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儀異聞錄】我一年經歷了數百場喪禮 - 第十一章

宋雨晴打了一個冷顫，說：「我不想再聽鬼故事。」

「吓？」

「有沒有愛情故事？」

「嗯？」

「喪禮的愛情故事。」

我想了一想，確實是有。

那天上來我們公司的，是一對中年父母，還伴隨一個二十多歲年輕女人，他們的女兒。

這是一個普通的禮儀，談好所細節後，談花牌的環節時，我問：「那你們加女兒一個花牌？」

「我⋯⋯不是他們的女兒。」

「噢，那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

「你真有心。」

會議後，師父說：「應該是不止是朋友關係。」

「那是什麼？」

「戀人，不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承認。」

喪禮開始前，通常都有人送花籃，其中一個紫玫瑰的花籃來到時，她面有難色，

天空陰陰沉沉，她一個人坐在教堂外的長椅。

正常來說，我是不會走近，但只有那裏能吃東西，我就在坐在遠一個位置，吃着我的早餐飯團。

結果我一邊吃，她一邊哭，我嘆了口氣，忍不住上前遞上紙巾。入行時間不長，但我已隨身準備好紙巾。

「妳對妳朋友真好。」我說。

「你做這一行，應該見識到許多生死？」

「嗯⋯⋯還算是吧，醫護應該見得比我們多，生死是常事。」

「會覺得常見而沒有感覺嗎？」

「也不會⋯⋯不過生死雖然是常事，但最可怕是見人後悔。」

「應該沒有人比我更後悔。」

楊小姐緩緩說出自己的故事，她是跟死者是青梅竹馬。

「如果我生日禮物想要頸巾，你會不會織給我？」電話裏，楊小莉問。

「男人老狗怎織頸巾呀？」洪小樂說。

「車，性別歧視？」

「不是啦。」

她跟洪小樂是由小相識的朋友，那一年的暑假，如同其他的暑假，兩個人無聊沒事幹，洪小樂就會來到她家的樓下，來打一場羽毛球。

玩得大汗淋漓，她說了一句：「啊，好想食長洲的芒果糯米慈。」

「那就去呀。」

然後兩個人就坐船進入長洲，為是一塊芒果糯米。

「想去食糖水。」

「元朗吧。」

晚上他們又走去元朗吃糖水。

這是他們，最瘋狂可以一天走遍香港的港九新界，沒有朋友像他們一樣。

「明天見。」

明天又是一樣的精彩生活。

在她的心目中，洪小樂是她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幾乎沒有一個女生能取代，而身邊的朋友早就把他們當成一對。

「喂，洪小樂呢？」

「喂，楊小莉呢？」

「我哪知道。」

看見他們其中一個，總會問另一個在哪，他們也懶得解釋。

他們無話不談，每晚總會聊一聊電話。

「妳知道穿裙要斯文一點嗎？不然會走光。」

「走光又關你事。」

「這麼粗魯沒男生要妳，怪不得妳沒有男朋友啦。」

「沒有男朋友又如何，你也沒有女朋友。」

「少擔心，我多的是女粉絲，倒是妳，我怕你嫁不出。」

「喂，洪小樂，我問你一件事。」

「怎麼了，真的害怕起來？」

「不是啦，你⋯⋯有幻想過我們真的在一起嗎？」

「⋯⋯」電話裏是沉默一段時間，然後他說：「那你呢？」

「想像不到啦，好像亂倫。」

「哈哈。」他只是乾笑幾聲。

她深刻的記得，一個月後就是聖誕節，他們約好要交換禮物。而在那天，一大班朋友約出來開聚會，她就在這裏向朋友宣告，她有男朋友了，是班上另一個男生。

「恭喜喔。」洪小樂說。

「是呀，你不用擔心啦。」

「對呀。」

「不高興？」

「當然不開心啦，妳不是第一時間告訴我，當不當我是好朋友？」

「對不起，這份聖誕禮物送你，消消氣吧。」

「算妳有心。」

「那我的那一份呢？」

「沒有帶。」他說。

她明明看到他有一份精美包裝的禮物，但一整晚都沒有送出。

之後的歲月，她跟這位男生都交往順利，而和洪小樂都是保持好朋友關係。

直至，他遇上工業意外離世，來不及遺下一句說話。

她接到伯母的電話，來到他的家。

他們相擁抱哭了好一段時間。

「阿樂給妳的。」

她認得那包裝是那年聖誕沒有送出的禮物，打開，是一條頸巾，手工粗糙。

裏面有一張卡，寫着稚嫩的字體。

「楊小莉，妳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

喪禮那天是盛夏，氣溫三十多度，搬花的工人都幾乎都想赤身露體，她卻戴上一條頸巾，不怎麼好看的頸巾。

「那妳有愛過他嗎？」聽完故事後，我問。

「我也不知道，但我覺得這已經不重要。」她低頭說。

「我不覺得。」

「我告訴自己，今天不會哭，我不想阿樂走得不安樂。」她說。

「哭吧。」

「嗯？」

「喪禮是讓人哭的。」我給她的最後告忠。

瞻仰遺容時，她凝視良久阿樂的遺容，終於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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