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底不知道多深、屬於人類超能力軍最後方基地的隱密房間中,一名被喻為世界最強超能力者的妙齡女生與一名接受了極密任務的少年對峙著。
說是對峙,但從旁人看來並沒有多大煞氣,自稱緋紅的女生悠閒地坐在床上,名為星的少年則是站在門口。
「戰爭……她是有所覺悟的呢。」星在心裡細味著緋紅剛剛的話語,有點俏皮的口吻像是宣告她非常期待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
藉著這一點,數個念頭飛快地在星的腦海中閃過,他理解了不少事情,但同時產生了更多的疑問。
「照目前狀況看來,我會來這裡並不是偶然,很可能是她精心安排的結果,因為她期待著和我的戰爭。」星不動任何聲色,在腦海中逐步確認自己的想法,既然對方有所覺悟,他也必須拿出自己的所有。
「不用那麼凝重,才剛開始就這個樣子可活不下去喔?」
要是平常,星在這個時候一定會展露微笑然後輕輕帶過,可是此刻他完全答不出話,由門外直到現在,即使緋紅表現的是悠然的模樣,但那種無形的壓迫力未有片刻消減,令星的精神處於繃緊的狀態。
那就像在雙子塔上踩著鋼線往來,只要稍微踏錯一步就會一命嗚呼。
「不,不是答不上話,只是不能像平常那般游刃有餘、富有餘裕而已,在這人面前必須施展全力,不能犯任何一個錯失,僅是這樣。」在心裡導正自己觀念的星做了一個淺呼吸,然後正面直視緋紅:「我的目的妳應該很清楚,那麼妳也說說自己的目的吧?」
「喔?看來完全進入狀態了呢。好吧,原本還想再逗你一下,不過算了。我的目的很簡單,我要你成為我的人。」
驚人的言論突然爆出,甚至連不在現場的莎菲也吃驚得叫了出聲,包含多重意義──特別是包含了男女之間意義的話語,卻對星毫無影響,沒有半點遲疑的他立即回應:「我想妳應該不是指扮家家酒吧?是要我站在妳的立場行動嗎?」
「正確。」緋紅挑了挑眉,大概是對星突然的轉變感到了意外。
戰爭早已經開始了。
「無關認不認同我的立場或者抱持什麼想法,總之以我的角度作為依歸來行動就可以了。」
「如此虛無縹緲的事情可以嗎?人與人的理解並沒有絕對,就像我站在妳的立場上,覺得消滅妳才是正確,這樣的事情依然可以發生吧?」
「嗯,的確呢,如果真是這樣,屆時殺了我也沒有關係。」
面對毫不猶豫的回應,星也是無法理解,而他耳邊亦響起了莎菲的聲音:「莫名其妙,你們到底在談什麼?」
「安靜點。」星並沒有生氣,但壓低的聲音就像憤怒爆發前的怒火,畢竟要是一直在耳邊響起雜音會影響他的思考,而他此刻最需要的便是思考時間,雖然態度不禮貌,但他還是感謝莎菲立即理解而沉默。
戰場的槍聲早已響起,緋紅的威嚇射擊發揮了極大作用,既削減星的威勢,也助長了她的士氣。
「真的莫名其妙,而且……完全看不透。」星不得不在心裡如此判斷,他完全無法理解緋紅那番話語的真意,他寄望看穿人類情感的超能力,然而他什麼都看不到,緋紅全身就像被一塊黑布幕遮蓋,沒有透露出半點情緒。
星也不是未遇過這種情況,根據經驗歸納下來基本只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剛死去不久的人或者動物,而現在很明顯不是這一個;第二個則是對方擁有類似的超能力。
「看來真的是複合超能力者,這可頭痛了。」在心裡把已經知道的事情逐一記下來的星,開始盤算接下來的戰鬥。
「看來沒有問題了?雖然說我多少知道你的目的,不過還是清楚說出來確認一下吧?」
「的確,我想要妳接下來協助超能力軍消滅第八波以及第九波同化體。」
聽完星的回答,緋紅禁不住輕笑起來,也不用星詢問便兀自解釋:「結果你不也給出模糊的要求嗎?我可以選擇在超能力軍將要覆滅的時候才出手吧?畢竟就算在超能力軍剩下一人時參戰,定義上還算是『協助』呢。」
「這樣也沒關係。」
即使是緋紅自己說不再逗弄星,但似乎她的小惡魔性格根深柢固,結果還是忍耐不住捉弄一下,卻沒想到會遇到對方堅定的反駁。
