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酒行 - 第二十一章-忘笑成長

　　狄飛雲，一個曾身負四大錦衣衛，「木青龍」之名的人。

　　錦衣衛，乃掌直駕侍衛，負責巡查緝捕。任何工務可不經六部司院，直向天子上奏。因而權限極大，手段亦是非常。其權勢地位，在朝中絕不下於任何一派。

　　當中要入選錦衣衛，更是百裡挑一。除去指揮使最高一職，下面便是兩名指揮同知，及兩名指揮檢事。

　　「四大錦衣衛」稱號，並非以職級而立，而是以根據錦衣衛內部武功最高強的四人給予的尊稱。

　　狄青雲，便當年是其中之一。一個精通多項近身搏鬥，以及刺殺技倆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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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亦是陳狄生為江湖物色的頭號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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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守護的⋯⋯事物？」江湖抬頭望天，一片白濛，似映射著江湖此刻的心境。

　　白濛濛一片，除了冷意人世間，就什麼都沒有。

　　人生在世，不為功名地位，又為什麼？

　　大路坦然，眾人皆知。奈何，踏足此路，放眼盡是迷霧。

　　到底何時開始如斯迷惑？抑或早已迷失，只是當下才感悟其中？

　　迷霧裡思索，彷如原地打轉。想不到，唯有以行動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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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整個下午，兩人繼續於雪地中揮舞棍棒。以棍施劍，一時又轉使刀法棒法，更甚棄械以拳腳互搏，連翻過招百多回合。

　　然而每個回合，過招卻不出五式，江湖都敗陣下來。

　　每個回合結束，狄飛雲都跟江湖細說需改善之處。

　　再過一會兒，江湖戰績已是：七十二戰，零勝十三和五十九敗。

　　「再⋯⋯再來！」江湖依舊屢敗屢戰，心想著自己已經拼盡全力，何故最多只能打平，不能勝過？

　　他不甘心，哪怕一勝，只有一勝也好！

　　「噗通」一聲，黃昏將近之下，江湖陷入泛黃的雪地當中。

　　「嗚呀！」江湖翻身，面向黃天怒吼。

　　「為什麼……我已經用了全力了！我已經轉換十多套不同派別的武學，為何還佔不到一點甜頭！」

　　狄飛雲知道，江湖口中的吼叫，不是為了表面的比武，而是自己的人生經歷。

　　曾處於高位，被小人陷害，遭信任之人拋棄的江湖，此時心繫報仇。奈何屢戰屢敗，促使他再堅硬無比的心志，也隨一下又一下挫敗，磨成沙石滿地。

　　江湖雙臂擋在眼前：「我只是想證明自己才是對，我只是不甘他們把伯仲堂弄得污煙漳氣……現在，何故我連變強也做不到！」

　　欲哭無淚，未覺自身有何錯誤時，人總會開始推卸責任，好讓自己傷口得以安慰。

　　只是，江湖比任何人都明白，被逐出幫會一事，退一萬步自己都有錯處。

　　錯在還是年青的他，不懂江湖武林的不明文規定，衝口而出、頂撞師門，自以為是、以義為先的他，便成就了武林容不下的大錯。

　　所以，他一直忍住。

　　不願讓他人接觸到他的痛處，打算以復仇撫平自己心中的傷痕。

　　這一切一切，都放眼在江湖恩師狄飛雲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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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也不曾年少輕狂、自以為是？」狄飛雲感同身受說。

　　「師傅你也曾經⋯⋯？」江湖愕然。

　　「如你一般，看不慣所謂古板的世道，也被斥責不尊師重道，也曾被逐出師門。」

　　「中原武林，永遠都是老氣橫秋！比不過，就搬出尊師重道，鬥不過就逐出師門！為守自己地位，不容青出於藍。」江湖氣得怒轟雪地，雪花隨即四散撲面。

　　「因為他們也是走著這條路而至今天，他們也歷經風雨，才達到當下成就。將心比心，只要心念名譽地位之士，又有誰保證不會重蹈覆轍？」狄飛雲上前，伸手扶起江湖。

　　「就是如斯劣根性，導致中原武林停滯不前！」

　　狄飛雲扶起江湖後，替他拍掉身上積雪，繼續說道：「你說的沒有錯，但也不代表責任不在己身。做人也好，學武也好。話到嘴邊留半句，理從是處讓三分，留得人情千日在，人生何處不相逢？」

　　江湖沒有說話，只皺起眉來，露出一臉不解。

　　「比喻揮劍般，力盡而無回頭處，要是你那一招被對方擋下，你猜下場會怎樣？」

　　「死？」江湖眼珠往外撇去，尷尬說。

　　「哈哈，很好。」狄飛雲耐心教導：「現在的你，眼前面對的雖是一座大石，但只要你能跨過去後，回首一看便能發現⋯⋯那一座大石，只不過是一顆小石頭。因為到了那個時候，你已經成為巨人了！」

