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紋傳奇：意志所嚮 - 〈十〉行善的成本 -2-

隔天，詹米背個包獨自來空倉庫前，昨晚離開時放好、遮掩破牆用雜物又再次被推倒一旁。依據昨天經驗，詹米大概猜到原因，進入倉庫內果然看見女孩蹲在相同的位置，注視小貓。

腳步聲讓女孩轉頭過來，那畫面讓詹米心中一驚，女孩左眼圈浮腫，腫大的眼皮壓著眼睛只能睜開一半眼瞼。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OAc2fbJhk
女孩看見詹米後便起身主動退至牆邊，今天凱志跟約克家裡都有事情，詹米剩餘的零用錢買不起牛奶，所以他的同朋友幫忙偷偷把午餐的湯裝入水壺中，三人中午共享兩塊麵包，讓詹米帶剩下的一塊跟湯過來餵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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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米最初跟緋依還很熱絡的時候，緋依跟男孩分享過如果受傷瘀青，隔日用熱敷會好得比較快的知識，男孩彎腰拿出藏在木箱後面，提把壞掉、上半部脫離底座的提燈，燈內還殘留些油。

詹米掏出火柴點燃提燈並翻開包包，從裡面掏出裝湯汁的水壺跟有握柄的鐵製飲水杯，把湯汁倒入水杯，然後用手帕包裹握柄，拿著鐵杯子於燈火上方加熱。

沒幾秒鐘詹米明顯感覺鐵杯的溫度提高，他把暖包換新，將熱過的湯汁倒進貓咪飲食用的破碗中，捏下麵包一角並將其撕的極碎，浸潤進湯汁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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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詹米用手帕包住溫熱的水杯，伸手想放上女孩左眼。

「你幹嘛？！」女孩見狀嚇得跳起。

「傷口要這樣才會好得比較快啦！」詹米執意要幫女孩熱敷，兩人就這樣追逐了幾秒，直到女孩的肚子發出咕嚕聲才停下來，詹米才注意到湯汁經過稍稍加熱，雖然淡薄但香味已經壟罩這塊角落。

詹米掏出剩下的麵包，在女孩面前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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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

女孩肚子再次不受控制出聲，她只能不甘願的走回詹米面前。

詹米把麵包遞給女孩，指了指昨天他們坐的位置，兩人並肩倚牆坐下，男孩趁女孩吃東西的時候，把水杯再次裝湯加熱，然後貼上女孩左眼。女孩因痛縮了一下，習慣之後便無視詹米的舉動，快速啃完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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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米重複補充破碗湯汁，給水杯加熱然後幫女孩熱敷的舉動，直到燈油耗盡。

「另外兩個人怎麼沒來？」女孩喝著杯中剩餘的溫湯，主動提問。

「凱志親戚家農場要他幫忙、約克家裡聚餐，所以今天只有我⋯妳住附近嗎？」

「不是，只是去拿貨一定會經過這，反正沒事做。」接受了詹米好意，女孩也不好意思一直保持冷漠。

「拿貨？」

「嗯，媽媽幫我找了送東西的工作。」

「像郵差那樣？」詹米審視女孩臉上的浮腫，「這是送貨時受的傷嗎？」

「不是那種要來回送很多次的工作，我最多只要一天送一趟就好了。」女孩回答完低下頭，下句話中字句間夾藏無處可發洩的憤恨，「⋯傷是我媽⋯⋯最近她酒喝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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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嗎⋯」詹米若有所思的說。

「不准炫耀，信不信我可以把你打的滿地找牙？」

「我媽媽在我四歲的時候過世了。」

「⋯⋯」詹米意外平淡的回覆讓女孩原本因憤恨而起的情緒，像是被澆盆冷水，瞬間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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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接過女孩喝空的杯子，把杯子跟水壺一起塞回包內，「我只記得媽媽陪我做過的幾件事，以及跟爸爸桌上照片一樣溫柔的笑容，應該是很溫柔的人吧。」

詹米又再次拿出填字遊戲本，今天死黨們不在，使的他完全沒興致翻開書本，只是盯著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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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練習嗎？」

「練習沒用，我已經贏不過緋依姐姐了。」詹米顯得很洩氣。

「緋依姐姐⋯？」

「公寓的鄰居，明明是個外國人卻一下把東西都學好，還可以幫赫曦夫人跟爸爸他們的忙，全公寓只有我⋯」

一個人被排除在外。男孩硬是把話吞回心裡。

「那位緋依姐姐是大人吧？長大再贏回去不就好？」

「可是⋯」

「難道你覺得長大後也比不過那個姐姐？」

「不！我要是長大的話⋯」

「我如果是大人，就能跟媽媽對抗。」女孩輕撫臉上的浮腫，口中早熟的話語彷彿是在說服自己，「小孩子面對許多事都無可奈何。」

女孩的話宛如無形的手，推倒一部分男孩心中那越不過去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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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教妳寫字吧。」這是當初緋依當入住進公寓，連手指都還未長回時詹米跟她說過的話，男孩的語氣已經沒當時的驕傲。

「什麼？」

「學習寫字。我爸爸說，讀寫能力是現代社會中很重要的一項武器。」

「⋯⋯學會寫字可以脫離媽媽的掌控嗎？」

「這⋯」

「抱歉。」女孩知道男孩無法辦法給予保證，經番發洩後她情緒也緩和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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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如果妳不想學的話，當我沒說。」