饒是如此,緋紅也不過呆了短短一瞬,立即理解到星能反應得毫不遲疑的原因:「原來如此,這一點我倒是始料未及呢,你認為超能力者就算死光,只要人類活下來就好了吧?」遮蓋不住的笑意從緋紅的嘴角溢出,幾近瘋狂的思想讓她興奮起來。
星沒有答話,他的沉默等同承認了緋紅的話語。
大概就連這樣的反應緋紅都覺得有趣,好不容易才壓抑著愉快的心情,把話題拉回到正事上:「總之雙方的目的都確認了,那麼該來說說比法。」
看到有所收斂的緋紅,星隨之凝重起來,只是正當他戒備起來的一刻,彷彿就是瞄準了這一瞬間,一股挾帶毀天滅地的駭人氣息撲向了他。
比主人身高還要長了一段的劍,或者稱之為東洋刀的武器倏地出現在緋紅的身邊,即使劍的前端末入了地面,其握把處高在她的頭上,幾乎是要踮起腳尖把手伸直才能觸碰到的高度。
「劍!想辦法阻止她拿起武器,就能封印她的超能力!」焦急的聲音從星的耳邊炸裂,雖然令他的耳朵生痛,但恰好讓他從突如其來的變異中回神,然而他並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那是誘餌。」回神的瞬間星便判斷出來,低聲回答在另一端的莎菲。
星很清楚,從他進入這房間前便感覺到的壓迫力,其來源想當然是緋紅,即使是讓人忍不住注目的劍立在旁邊,他依然清晰感覺到那股壓迫力是從緋紅身上散發,與異常的劍無關。
莎菲會有那樣的誤解不過是非常簡單的事情,絕大多數的強大超能力有相應的苛刻條件,能夠斬殺一切的超能力,很可能非得要那把劍才能夠使用,否則根本無須在使用超能力時召喚出來並揮舞。
給人覺得能夠戰勝的希望,實際上是特意留下一個缺口的誘餌,在戰術上的確很基本,不過這也代表著她本身有不想讓人知道的弱點。
保持冷靜的星繼續把需要的情報記下來,無視莎菲的追問,集中精神盯著緋紅。
「合格。」緋紅臉上露出使壞般的微笑,緊接著說:「我的超能力是『生命線的掌控』,只要有生命的存在都會有其生命線,生命線一旦被破壞就會死亡,非常簡單直接的超能力。」
星沒有完全相信緋紅的說明,因為他無法理解真話還是假話在這個情況下有什麼影響。
他知道的,只有目前唯一一個事實。
他儼如在戰場上擔任偵察兵,透過望遠鏡觀看敵人的狀況時,卻看到了敵方的狙擊手已經架好武器並且瞄準了自己。
「只有我能夠看見並且掌控的生命線,代表我要殺你易如反掌,無論你擁有什麼超能力,在賭上性命的直接戰鬥上是沒有辦法勝過我的。」看見星沒有完全相信自己的模樣,緋紅的眼睛溜了溜,似乎突發奇想起了個壞主意。
下一個瞬間,星只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體內翻攪,即使只是短短一瞬,心裡亦已經萌生出站在鬼門關前的感想。
數條頭髮從頭頂滑過眼前飄落。
緋紅演示了她那力量。
星輕輕吁了口氣,調整緊張的心情緩緩地說:「所以才要賭我的意志嗎?」
「這已經說過,沒什麼好確認的。」與這番話本身帶著失望的意思不同,緋紅明顯對星更感興趣起來:「只是這場戰鬥的前置說明罷了,畢竟死得不明不白也太可憐。」
星並沒有答話,而是在心裡思忖著:「可憐……是嗎?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但是她的目標是我,而且並不是想要殺我,應該是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麼吧?按照現在的狀況沒辦法準確推測出來,但很有可能是『那種』呢……」
相比起興趣漸漸濃厚起來的緋紅,星變得越來越冷靜,對於敵人的觀察已經漸入佳境,他得開始準備自己的武器。
緋紅的眼睛骨溜溜地轉了一圈,彷彿看穿了星心中湧起的戰意,以更強力的語氣說:「那麼該來說分勝負的方法,你有沒有玩過『木頭人』?」
「兒童遊戲嗎?這個時候為什麼提起這個?」雖然星禁不住在心裡抱持著這樣的疑惑,但此時也只能點頭:「如果說的是那種被看到就不能動的遊戲,那我知道。」
「很好,畢竟八年前這個世界還是很正常的嘛。」別有深意地笑了一下的緋紅望著毫無反應的星,打趣的心情並沒有受到多少影響,接著說了下去:「那我就省去基本的說明囉。我說過在物理上你是不可能敵過我,所以我們來玩一點變種的『木頭人』,來個精神上的決勝負。」
