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聽陳奕迅的男孩 ———— 講一個第三者的故事》 - 【三十五．謝幕】

【三十五．謝幕】

─活像個孤獨患者　自我拉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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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末段，是講女主角因為得到老闆的賞識和推捧，開了第一個演奏會。在完場時，老闆向她求婚。在如雷貫耳的掌聲下，女主角依稀見到人群中卸了妝的小丑，也在衷心的為她鼓掌。

他不是為了她的音樂而鼓掌，而是因為她得到了他不能給予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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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緩緩走下台，走向觀眾席中的小丑，跟他對視著。

兩人不發一言，彷彿用眼神來對話——訴說著只有他們能懂的話。

故事就在這裏完了，以open ending作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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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為甚麼要留下open ending，不是想留有餘韻，不是想為下一輯鋪路；而是編劇自己都不知道在理智和情感之間該怎麼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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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千古難題，當中困住了不知多少個迷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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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家辛苦了，後天就演出。明天我們call 早上十一點。」總監一聲令下，大夥兒都聚在一起圍圈，把手伸到中間大喊一聲激勵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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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同伴的歡顏，我猜我應該是唯一一個不想這齣劇演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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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散過後，後台正忙得一團糟去收拾。我反覆思量過後，把正欲離去的造型師喊來了：「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最後小丑和女主角那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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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們凌晨六時才離開學校，五小時後又要回去綵排。

這就是做戲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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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睡啦，待會叫醒我。」我梳理著剛吹乾的頭髮跟他說著。

每次和他夜深排練後回家，像是有著潛規矩似的：他總會先讓我用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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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忙著吃宵夜，沒有回應我。

本來在劇場睏得很，現在卻睡意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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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待會……還是先把東西搬回宿舍吧。」我看著自己在這裏生活了半年的痕跡，要收拾的細軟倒也不少。

攤在電視機前的韓劇影碟。

掛在廚房杯架上的小熊杯子。

晾在衣架上的粉紅色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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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張望了一下四周，淡淡然的說：「你們晚機，我全部駕車載到機場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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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我捧著他放在藍色杯墊上的熱巧克力。

這又是另一個潛規則。事源是有一個早上我剛起床，隨手就喝掉了他放在桌上的紅茶，大咽下了一口才知道是他的葡萄酒。自此就和他協定，放到杯墊上的飲料才是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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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問他一下，剛才為甚麼跟我一樣哭了。

手上的熱巧克力已經喝得一滴不剩，我還是沒能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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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算吧，很多問題都是沒有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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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的排練忙得連喊累的時候也沒有，不足三十小時後便要正式演出。

然後，我們離開的日子也不遠了。

每每想到這裏，心裏總是很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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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在女主角前單膝跪下，小提琴拉弓的末端掛著一隻鑽戒。

台下的觀眾紛紛鼓掌，包括卸了妝的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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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到這幕的時候，我聽見身後的工作人員在耳語：「哇，小丑的樣子怎麼不同了？」

「喂造型師，怎麼今天才來轉這幕的造型？不會太急了嗎？」

擔任造型師的學生有點難為：「我只是照編劇的意思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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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妝後的小丑，頭髮自然的下垂，髮梢剛好碰上了兩道好看的眉頭，雙眸前架上黑色眼鏡，與女主角對望著，直至紅布幕完全閉上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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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妳的意思吧，為甚麼要變回以前的我？」在休息的時候，他走過來向我詢問，語氣帶點煩躁。

我放下手頭上的工作，堅定地對他說：「因為現在的這個你只是面具，中三那個你才是真正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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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笑一聲，說：「人是會長大的。就算戴回眼鏡穿回校服我都不再是妳中三的鄰座。我知道妳喜歡以前的我，但怎麼樣也回不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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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強悍的語氣嚇倒，答不上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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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麼就喜歡現在這個我，要麼就不要再愛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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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留下這句話，遠遠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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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唱聲嘶力竭的情歌 

