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楔：時空魅影 - ［卷二］第十章．亡國的卡美洛（七）

　　卡美洛王國祭出古代魔像逆轉戰局之後，兩軍休戰已過三天。

　　當日逃過一劫的二名男子，最後竄進最近的邊境小鎮，在一間二流的酒店落腳。

　　哈洛德坐在包廂的桌前反覆握緊鬆開五根手指，轉轉手腕微微蹙眉。

　　——觸覺遲緩，動作還有些僵硬。

　　當時一抵達這座小鎮郊外，阿貝爾就不顧疲累，持續消耗瑪納替他接上險些壞死的右臂，儘管無法立即恢復如初，就結果來說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而當晚，他們便透過被迫配戴的追蹤器向離此地最近的長老回報求援，然後在數道懾人的咆哮下，總算得到下一步的指示。

　　變革派的三名長老正在趕來這座異國邊境的小鎮路上，預計明日正午之前就能會合，在會合之前養精蓄銳。

　　「都已經回報了，還不讓我們撤離現場，卡美洛就杵在那兒，又不會落跑⋯⋯」

　　阿貝爾滿腹牢騷，一邊咀嚼剛上菜的當地料理，嚥下肚後仰頭蠻灌水果酒。

　　「嗝⋯⋯我說，哈洛德，你是真心想待在那種鬼地方一輩子嗎？」

　　綠髮男子放下酒杯，深鎖眉心鬱悶提問，臉頰泛起不自然的紅潤。

　　「看著那群被洗腦的砲灰送死也就罷了，人家好好宅在那兒上千年，幹啥沒事去打他們⋯⋯嗝，真的有病。」

　　「你⋯⋯嘖。」

　　哈洛德正要反駁，豈料到對面的便宜夥伴竟然才喝完一杯，就趴頭醉倒呼呼大睡。

　　他低頭抹臉，瞅著餐盤裡的殘渣——腦中再次閃過和哈克打照面時，生死一瞬間的慘況。

　　「⋯⋯其實護王派也不全是窩囊廢。」

　　哈洛德左手撐著臉頰，盯著血色有些晦暗的右手，凝起瑪納活絡經脈的同時，靜默省思同行夥伴的話語。

　　——他和護王派的阿貝爾與愛麗絲不同，他是馬格諾土生土長的居民，數百年前的祖先還曾是前幾代的教主副手。

　　因此，對他而言，儘管這些年來見過世面，早已知曉組織行事與普世價值相去甚遠，世界海的那座孤島終究是他的歸屬。

　　「護王⋯⋯嗎？」

　　哈洛德低語著，細細回想那尊魔像臉容，面色越漸蒼白。

　　（砰。）

　　他猛拍一聲桌子，震得前方夥伴轉頭呻吟，隨後伸手晃了晃對方的肩膀。

　　「喂！醒醒！」

　　「⋯⋯唔，幹嘛啦？」

　　哈洛德瞅著睡眼惺忪微散酒氣的阿貝爾，急躁低問。

　　「你當時看到魔像就跑，是因為它的特徵和古卷記載的『白皇』相同嗎？」

　　綠髮青年嗯的一聲，同行夥伴趕緊追問。

　　「你們護王派的，關於白皇的記載，魔法階級是到什麼程度？」

　　「玄元，幾級不清楚。」

　　「什麼！」

　　哈洛德瞪大眼睛，不禁懷疑對方的答覆會不會是酒醉胡話。

　　「不是兩儀七級嗎？」

　　「唔⋯⋯」阿貝爾勉強爬起身子，捏了捏眉心，不耐煩地抱頭低吼：「我頭好痛，別問我啦！自己回去查北城的禁書庫。」

　　「⋯⋯」

　　眼看夥伴再次埋頭倒睡，哈洛德臉色忽青忽白，左手撫過暗金色的瀏海，摀著下巴急促碎念。

　　「怎麼回事？難道北城和南城的館藏不同嗎？等等，禁書庫？為什麼白皇的記載會另外放在禁書庫？」

　　「那尊魔像跟白皇的特徵相符的話，表示卡美洛和白皇很可能有關係⋯⋯」

　　「倘若白皇的實力是玄元，那麼就連現今教主都難以傷他分毫吧！但是過了八百年，他還活著嗎？」

　　他吞了吞口水，按捺不住哆嗦，同時納悶既然傳說中的白皇那麼強的話，為何當初不是肅清組織，而是選擇離開，落到如今背黑鍋的地步？

　　他甩甩頭，放下手，把思緒聚焦當下。

　　目前他所能想到的最壞情況，就是卡美洛不只那尊魔像，就連白皇本人都在城內，等著眾人在攻破城門的那一刻——來場更驚天動地的瞬殺輾壓。

　　⋯⋯

　　翌日正午，卡美洛的王宮聖殿。

　　幾名接受國王親自請託的大臣司祭，如期選出頗具天賦的見習生，並讓他們在三天之內達到能夠熟稔背誦啟動咒文的程度。

　　這段期間，面容越漸憔悴的司祭們，每日向哈克注入瑪納，讓它在休眠模式下預存戰力，這才總算充能至二成左右。

　　而今日開始上陣的見習生，將是分擔他們重責的及時雨。

　　「回覆，目前瑪納存量，扣除解放消耗，在兩儀一級的效能下可運作約五分鐘。」