「精神上?」無法想像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的星,即使知道會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但這個時候也只能問清楚,畢竟不清楚規則吃虧的只會是自己。
「沒錯,我不願意協助超能力軍,但是你的目的是想我去協助;而你反對我的主張,不過我又想要得到你。這很明顯了,進行精神上的攻防,說服對方。」
「單純透過對話?」
「嗯──你最擅長的事情,這不是很好嗎?輪流問答,直至決出勝負,這對你來說應該是最理想的狀況,談判最怕就是遇到對象無慾無求,不是嗎?」
星並不否認緋紅的話,畢竟事實正如她所言,要是對方的行動沒有目標也沒有因由,根本連溝通都做不到,更談不上談判了。
而星亦明白緋紅話裡的意思,要是她執意拒絕一切交談,例如從一開始就殺了他,這便無從談起,又或者她對一切都毫無興趣,那麼他亦無從入手。
因此,目前的確對星來說是個不錯的狀況,至少知道緋紅有想要的事物,而那事物甚至就是自己,他只要以自己作餌就能獲得機會。
「只要,她的話能夠相信……」星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句,他知道談判必須建立在信任上,自己不相信別人,自然不能指望對方相信自己。
他感覺自己就站在山崖前,敵人則在對岸,眼前連繫兩岸的是一條殘破的吊木橋,要是選擇其他迂迴的路線敵人很可能會逃得不見蹤影,但要是走上吊木橋說不定連對岸都無法抵達。
「怎樣,還有什麼顧慮嗎?」
「法庭也有陪審團,現在這狀況只要耍賴死不認帳就永遠不會完結了吧?」星知道自己這番話很不要得,無疑是打破雙方誠信關係的一句話,可是目前他沒有其他路可以選擇,得尋找出突破口。
因此他決定一反常規,面對這種就像莎菲所說般毫無道理可言的狀況,偶爾賭一把說不定有所轉機。
卻沒想到緋紅禁不住嫣然一笑,像是笑他怎會問這麼愚昧的問題:「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明白剛剛說『合格』的意思?」
這次輪到星皺起了眉頭,儘管他知道那把劍是緋紅的誘餌而沒有上釣,但是這舉動背後存有什麼意義,直到這時還沒想清楚。
這一下緋紅就笑得更燦爛,簡直是樂開了:「我是在測試你對危險的……姑且叫作第六感吧?從你清楚知道『危險的氣息』是由我身上發出就為之合格,畢竟正如你那等同魯莽無謀的發言,要是嘴硬的確會沒完沒了。」
緋紅頓了一頓,凝視著星的一舉一動,確定他的理解有跟上才接著說:「利用你那對危險的感知,只要能碰到這張床就算你勝,至於敗嘛……那就是超能力軍最後防線基地──也就是這裡淪陷,如何?」
從緋紅處得到了最後一塊拼圖,星已經大致理解這場談判的進行方式,簡單來說就是讓緋紅在對話中分神,自己則伺機逐步往前。
「雖然覺得妳不會蠻不講理,但既然是精神上的『木頭人』,所以我還是能走動的吧?」
緋紅興趣滿滿地點了點頭。
「然後,一旦我成功縮短了距離,反應過來的妳也不能追究迫我回去,對不?」
「肯定,不然這場勝負就比不去了。」
這次輪到星點頭,然後壓低了聲音朝支援自己的莎菲問:「距離預計淪陷的時間還有多少?」
莎菲再次像是早就料到星的問題,一直監聽這場對話的她立即回答:「三分鐘前收到前線最新的消息,第二防線已經被突破,正準備在第三防線重新集結,在第三防線之後便是這座基地了,估計……不到半日。」
也許之後會需要向星說明新戰況,因此比起直截了當地給出時間,莎菲多加了幾句解釋。
星感謝完莎菲的情報之後,便再次面對緋紅:「嗯,我明白了,除此之外還有沒有什麼特別規則?」
「還真小心眼耶……」緋紅有點嘔氣地嚷了一句,不過興緻依然不減地解釋:「沒什麼好特別約定的吧?畢竟我們兩個大概都不是那種會耍賴的人,像是利用因果關係之類讓多條問題變成一條問題,又或者繞圈子迴避問題,這些事情都毫無意義,總之就是按照一般的常理來解決?」