　　狄飛雲語重心長的說畢，江湖還是沒有回應，只是臉帶困惑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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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見後輩還是疑慮的樣子，狄飛雲還是不忍，決定多給一點鼓勵對方。

　　「你不是說過，想學我的殺人技嗎？」

　　狄飛雲望向遠方的夕陽，回首臉向江湖：「我可以教你，但是你在出師之前，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憑什麼殺人？你殺的又是什麼人？」

　　江湖嘴巴欲開，但一會兒又閉上了。

　　「給你少許提示，有關於剛才我們所說的。」

　　背著日光的狄飛雲，在強光黑影中隱約可以令人安心的笑容。

　　黃昏剛去，江湖拖住疲乏的身軀，緩步下山。

　　來到山下小村落時，已滿街燈火明通，正值戌時夜市。

　　江湖走到一座客棧內，剛一進門，一度身影掃去他一天的疲勞。

　　一名短髮勁裝的女子，從江湖踏進客棧正門的一刻，霍然站了起來。動靜觸動到四周食客，但兩人眼中彷似毫無旁人，眼中只有對方。

　　「你，回來了？」似是生硬，卻有說不出的關懷。

　　「對，我回來了。」江湖壓下內心的興奮，環視四周食客，微微低首走進去。

　　女子見到江湖的表現，也察覺到身邊情況，臉紅著的坐下來。

　　「我只知道你不愛吃多骨頭的東西，所以先替你下了一些酒菜，希望你會喜歡。」

　　此女子的外型，在旁人眼中的第一印象，該是高冷不愛笑，甚至毫無表情的。

　　然而，她在江湖面前，卻流露出尋常女兒家熱戀中的神情。使在旁的食客，看得如痴如醉同時，不禁心生妒忌。

　　「很好，多謝。」江湖只是淡然回應，女子一臉失落，自顧自吃。

　　江湖心思不小，隨即察覺，便一手取去女子手上的碗，用筷子把碗中肉塊弄成小塊，才歸還到女子心中。

　　本來一臉失落的她，因此簡單的一個舉動，一掃心中不悅。接下來的整頓飯，盡管江湖一句說話都沒有，她也臉掛甜笑吃完。

　　酒過三巡，客棧食堂只餘江湖與女子一桌人。

　　「今天，你沒話跟我說嗎？」女子眼波泛泛。

　　「有，但是太多了，不知從可說起。」

　　女子玩弄著手上酒杯，等待不及，再度追問：「你還恨他們嗎？伯仲堂他們⋯⋯」

　　「不然呢？你也見證著，伯仲堂今時今日的地位，都功歸於我江湖兩兄弟。」江湖咬牙切齒的說。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什麼我都看在眼裡，盡管人前的你，看似粗枝大葉的傻瓜、直言不諱的粗人，但這一切一切⋯⋯都是你為了讓身邊人歡樂安然的偽裝。」女子手輕放在江湖拳上，用著她自己也想不到的柔聲勸說：

　　「是他們不理解真正的你，你根本不用在意他們。你又知道嗎？現在的你，好像變了另一個人⋯⋯」

　　女子沒有說下去，她是知道江湖心知肚明，也怕道出這一個真相而傷感。

　　「跟我來。」江湖一手拖住女子，走回樓上客房當中。

　　燭光未燃，木門關上的一刻，斷了最後一絲光線，房中頓時漆黑一片。

　　還未待江湖寬衣行動，女子已主動投懷送抱。

　　「江湖⋯⋯江湖⋯⋯」女子毫不顧忌，把江湖推到門上，親吻著江湖有著鬍渣的嘴唇。

　　「今夜可否不喚我作江湖⋯⋯我不想再是江家的人。」想到，身敗名裂之時，家中的人棄之不理，觸動到他傷痕累累的心靈。

　　「好，你說什麼都好。你是不是江湖也好，你只要是你就好。」女子把他拉到床邊，替他寬衣解帶。

　　「俞雨。」他霸道的捉開女子的手，調轉替女子解衣：「叫我恨少，方恨少。」

　　「好，恨少⋯⋯」俞雨不斷叫著他的名，腦海想著昔日江湖的臉容。

　　是多麼陽光燦爛，面對什麼困境，眼前多大敵人也擋在人前，也會笑臉迎戰。

　　笑容，彷彿是他的象徵。不論傻笑、嘲笑或是瘋笑，有他笑聲的地方，總讓人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笑，是一種自信的表現。

　　似是以自身的笑容笑聲，在跟大家說：放心，有我在！

　　可是現在的他，沒有笑容的他……

　　沒有明確的目標方向，如同雪空中的白茫，模糊不清。

別說讓旁人安心，就連自己的安危，也無法保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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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有人說，一個人的成熟，在乎於他臉上的笑容和話語愈來愈少。

　　但是這樣的成熟，是自身的成長而至，或是為世所逼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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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惘、模糊、迷失方向⋯⋯

　　也許，還在成長的道路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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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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