　　「完全充能的情況下呢？」

　　「回覆，在瑪納全滿的情況下，依對戰者的強度，可全力戰鬥三十至四十分鐘。」

　　卡美洛的王者聽聞答覆後，表情與周遭的司祭如出一轍。

　　他們連續四天全力傾注的瑪納，對哈克的總量而言如此之少也就罷了，令他們難以相信的是，那般龐大的能量竟然只夠哈克維持五分鐘的全力以赴！

　　究竟是千年前的聖物轉換效率太差，還是千年後的現代人民體質普遍低下的緣故，無論真相為何，都只是加深他們的挫敗與不安。

　　——高手過招，勝負往往只在一瞬間。

　　——五分鐘，足夠哈克擊退敵人了。

　　銀髮國王捏捏眉心，自我催眠著。

　　根據已帶著小公主出港逃往蘭斯聯邦的埃特臨行前的留言，黎明會中除了沉寂失蹤數百年的白皇之外，強大到連哈克都可能擋不住的只有六位。

　　一個是兩儀階級，已經活了二百年的教主，還有高階六到九級不等的兩名副手以及三位資深長老。

　　至於魔法相性極差的，除了教主以外，另有二名死靈系的長老需要特別注意，儘管他們只是高階三級、四級，可操使骸骨大軍直到遺體灰飛煙滅的消耗戰術，又將是另一場夢魘。

　　（砰轟——）

　　一陣天搖地動，伴隨著遠方的淒厲嚎叫。

　　民生才將復甦的卡美洛王國再次回到了數天前的人心惶惶，並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

　　「戰爭還沒結束嗎？那群黎明瘋子還沒死光嗎！」

　　（哇、哇——）

　　「神使大人，救救我們吧！」

　　「再這樣下去，就算守住了，普通人家也別想活了！農作物都被粉塵汙染，連麥子都買不到了啊⋯⋯」

　　「國王到底在搞什麼？打不贏至少也放我們走啊！」

　　卡美洛的平民一部分貼在王宮牆外訴苦叫囂，一部分則是賭在牆內三面城門，企圖硬闖守關的將士，透過港口或陸路逃往其他國家。

　　而守城的士兵，卻得一面安撫牆內民眾，一面抵禦牆外敵人。

　　「我的天啊！這、這未免也太⋯⋯」

　　「話別說一半，敵人呢？」

　　總算拉出圍欄拒馬阻擋惶恐暴動的平民後，那名士兵回頭爬上戰袍所在的瞭望台，鳥瞰城外平原上一片黑壓壓的大軍，頓時血色盡失。

　　——那根本不是敵人，是一群會動的「骷髏」與「死屍」啊！

　　（砰、砰——）

　　隨後，將軍吆喝一聲，眾兵齊槍，彈如雨下。

　　然而，地面上行走的死者不論如何打爆頭顱、擊斷腿骨，它們殘餘的肢骸仍是如同傀儡一般，就算爬行蠕動也會繼續接近著他們賴以隔閡的千年高牆。

　　「我靠！這根本打不死啊⋯⋯」

　　「幹！好噁心、別過來！」

　　一名士兵驚恐地瞅著腐肉生蛆的斷臂，曝露白骨的五根指頭正一點一滴地抓著城牆向上爬來，擊退落地又持續向上攀爬，而他手裡的突擊步槍未曾停過。

　　「該死，這怎麼打？難道得全部轟成渣嗎！」

　　「⋯⋯施術者！對，要找出施術者，把褻瀆死者的混帳妖術師幹掉就行了！」

　　幾名同袍嚷嚷著，驀地其中一人指向東北，眾人望去，死者大軍的盡頭有三名飄浮在半空中的異國男女。

　　——真正的敵人，只有三個？

　　眾人面面相覷，有的欣喜、有的憂愁，同時不忘轟下爬牆的穢物。

　　而在他們發現之前，將軍早已向特定人員下達命令。

　　（砰轟——）

　　位於牆頂的狙擊手射出破風子彈，筆直攻向來人。

　　（哐啷。）

　　然而，科技世界的熱兵器竟然被其中一位坐在長杖上飄浮的女人，一個眼神就使出的防護罩給擋下了。

　　「怎、怎麼可能！」

　　狙擊手瞳孔急縮，下一秒更是錯愕得說不出話，視野天旋地轉，再也說不出話了。

　　「哦呀，要是被這玩具槍射中了，還真有點疼呢。」

　　一名紮起包頭的暗金長髮女性，眨眼便閃現於牆頂邊緣，蹲姿站起踢開腳邊頭顱、甩掉利刃上的血漬，高傲地瞄過驚恐僵直的卡美洛士兵，映現銀藍符紋的皮膚微微泛著雷電金光。

　　她舔了舔嘴角，畫有紫色眼影的灰瞳視線最後停留在一名較為鎮靜的中年壯漢上。

　　「你就是司令官了吧？降或死，選一個。」

　　話畢，她的背後高空，浮現滿臉病容、身穿黑斗篷的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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