歪了歪頭的緋紅看著默然的星,也在思忖他到底是不是有什麼打算而期待時,腦海裡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便立即接著說:「不然有爭論的時候,就讓在旁聽的莎菲姊定奪,如何?」
「的確……我不覺得我們兩個之間會有什麼常理可言,但這樣可以嗎?無論怎樣看莎菲都是站在支持我的立場,妳不會覺得不公平?」
「反正我不覺得會有用得上的狀況就是,兩個人賭上一切的爭論……可容不下第三個人喔?」自信滿滿地揚起眉毛的緋紅看到星臉上的神情,便知道他已經答應這場對決,儘管心裡興奮得難以按捺,但表面上還是稍微壓抑起情緒,擺出一副正經的模樣:「那麼事不宜遲開始吧?畢竟時間不等人,對你來說可是最珍貴的呢。」
對於緋紅的挖苦,星只是一笑置之,到現在為止前哨戰已經結束,進入真正的對壘。
「不用介意喔,儘管由你先發問,當然你討厭先攻的話也可以由我先問就是,選擇權在你手上。」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第一個問題,這裡為什麼那麼冷?簡直冷得不正常,攝氏零度以下了吧?就算這套像潛水衣的東西是高級的禦寒裝備,但露出肌膚的臉頰和手掌都凍得幾乎沒有知覺,鼻子都要掉下來了。」
再一次讓星耳朵生痛的音波炸裂,莎菲難以置信地質問星:「這樣的問題,直接問我們不就好了?為什麼要浪費……」
「噗!」發出如此可愛聲音的自然是坐在床上的緋紅,依然傾斜著頭的她自覺失態而輕掩嘴巴,待得星以有點傻眼的目光投射過來時才解釋說:「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不先處理一下噪音的問題嗎?我可不接受因為受到什麼影響而無法盡全力的藉口喔?」
對於緋紅知道自己一直和莎菲對答,星當然不會意外,最讓他意外的是緋紅的反應。
「就連這一刻都保持著輕鬆的心情,看來真的徹底把這當成遊戲,所以說就算要她協助超能力軍也沒有構成任何壓力嗎?換言之目前還沒辦法鎖定她本來的意圖了……」星在腦袋裡仔細對緋紅的每個反應作出推測,而他的意圖明顯不過,就是想要找出她的初衷,而在這個時候也不便向莎菲解釋,直接回答她的提問:「不,並沒有大礙,畢竟她是我目前最有力的武器。」
「既然沒關係的話,那就繼續吧……關於為什麼會這麼冷,從結論說起就是為了抑制我體內某種病毒,應該很好懂?只要體溫回到正常情況下,病毒就會活化。」
星表面上禁不住流露出難過的臉色,腦袋則是完全進入作戰狀態,屏蔽情感的影響專注在分析上:「病毒嗎?不是『疾病』而是『病毒』……畢竟除非有針對的超能力,否則對於一般的超能力者而言,利用廣範圍性的毒氣、耗盡氧氣的燃燒、甚至食物和水源等等的方法──人類的智慧還是能夠對付,所以說緋紅也被算計到,只是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而不肯妥協?」
這番沉默在緋紅眼裡看來,自然是覺得星在可憐她,就算事實並非如此也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令她禁不住苦笑:「喂喂,先說清楚。首先我是自願待在這裡;二是這裡環境其實挺不錯的,我個人喜歡簡潔,既然只是要吃飽和睡,有這麼一張單人床就足夠;三是衛生設備什麼的只是藏在牆後,可沒受什麼不人道的對待喔。」
或許會讓人聯想到她有多久沒洗澡,才會如此特意解釋。
星不禁覺得緋紅這番話有點可愛,同時也證明她確實是妙齡少女。
「喂,怎麼不說話了,還在那邊偷笑!」
「應該沒有笑吧?只是有點料想之外。回歸正題,如果我對剛才的回答不滿意,或者覺得回答得不清晰,那我可不可以追問?」
看見星一本正經的模樣,讓緋紅又禁不住失笑:「問吧,沒必要這麼糾結規則,想當然我不想答還是不會答就是。」
「了解……」星深深吸了口氣,這是他鳴第一槍的最佳時機,緋紅處於心情放鬆的狀態,而他亦握住了關鍵的鑰匙:「先不說在科學的定義,病毒在妳的超能力中應該算是『活著』的吧?」
星的推論非常簡單,因為緋紅能夠斬殺同化體。
