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梁一夢 - 32.賭場見聞

一進賭場，壎黴味撲面直來，雨信嗆咳了幾聲，忍不住掩住口鼻。

瘦猴靜靜望著雨信。

這地方便是如此，瘋迷的嘶吼、赤膊的揮舞，滿布血絲的雙眼，交纏錯結方桌之上。

只有習慣它，才能領略跳動勃發的心音。

"咳咳，猴哥，賭場都是這般糟糕的嗎？"

雨信皺著眉，右手緊緊捏住鼻子。

瘦猴瞄了眼周圍，沒人在意他們。

"這是最低級的賭場，給平民與我們下人來的。更高等級的，當然會好一些。"

"我們能進去高等級的嗎？"

瘦猴搖搖頭。

"不行，你得有保證人或者足夠財力，來證明你足夠資格玩這些。"

家族繼承人肯定是能進的，賭場都有紀錄在案，當然家族規模太小的，也會被拒絕入場，只能去前面低等級的。

至於商會負責人，也是可以的，只要你有錢，沒什麼不可能的。

但賭場只維護內部安全，出了這個大門，你能不能扛住這股覬覦，那便視各人造化了。

"我曾聽勝管事說，有人在賭場露出太多錢財，隔天清晨就看見瑪娜溪裡飄著他的頭顱。所以這項規定，也是在保護那些實力不夠的人。"

瘦猴摸著下巴，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你永遠不知道，眼前對著你笑的人，會不會出了大門，就滅了你的生命。

賭場內，只有不敢能，沒有不可能。

能從這裡活著出去的，都保有一絲敬畏之心，對天地人心的，敬畏！

雨信左張右望的。

"怎麼沒人招呼我們？"

平時上餐館，坐定後，夥計都會找上桌來，問她們要吃什麼。

這裡為何沒有？

瘦猴繼續走著。

"這裡油水少，賭場也懶得開盤，就提供個位置地點，讓大夥各自玩樂去，發生衝突就抓起來各打五十大板。"

雨信手指向牆邊一角。

"那裡打起來了，怎麼沒被抓？"

瘦猴噎了下，他們可真不給自己面子阿，才剛說就出事。

"其實是這樣的，只要沒到太誇張，門外的守衛也不會進來。"

守衛心裡也明白，這些傢伙不吵是不可能的，太過禁止也只是找其它管道出氣，又或者乾脆轉為地下賭博，遠離監管之外。

集中這處就是為了限制賭博行為。堵不如疏，讓他們在範圍內打架，總比精力無處安放，到鎮上做亂來的好。

守衛完全不想走進門內，裡頭賭者心裡也清楚，他們不想守衛進來，彼此形成無言的默契。

一有衝突發生，裡面其它人就會一擁而上，制服吵架雙方，並且眾策解法。

如此賭者自由，守衛也樂得輕鬆，經過幾年的血與火，情況逐漸穩定了下來。

一顆木製骰子滾阿滾的，最終，停在了雨信腳邊。

男子赤裸著上身，搖搖晃晃的離開座位，站起剎那雙膝一軟，就這麼跪伏在地上，閉著眼緩緩爬了過來。

昏黃的日光下，是如此的專注又狼狽，眼中只有骰子，唾沫順著齒間滑落，與汗水一同凝成了斑駁地面。

雨信微微皺眉。

這就是黃梁鎮的真實面貌？

大好歲月不去努力奉獻鎮園，躲在這小几巢柩浪費生命。

先祖的犧牲，值得嗎？

豁盡畢生元功，燃燒一身血脈，耗淨心力築起護鎮劍壁。就為了這群廢物，值得嗎？

"他們為何不去工作？"

雨信低垂著頭，凝視那道匍匐身影，雙拳緊緊抵住大腿。

她怕......怕一個不小心，就打碎那顆空虛頭顱。

瘦猴苦笑了下，他又何嘗不想如此。

"鎮主大人說，每個人都有自主選擇生活的權利。他們想沉迷賭博，便讓他們沉迷吧！"

"但誰來養他們？"

雨信咬著牙，怒視著眼前一切。

不敢相信，這些人究竟是如何活到現在的，是誰，活了他們？

瘦猴想起了曾經的自己，被賣掉用以貼補家用。

有些玩伴，則是父母欠債，拿去抵了借貸。

"呵呵......"

瘦猴又是一聲苦笑，自嘲似的望向地面。

"當然是他們的家人啊！"

除了家人，又有誰願意為他們的任性買單呢？

不論這是出於自願，又或是知情不知情的強迫......

雨信臉上露出幾絲疑惑。

怎麼......會這樣？

自己從小到大，就沒有一天不流汗的。

無論是修練、狩獵、剿匪、比武，都要竭盡全力去面對。

對手亦然，即使不屑那些盜匪，但他們是敢拼命的。明知面對的是後天武者，為了保護身後寨子，依然持刀衝殺而來。

眼前這群廢物，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他們不配活著。"

雨信捏緊拳頭，她差點就開殺了。

渾然不覺，自己已逃過一劫。男子抓起骰子，倒回頭，又繼續往賭桌上爬去。

這一刻，雨信徹底對這個鎮子失望透頂。

"沒救了，他們真的沒救了！"

她真想立刻衝到鎮主大人面前，好好質問他：你，究竟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留下這些人的性命？

見雨信情緒越來越激動，瘦猴連忙拉著她的衣袖快步離去。

重新接觸到新鮮空氣，雨信忍不住深吸了幾口氣。

瘦猴這時才冷靜下來。

自己剛剛不知為何，就想從裡面逃離出來。明明之前就沒這感覺的，奇也怪了......

"猴哥，為何鎮主大人還留著賭場呢？"

雨信木著臉，她不相信，鎮主大人不明白其中危害。

這些人不事生產，會起一個很差的頭。讓其他人覺得，這樣生活也行，自己也不想努力了。最後就是大家一起沉迷賭博。

瘦猴摸著下巴，自己也不知道阿......

聽說之前沒有的，是後來鎮主大人上任後，才合力建造起眼前賭場的。

倒是有個傳聞，不知是真是假......

"好像有人說，是鎮主大人要養妖，會吃人的那種，還不出錢來的，都進了妖的肚子。"

"妖？"

雨信瞳孔微睜，這種東西怎麼會存在黃梁鎮裡頭？

瘦猴點點頭。

"對，就是妖，這我在東市裡聽人講的，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雨信愣著神，似乎曾聽勝叔說過呢！

妖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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