「不，我想學，教我寫字吧！」

「那⋯從名字開始。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呢，我是詹米。」

「我知道，你們昨天不斷相互叫對方，黑頭髮胖胖的是約克，卓克斯人是凱志對吧。」

「嗯。」

「我是安。」

「安的話，是這樣拼。」詹米用鉛筆在地上拼出女孩的名字，並且以名字字母為引子開始教授女孩簡單的單字並做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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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認真書寫時心中突然起一個疑惑，「你媽媽是怎麼走的？」她做完某個字母十次重複練習後提問。

「爸爸說是生病去世⋯」詹米依然保持平淡的語氣，不過這次字詞中夾帶些許憂傷，同時動筆寫出下個要讓安學的字母，「爸爸那時幾乎每天都心情不好，應該⋯不單純是因為生病，可是我不敢直接問爸爸⋯⋯媽媽離開之後爸爸每天都是酒臭味，有段時間我們還住貼滿報紙的木箱裡，要走超級遠去拿水，要是不小心把水翻倒，木箱會冰的不能睡覺。」詹米若無其事的語氣彷彿是講述他人故事，「是赫曦先生跟柯勒伯伯幫忙，我們才不用繼續住木箱，爸爸身上的酒臭味也慢慢消失，只是最近變成全身都是菸臭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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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曦先生跟柯勒伯伯⋯」聽到最後安早先被澆熄的憤恨情緒又重燃不平，心情煩躁的她抬起頭看向倉庫外側，太陽傾斜的角度超乎女孩預想，安連忙站起身走向倉庫破洞，「時間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去送貨？」女孩聞言停下腳步，轉過身向詹米微微點頭。

「那明天還會來嗎？」

「反正沒什事情好做。」

女孩說完走至破洞前面，彎下腰準備離開空倉庫，「今天⋯謝謝。」那是句不脫孩童稚氣、靦腆又略帶害羞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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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米注視安離開的背影，同時心中做出大膽決定。

他迅速背起背包，用最快速度離開倉庫。遮好破洞後衝到正門口張望，所幸安因為眼睛受傷看不清楚路，走的並不快，她的身影轉入條巷口，男孩連忙拔腿跟上，小腦袋瘋狂搜尋父親平時聊天不經意透露的跟蹤方法，保持跟女孩約二十公尺距離，假裝若無其事的跟隨對方。

詹米就這樣跟著走了好段路，最終走進河港碼頭旁的破舊工人宿舍區，附近氣氛相當糟糕，群聚水手的打架喧鬧聲以及阻街女，幾度逼得詹米想回頭。女孩最後走進一家雜貨店，出來時單手緊抱一包小麻布袋，安從頭到尾態度自然，看來真的頻繁進出此地送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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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米跟著手抱麻布袋的安走回商業區，整個來回路程將近兩個多小時，女孩最終在商業區邊緣，馬路旁的長板凳上坐了下來，她把麻布袋置於身旁地面，抬頭仰望逐漸早被夕陽染成橘紅色的天空，這一坐又是十幾分鐘過去，讓不遠處開放樓梯口旁躲著的詹米差點沒等到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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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一波人潮中安突然站起身，順著人群跑進馬路對面的小巷，獨留那包麻布袋在原地。

詹米的睡意被這幕完全驅除，男孩驚訝的從階梯上跳起，趕緊跑至麻布袋旁想幫安把貨收好，以免被路人拿走。

男孩離長凳還有段距離，一個身穿工作服的男人走近板凳撿起那麻布袋，詹米想出聲，卻注意到男人不尋常的舉動。與其說撿起，不如說對方早知道東西在那裏，通常情況，人撿獲失物時會打開包裝查看內容物，男人連翻都沒翻便自然的將麻布袋夾入腋下，轉身混入人群中，離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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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米這才知道，那個工作服男人正是女孩的送貨對象。男孩重新揹好背包，腦裡回憶整趟路途中的狀況，再次抬起腳步，奔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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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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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走進破舊骯髒的家，房內光景如往常凌亂，酒瓶、食物、衣服散落一地，甚至還有沒清乾淨放到乾掉的嘔吐物。女孩小心翼翼走過門口，想要回角落那塊屬於自己的小空間。冷不防一隻手從暗處伸出，攫住安的手腕後猛力向後扯，讓安整個人栽進對方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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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他又不理我了⋯」

安的母親滿身酒氣，濃厚的讓孩子差點以為母親掉進酒槽中，直到剛剛才出來。

「又喝整天？」

「錢呢⋯」女子沒理會安的問題，直接伸手開始翻掏女兒衣褲口袋，「沒喝沒辦法睡⋯」

安不想讓她摸騙自己全身，直接拿出衣服內裝有送貨工錢的信封。

「求求妳，這能不能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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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女孩眼前金星蹦發，刺痛與熱辣感自臉頰神經傳達到大腦。

「跟母親用什麼態度說話？也不想想是靠誰才有這份輕鬆的工作可以掙錢！」母親一反剛才態度，表情與用詞變的激烈起來，伸手抄起埋垃圾堆裡的椅子，朝安的方向砸去。

兩人距離太近，女孩閃避不及，沉重的木製坐椅硬生生砸到她左上臂，接著倒扣在安的上半身，女孩緊縮牆邊，不敢多做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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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安忍耐臉頰與上臂兩處的疼痛，低頭道歉。

「知道錯就好。」

母親手持信封出門，安憤恨不平的鑽進角落中，她脫下襪子，掏出裡面折成方形小片的幾張紙鈔。每次去送貨的時候，她都會從中抽出一張藏起來，期盼自己哪天可以自由利用這筆錢。

「隨便誰都好⋯」安將紙鈔重新藏好，被窩中她小心調整睡姿，以免睡著的時候翻身，壓到剛才受傷的手臂，「來個人帶我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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