聽到這個提問的緋紅終於真的愣住,頭部下傾的思考動作令星不在她的視野之內,也就是陷入了沉默當中。
然而星對這樣狀態的緋紅僅能在心裡咂一下嘴。
原因非常簡單,從緋紅身上散發出來的壓迫力沒有半點減少,他連絲毫都無法動彈。
看似大好的時機轉瞬即逝,緋紅已經再次抬起頭,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淺淺笑容:「『意料之外』倒是我應該說的話,你這不是提問,而是確信。」
緋紅把剛才星的提問理解為反問,其動機在於讓她動搖,而實際上她的確動搖了。
「正如你所說,我早就把體內的異物殺得一乾二淨。」緋紅這番話,同時也印證了她是自願待在這種如冷凍庫般的牢房。
星無視了在耳邊響起的驚呼以及騷動,畢竟對於超能力軍來說,他們施加在緋紅身上的病毒是最強的武器,至少讓她不得不待在這個他們能夠監控的地方。
星便是在理解這一點的前提下才把這番話說出來,他得試探緋紅回答的底線,到底會把多重要的話語說出來。
就算沒有成功挪動一分一毫,至少確定到緋紅連這種「秘密」都會回答,已經對這場勝負起了指標性的作用。
「我明白了,這邊的提問結束,該妳了。」星一邊推想著緋紅會提出怎樣的問題,同時也已經把槍上好膛,準備鳴出第二槍。
緋紅的雙眼稍微瞪大,似乎對於星的追問停在這邊感到意外,畢竟在背後真相揭穿的現在,某程度上來說也代表當初這裡為何如此冷的回答有不盡不實的嫌疑,認為星會在這一點上窮追猛打。
而結果星卻是說出提問結束,這讓緋紅預定要拿來捉弄他的說辭無法用上,難免有些失落,不過轉個想法後又燃起了更大的興趣,畢竟總歸來說自己越來越無法控制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
未知在緋紅心中轉化成為期待,換言之已知的未來對她而言是失落的存在。
「第一問嗎?嗯……那就你是憑自己的意志來到這裡,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因素?」
「果然是問和意志相關的問題,那麼該怎樣回答呢……用事實作為基礎,但要怎樣才能套出我想要的資訊,確定這一切是她的安排。」星在心裡如此想著的同時跟著鬆了口氣,緋紅一直以來的表現都出乎他的意料,可這個問題尚算在推測的範圍內,讓他稍微安心了些許。
「怎樣?就連自己的意圖都要想這麼久怎樣回答嗎?」
面對緋紅打趣般的催促,星只是露出一抹苦笑,頓了一頓才回答:「畢竟說起來挺複雜,特別是考慮到妳想知道或者確認的是哪一邊的事情。」
「喔──」拉出長長尾音的緋紅維持著愉快的笑容,也不再催促靜靜等著。
「不置可否嗎?果然難纏呢……是不是也可以代表她自己亦對這沒拿定主意?」一面在心裡推敲,另一面整理回答內容的星也沒遺漏緋紅的一舉一動,只是任憑他如何仔細觀察,都沒能夠從中觀察到更多的情報。
「首先還是先糾正一下當初見面時的話語吧?」
「哦?我有哪裡說錯了嗎?」
「軍隊的走狗,準確來說我並不是超能力軍的人。」
「嗯……是這樣嗎?」略微失望的反應,顯示出緋紅對於這點似乎沒有太大的興趣。
「是的,我並非隸屬於超能力軍,只是照顧我的人算是超能力軍的高層,一直提供我金錢的援助,讓我能夠在這幾年來環遊世界各地。」
「換個角度看,不就是支付你薪金,讓你到處找擁有潛力的人加入超能力軍嘛。」緋紅再次露出使壞般的笑容,挑了挑眉放眼看星打算如何狡辯。
比起緋紅一副輕鬆似是在玩樂的模樣,星則是剛好相反,臉上的表情認真得幾乎稱得上嚴肅,以一副沉重的口吻解釋:「不,從結果來說,我推薦投靠超能力軍的超能力者不足一半吧。」
與其說是嚴肅,更應該說是百感交雜導致的混亂,種種感情在心頭上難以說是哪一種為多或者為重。
「我不知道擁有如此強大超能力的妳有沒有想過這種事情,不過現實並不是什麼小說或者電影,突然獲得超能力的人,就算一時之間興奮,狂熱期過了之後絕大多數都會陷入迷惘中,思考未來的生活要如何過……至少,我和我所遇到的極大部份超能力者都是如此。」