不表示沒有心碎的時刻

 我不曾攤開傷口任宰割 

癒合　就無人曉得　我內心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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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天，我們都在劇場內渡過，誰也沒有回去休息。

直到公演的前一刻，我和他還是沒說上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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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 Show。」我趁助導在替他弄好咪高峰時，鼓起勇氣率先跟他說話。

他抬頭回我一個微笑，說著：「Good Sh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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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齣劇歷時個多小時，但在後台的時間卻過得很快。眨眼之間就到尾聲了。

這邊的傳統是只有台前演員會謝幕，音樂公司老闆、女主角和小丑三人挽手謝幕，再一個個的走到台緣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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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謝幕的次數，其實是沒有硬性規定的，主要是根據台下觀眾的反應。我悄悄從幕旁窺探，很多觀眾都站立拍手了。這是對表演者一種充分的肯定。在家豪上前的時候，台下的反應異常熱烈，表示他們很喜歡這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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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布幕後的我也靜靜的跟著台下的節奏拍起手來了。

因為，我也很喜歡小丑。

十分、十分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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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ers！」該晚的慶功宴在學校的禮堂舉行，順道也跟我們一行由外地來的十人棧行。

距離夢醒，還有二十六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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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籌交錯，這半年來朝夕相對，全個劇團都藉著這個機會跟所有人留影。明知道很有可能就永遠不會相見，還是給了每一個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一個深深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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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在這裏不開心的就只有我。我明天就要和他分隔到半個地球之外了，你們還有心情在慶祝嗎？

周遭的嬉笑聲在我耳邊不停迴盪，此起彼落，彷彿不會有戛止的一刻。

每一聲歡笑都很刺耳，每一個笑容都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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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笑聲　歡呼聲 

炒熱氣氛　心卻很冷

笑越大聲　越是殘忍

擠滿體溫　室溫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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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花！我們監督組要敬編劇一杯啊！」他們盛意拳拳的走過來，向我熱情的斟上香檳。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掛上一個最燦爛的笑容：「好呀！總監不是不bottom up吧?快點拍照呀，待會還得跟男主角拿電話呢哈哈！他煮的波蘭菜真不錯嘛！」

此刻的我才不是編劇，是個演技無比精湛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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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佩服我還能幽默

掉眼淚時　用笑掩過 

怕人看破　顧慮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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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酬一整晚過後，眾人都依依不捨的道別。其中還有人提議趁最後一晚到城內的酒吧泡泡妞，他們還打趣叫家豪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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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聽說你在這區的酒吧都在VIP LIST上了。一場朋友，不是不帶挈兄弟吧？」

他抓抓頭，婉轉的說：「我這幾晚都沒好睡的，饒過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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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臨離開校門前，我看見他偷偷的把幾張名片遞給了那夥獵人。

他鬼鬼祟祟的跟他們說：「黑底白字那張有泳池，金邊那張的酒很貴，粉紅色的很多當地女生，蝴蝶標記那張把門不嚴所以很多未成年女學生混進去，紫色的千萬別去！」

「呃？為甚麼？」

「那是同性戀酒吧。」

還真希望那夥人不會混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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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和他最後一次並肩走回家。

原本十分鐘的路程，卻被我們拖得很慢、很慢來走。

我一直在期望著他應該會對我說些甚麼。

一路上我也按捺不住去窺看他的側面，卻找來找去也找不到一絲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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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無意外，這也是我最後一次步入這扇家門。

我和他依然沒有說話，我把行李箱搬到客廳中間收拾，他只是躲在室友的房間玩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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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要去哪啊？」他的紅頭髮室友見我在收拾，走過來調侃。

連只有過一面之緣的泛泛之交也走來跟我說話，怎麼你還可以不瞅不睬？

我強顏歡笑著回答：「沒有，要回香港啦。」

「噢。」室友皺著眉道：「和家豪一起走嗎？」

鼻子頓時酸了一下。

我搖搖頭笑說：「不，他不會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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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夢醒，還有二十二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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