻下自己的符文。她接著遞給歐爾卡。「這個妳帶著。我們分頭行動也許比較好。我會去問問看衛兵有沒有人今天缺席，或是有人替補的。亞德隆德家族……頂著這個姓氏，要以衛兵的身分進出，是很輕鬆的。」

　　「你們皇宮的守衛是用紙紮的？」歐爾卡將紙塞進口袋，挑起眉頭。

　　「歐爾卡，我知道妳不知道，但是要模仿我們皇宮的名牌是很難的。」布倫娜回答。「所有皇室名牌都有刻章，是以模仿烙印的形式刻在正規的名牌上的。因為他們要接觸的是皇室成員，他們都有辨別烙印的能力。」

　　「雖然不用特意貶我也沒關係，不過是特殊情況，我允許妳繼續說。」歐爾卡嗯哼一聲，「然後呢？」

　　「畢竟我也有身為皇室的驕傲。要是皇宮的守衛是用紙紮的，也許我還沒遇到妳，就在榮帝之戰被舉家處死了。」布倫娜聳肩。「所以基本上一般士兵不會認為持有這些名牌的人是假的。我們在名牌上刻下烙印，一方面宣布他們已經在弗倫希皇室的管轄下，一方面則讓其他人在可能有敵襲的時候可以找到自己的夥伴。」

　　「之前戰爭的時候，沒有人用這種方法混進皇宮裡？」

　　「這個難度很高，歐爾卡。他們必須得知道我們是烙印什麼符文在名牌上。名牌上的烙印──妳看上去只有姓名，對吧？但是其實這些符文是在名牌內側。它們會發出微微的光，讓人在黑暗裡也能看清名字。」布倫娜走出門，接著補充：「這是我們用來防止間諜的方式；但我沒想到這有一天也會變成我們的弱點。」

　　「所以妳的意思是有人偽造了皇室的名牌，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來？」

　　布倫娜轉頭看她，接著點頭。「很遺憾，是的。而且能夠提供這種名牌的人，說不定是本來就已經在弗倫希皇室內工作的人。歐爾卡，那種人我們一般說他們是……」

　　「內鬼，吭？」歐爾卡雙手抱胸，語氣輕挑，但聽得出她的不悅。雖然她討厭皇室、皇宮，更討厭除了布倫娜．弗倫希之外的皇室成員──好吧，她得承認，佛倫娜跟桑德爾都滿好相處的──但是比起這些，她更厭惡有人試圖對可以容忍她的地方出手。

　　布倫娜頷首。她轉身，朝著出口走去。但是歐爾卡抓住她的手腕。布倫娜回頭。她的表情認真。歐爾卡背著光，陰影覆蓋住布倫娜略顯嬌小的身體。她的手上，傳來令人安心的溫度。她就像是看出了對方的緊張、焦躁。

　　「妳之前說的還算數嗎？」

　　「我之前說的？」

　　「妳說弗倫希可以成為我的歸屬。」

　　「當然算數。」布倫娜不明所以，但還是說：「妳需要我給妳承諾？」

　　歐爾卡微笑。「那我就會以弗倫希之名，找出試圖危害我家人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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