聽到這番話的緋紅也稍微收斂,至少收起了一直以來玩笑般的笑容:「一定的,沒有人不會迷惘。就像人的誕生,選擇權從來不在誕生的人手上,成為超能力者的我們也是如此,沒有人問過我們到底想不想得到超能力。」
似是認同般點了點頭的緋紅,迎向星那奇異的目光繼續說:「不過坦白說我挺討厭『出生無從選擇』這種像是敗者的話語就是,可惜無從否定呀……原來這就是你說的『哪一邊的事情』,真想替你鼓掌,這個話題我本以為大概還要一個小時左右才會切入呢。」
「畢竟精神上的攻防,再加上幫助與不幫助的立場,我想離不開這些事情吧。」
突如其來的共鳴並沒有令星多高興,其一當然是這並非什麼值得高興的話題,其二是這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
「所以呢?這和你要否認自己是軍隊的走狗有什麼關係,又和我的提問哪裡有所牽連?」
「那就是我想做的事情。」星緩緩地逐字吐出,與緋紅的雙眼相互注視:「曾經迷惘的我被別人伸出的手所拯救,如果獲得超能力的我到底想做什麼,那就是成為我嚮往的人──能夠向別人伸出手的人。」
隨著話語聲落下就陷入了一片死寂,緋紅既不答話,星也沒再多說。
二人就這樣保持沉默,緋紅眼睛瞇起來打量著星,後者則是木訥地站在原地,如此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後還是緋紅打破沉靜:「不用緊張得抖起來吧,抑或是在害羞?我可不是會指責別人偽善的那種人喔,對我來說不論是真是偽,其現實反映出來的始終是善就可以了,就像某些倚靠壓榨民脂民膏的人高調地捐款,事實上其捐款的確幫助了不少人,不是嗎?」
「才不是緊張或者害羞什麼的,況且後面的部份妳到底是怎樣引伸出來……我只是沒想到會在第一次見面的人面前說出這些話而已。」
看著有點氣急敗壞地澄清的星,緋紅又禁不住露出那種賊賊的笑容,似是安慰著星說:「嘛……說不定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所以才能夠說出來囉。」
「誒!」
對於星那意料之內的驚訝反應,緋紅一如之前使壞不作理會,把話題轉回到本來的問題上:「那麼我大致理解了,有一半是因為你想幫助困擾的人而來這裡,另一半就是那個拯救了你的人所拜託,是這樣吧?」
星當然佩服緋紅從前面的對話完整推斷出答案的能力,只是她那無法分辨真假的話語更叫他在意,腦袋不自控地滾燙起來思考著:「剛剛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我真的見過她?但如果是這樣的美人再加上如此特殊的超能力,不可能忘記吧……」
星不知道自己應否在「曾經見過」這一點上花費精神。
對於星沒有答話,緋紅自然當成他默認了,一臉頗為滿足地說:「那麼我的提問結束,該你囉?」
「嗯,事不宜遲,第二問,妳希望人類滅亡嗎?」
緋紅大概認為星正在因為剛才的話語而產生疑惑,陷入到猶豫當中,便打算藉著催促他來打亂節奏,卻沒想到星果斷地問出第二個問題,反倒是她自己感到了意外。
不過結果僅僅如此,緋紅對星的注意力沒有半點鬆懈,在這個情況下星仍然無法動彈半步,確定這個事實之後她也不禁在心裡稍微放鬆了些,才動起腦袋思考這個提問的意義以及應該如何回答。
就在緋紅的心情從放鬆回到認真思考的時候,她看到了星的表情似乎有些許不同,但到底有什麼讓她在意卻又說不上來,似笑非笑,既不像嚴肅認真,也不是輕鬆隨意,與他由進來到現在所表現出的感覺對比起來,都有種微妙的不同。
如此多的事情壓縮在極短時間之內一起發生,並且恰巧在緋紅注意力異常集中的時候,難免讓她產生了疑慮而警戒起來,可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就像是在發呆而已。
正當緋紅不得不認為自己多心了準備重新集中思緒,變卦彷彿就是瞄準了這一瞬間發生──
整個房間變得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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