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短篇連載挑戰》最終回：結尾篇 - 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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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我要幫他做進一步的精神評估。」

我點開錄音檔後，邊削著蘋果，邊聽著這段無聊又荒謬的對話。

「前輩，這是……」

「用來決定出去後要不要關進精神病院。」

我放下刀子，盯著林子妤的筆記本，上面有一組詞語被她用鋁筆圈了起來。

──裝瘋賣傻。

錄音裡傳來了久違的聲音。

我快進著這段毫無意義的對話，終於聽到了稍微有趣點的東西。

「……貓是他殺的，人也是他殺的。那孩子，他就是個怪物……」

啊，真煩躁。又是這句令人討厭的話。

跟那時候一樣──

「……去死吧，你這怪物！」

錄音仍然播放著，那棵菜在憶述那年夏天發生的事，那段塵封在我意識裡的記憶也像電影一樣，一幀一幀地在腦海裡播映著。

「要不是你失業了……」

啊，又吵架了。

我捂住耳朵，窩在衣櫃裡。

碰！

繼父突然拉開衣櫃，十分激動地把我拉了出來。「孩子我會讓我媽帶！」

不，你想幹什麼？我媽在這裡，我哪也不去。

我看著媽媽拉著他，不讓他把我帶走。這時，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

我張嘴咬向他的手腕，因為疼痛，他鬆開了手。

我似乎咬破了他的皮膚，因為我的口裡瀰漫著濃濃的鐵銹味。我伸手擦拭嘴角，手背上沾了點紅色的污漬，湊近一嗅，血腥味竟使我為之一振。

我望著他那微微扭曲的臉容，心裡湧現出一種愉悅的感覺，就像是我掌控了什麼一樣的感覺。

我看著他，發自內心地笑了。

繼父先是愣了下，及後也沒再說什麼，便離開了。那之後，他接近一週也沒回來。

那年盛夏，外面經常下著大雨。我總是在空無一人的漆黑房間裡，盯著模糊的窗外。

我覺得很無聊，於是我溜了出去，想要找個人陪我。

是誰都可以，只要能陪我就好了。

某個下雨天，我在附近的公園撿到了一隻小奶貓。

牠那小小的身軀，起伏不停的胸膛……我伸手撫上牠的頭，然後慢慢向下，停在了牠的胸腔處。我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跳動，是求生的躍動。

我低頭看著牠，有種我掌控著牠生死的感覺。

棒極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處傳來一陣聲音，一股濃烈的臭味撲鼻而來，媽媽又喝得爛醉了。

她邊喊著我，邊來到我身旁。她從後抱著我，問我在看什麼。

我指著窗外那隻躺在地上的奶貓。

不知為什麼，她立馬捂住我的雙眼，責備著殺貓的人。我拉開她的手，面不改色地告訴她，是我做的。

沒辦法，誰讓牠一直在吵鬧。我只好掐住牠的脖子，讓牠再也喊不出來。

我看著牠的身體被雨水拍打著，我既沒有傷心，也沒有喜悅，我的內心相當平靜。

我只知道，我又變回了一個人。

媽媽連傘也沒撐，就跑出去挖了個小坑，把奶貓葬了。

我那時的世界很無聊，特別是下雨天，屋裡又髒又臭，我完全不想待在家裡。

所以，我總是悄悄地溜出去。那天，我遇到了一個比我小的男孩。我高興極了，因為我終於不是一個人了。

我以避雨為由，把他帶回家。一開始，他對任何東西都很感興趣，一直蹦蹦跳跳地喊著我大哥哥，我還教他要怎麼觀察街外的「蔬菜」。

可是，他沒過多久就嚷著要回家，還哭鬧了起來。

為什麼？我只想要個能安靜地陪在我身邊的伴，僅此而已。可是，你怎麼總在吵，總在哭？

我知道了，我的世界始終如一，只有我一個人。

我看著媽媽慌張地戴上手套，解開男孩脖上的電線，隨手拾起地上的席子，把他抱了起來。

外面下著大雨，我不知道她們去哪裡了，只知道她通知了繼父。回來後，她把我從衣櫃裡拖了出來，在我耳上方燙了一個又一個的香菸痕跡，但我依舊沒有哭出來。

她瘋了似地問我，為什麼感覺不到痛。她跪坐在地，喃喃道：「那個孩子肯定很痛……」

後來，她又發瘋地拿熱水往我身上倒。

好疼！我嗅到肉被烤熟了的味道，我喊了出來。我想要有人發現我，然後把她帶走。這樣，我的世界就能靜下來了。

可是，大人就是不一樣，她隨便說了點什麼，就沒人再在意我剛才的喊叫了。

那天晚上，她們決定把我報失蹤。媽媽說外面下著大雨，雨水足以把證據湮滅掉，沒人會發現的。

倏地，一個塑料袋套到我頭上。然後，有什麼東西纏繞著我的脖子。

我開始呼吸困難，我瞪大眼從塑料袋裡望著媽媽，可她只是一臉絕望地看著我。

我記得很清楚，她說我是怪物，必須死。

我開始無法呼吸了。

然而，本已緊緊纏繞著我脖頸的東西卻忽然鬆開了。繼父哭著坐在地上，說他辦不到。

之後，他們竟然相擁而泣。我又不懂了，在妳心中，難道那孩子會痛，我就不會嗎？

我看著地上的電線跟塑料袋，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回來後，就看到他媽被套上了塑料袋，脖上纏著電線。孩子就站在旁邊，泰然自若地看著她……」

我快進著錄音，大略聽到了他跟林子妤單獨的談話。他認罪是為了躲避我，他情願被關精神病院，也不想出獄。林子妤也開始認為，我作證說的一切，都是自我催眠，在合理化我的行為。

噗。

這些人好可笑。

那時我完美地通過了測謊和催眠。即便現在她聽到了什麼也沒用。因為比起瘋子的話，大家更願意相信一個「好人」。

我快進到後面時，聽到了她和教授的對話。

「……根本沒有人來救他，是他繼父報警的。」

她似乎有點崩潰了，分不清真假。「……我們明明有社會的道德規範限制著，怎麼……」

「子妤，說不定人天生就會犯罪。阿根廷的連環殺人犯普奇，他的成長環境良好，身心都正常，但在天使的面孔下，不也是個惡魔嗎？」

一陣沉默後，教授又說：「我其實還有點羨慕那些有勇氣挑戰人類道德底線的人。」

身為醫療集團的繼承人，竟然也會有這樣的想法，真有趣。

「您的衣袖，還有手上的疤……」

「我前兩天在收容所當義工時，被一隻怕生的狗咬傷了，血漬是那時沾上的……」

我關掉錄音，看著新聞下方的文字速報：一名女大生被發現在公寓內上吊，臉書最後的貼文透露，疑為情所困。

「……特別新聞，一名女性被發現倒卧山林，脖上纏著登山繩，死亡時間約一週前。初步推斷死因是遇刺，而不是窒息。警方在數十米外，還發現到一隻狼狗的屍體。有資深媒體人表示，作案手法和拋屍地點皆與以往雨夜殺人魔高調的型式不同。由於前天大雨，遺體才從泥堆裡被沖出來……」

嘖，外行的模仿犯。真讓人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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