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撇 - UM9 | Penana

醜話說在前頭，這是一個夢，不是真實發生。當然，夢境反映現實，如有雷同，實屬不幸。

夢裏我在向一個人訴苦，那個人是誰我不知道，他的臉孔朦朧不清，瘦得只有半截身，惟得那雙腰瓜眼最清晰，他的聲音也似壓縮在黑膠上的磁沙聲。

我説：「琴日喺SOHO跌咗個銀包。」

「傷啊。」

「之後我去咗揾客服睇吓有無人執到，個counter話無見到。」

「傷。」

「咁我又趕住去藍田補習，最後仲要遲咗半個鐘，俾個家長閪。」

「傷。」

我擠緊喉嚨，高音地説：「如果你咁遲同我哋講嘅呀嘛，今堂取消先囉，橫掂呀仔上到好大壓力咁。」

「零尊。」

「我嗰吓真係想走。」

「要有啦。」

要有甚麼？我打了個突，舌頭勒在齒縫之間，不想再分享了。我腦裏的詞典被他的單調、沒養分的回覆撕走了大半，剩下簡單順口的單字。他坐身旁，滑着橘黃的Goop，喉嚨摺疊在胸口，天靈蓋水平。見到黑髮不見腦，聽到聲音不聽到話語。

待了一會，我凝視着一動不動的他，説：「零尊。」

「咩話？」他抬起頭來。

「即係咁講。」

「啱啱你講緊咩零尊？」

「我會話，我都無好知講緊咩。」

「咩呀？你噏乜鳩啊？」他皺起眉頭。

「即係咁講——」我敷衍地重覆。

他的眉頭蹙上人中，一縱鬆脫：「哦⋯⋯咁你最後揾唔揾到個銀包呀？」然後又垂下頭按電話。我無心對話，打開連登，冷淡地回應：「原來漏咗喺餐廳。」

「傷啊！」

我滑着帖文上兩人的對罵內容，螢幕飄出一團黑色的戾氣，腐蝕了我的耐性，我勃然大怒：「傷你老母！」

「又嬲——」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5kwp5MNvk

「嬲你老母！」

朋友厭棄地責罵我：「你無病呀？正正常常同你講嘢講乜嘢老母呀！」

我凝視着連登裏的留言，七情上面地朗讀出來：「你就有撚病！正常？乜撚嘢叫正常呀？不斷重覆同一句說話叫正常呀，屌你老母！抵你老母成日俾人屌啦，成個戇鳩咁跟人講埋啲柒phrase。屌，你唔撚好以為自己好撚型先得㗎，人哋聽到你講埋啲柒嘢就想嘔啦。不過你呢啲香港人係咁㗎啦，抵撚死留喺香港啦。」一旁的他頓時沉默了。

「出嚟呀樓主，頭先唔係好型㗎咩？」我對着電話格格發笑。

他關上Goop，回頭望向我。

「成班打手同班五毛有咩分別啫，你睇。」我遞過電話給他看，他的臉色臭得像吃了一噸牛肉拉出來的便。

他寂靜地關上Goop，看我滑連登，沮喪地歎了口氣：「你唔好睇咁多連登啦，個人會好偏激㗎。」

我也關上連登，回望着他：「哦，原來會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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