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楔：時空魅影 - ［卷二］第十章．亡國的卡美洛（六）

　　九月八日，星期一。

　　夜幕低垂，學校後門的社區公寓。

　　實夏樹離職已過了一週，圖書館的氛圍也戰戰兢兢好些時日，尤其是梅蒂亞女士，就算再三和校長與當事人確認，依舊無法擺脫年初時的幽靈陰影。

　　而圖書館的工讀缺額，聽說被一位圖資系的學妹填上了。

　　原本對實夏樹的行為頗有微詞的尤熙嵐，最近三日不再抬槓，似乎都把心思轉移到這位新來的同事。

　　「是叫做知泉愛⋯⋯嗎？」

　　實夏樹放下手機，摸著下巴低喃著，餘光恰好瞥見一旁的銀髮美男雙肩顫動了下。

　　「白哥哥？」

　　「這姓氏⋯⋯巧合？」

　　「巧合？」石千樂豎起耳朵湊了過來。

　　虛梓白瞳光閃爍，像是在拼湊殘缺記憶。

　　「魔導之都的貴族與王族全都是複姓，而『知泉』這個姓氏我有印象，好像是誰的貴族友人⋯⋯」

　　紫紅瞳眸暗了下去，面無表情地注視眼前兩眼放光的貓眼男子。

　　「別看了，這部分的記憶還沒回來。」

　　「也就是說，知泉愛可能看得到瑪納？」

　　實夏樹隨後追問，在知曉魔像的存在後，偶爾會幻想學校哪天能開班這樣的學程，就像與資工系相關的人工智慧概論等等。

　　——或許不久的未來，魔導領域中的同學會變得越來越多吧？

　　「只是貴族而已，稀釋了十萬年的血統，概率不大。」虛梓白頓了頓，補上一句：「就算是王族血統，也只差在返祖的可能性較高一些。」

　　「這樣啊⋯⋯」

　　實夏樹聽得有些恍惚，總之自己「突變」的灰瞳，應該就是返祖現象，雖然也因此遭到不少異樣眼光。

　　「先不說這些。你們的境界都已穩定，可以繼續鍛鍊了。」

　　虛梓白單手抱腰，手指纏捲髮尾，凝眼細細觀察二位徒兒。

　　「明天開始，每晚到紫蘭山谷對練吧。」

　　「咦？」

　　「模擬設備的訓練效果相當有限。」他隨手把玩著瑪納氣團，平靜說道：「此外，停止刷新記錄能避免不必要的關注，星耀早已混進黎明的老鼠。」

　　「季旭嗎？」

　　「他只是被盯上的儲備祭品。」

　　虛梓白放下把玩的手，向伊人淡笑說明。

　　「反過來利用他們是皇甫家族的工作，而你們的任務則是韜光養晦。」

　　石千樂抱胸挑眉，不以為意地瞅著銀髮男子，餘光有所顧慮地瞄過友人——話還沒說出口，對方就已先開口。

　　「有我看著，無礙。」

　　「你真能狠下心來讓我跟你的青兒打？」

　　「喂，阿樂⋯⋯」

　　氣氛驟變，搞得實夏樹有些心神不寧。

　　他偷瞄一眼虛梓白，只見對方似笑非笑，像在暗暗嘲諷某人的模樣。

　　石千樂被看得胸口凝起一股鬱結，對方的眼神彷彿在笑他杞人憂天。

　　「這是兩回事。」

　　「就算是青兒，我也不打算過度保護。」

　　「更何況以前都是青兒保護我。」

　　他一說完，實夏樹整個人傻在原位，手裡的行動電話直接摔到桌上，翻了半圈。

　　「哈啊？」

　　虛梓白右手輕按胸口，悠然訴說：「別看我現在這樣子，成年之前可是體弱多病，就連太陽都不太能曬呢。」

　　他淡然呢喃的同時，表情略帶懷念，眼神閃現落寞，而後化為無比珍惜與各種思緒注目伊人。

　　石千樂下意識遮擋雙眼，有種快被閃瞎的錯覺。

　　「咳咳，今天早八太早醒來，明天十點又不能翹課，我試著把自己敲昏，就不打擾你們了⋯⋯」

　　房子的主人尷尬起身，趕緊按下內心煩躁逃離客廳。

　　好個半晌，實夏樹才回過神來，發現燈光稍暗的空間只剩二人獨處。

　　窗外一片漆黑，牆上的掛鐘正停在十一點五十九分，秒針持續轉動著。

　　紫紅色的美眸依然深情凝視伊人的灰瞳。

　　「呃，那個⋯⋯白哥哥？」

　　（滴、答、滴、答⋯⋯）

　　「夏樹，生日快樂。」

　　「咦？謝、謝謝。」

　　實夏樹怔了兩秒，日復一日，再加上以前獨行慣了，都忘了自己的生日。

　　「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突然這麼問，我也不知道該要些什麼才好⋯⋯」

　　他轉了轉眼珠子，迴避對方的視線，坐立難安地挪動屁股，餘光偷瞄一眼那張標緻臉容。

　　對方的瑪納似乎不像平常那般沉靜，彷彿平穩的海面底下藏了些許波瀾。

　　「那麼，我們締結血契吧。」

　　「血、血契？」

　　實夏樹瞳孔急縮，愕然困惑對方怎麼會在自己的生日，說出這種聽上去十分不祥的提議。

　　而後一個閃神，周圍忽然罩住無形結界，那張唯美臉容便近到鼻尖相貼。

　　虛梓白正半彎身子，一手撐著椅背，捏起他的下巴四目對望。

　　「你的身體強度足夠了，第一次可能會有點痛，之後就會慢慢習慣的。」

　　「等、等等，血契是什麼意思？會痛？」

　　灰眼照映的銀髮男子既溫柔又強硬，白皙的面頰微微泛起紅暈，吞吐著炙熱鼻息。

　　「說不過度保護你是騙人的。」

　　誘惑之音語落，半張的嘴瞬即貼上對方的唇瓣，撬開齒貝侵入柔軟的舌尖，剛柔並濟地交纏唾沫。

　　「唔、嗯⋯⋯」

　　實夏樹瞪大眼睛，腦子空白了數秒，來自身體的亢奮喚醒了停頓的思緒，無法直視對方地閉上眼睛。

　　氣味、呼吸、口腔的動靜，以及觸電般的酥麻感，在一片黑暗中反而放大了數倍。

　　（噗通、噗通。）

　　心臟恍如戰鼓，激烈快速。

　　——快要不能呼吸了。

　　「哈、哈⋯⋯」

　　彷彿讀取到伊人的心思，虛梓白依戀不捨地離開雙唇，牽出一條銀絲。

　　「請原諒我的自私。」

　　捏起下巴的手撫上伊人嬌喘通紅的臉頰，撐住椅背的手則牽上對方，十指相扣。

　　「接下來會有點痛，你能熬過去的。」

　　「等、等等，我還沒準備好⋯⋯」

　　剛緩過氣來的實夏樹慌了，腦中晃過某人向他提過的龍陽之事，緊張得使不上力。

　　取得主導權的銀髮男子銀鈴一笑。

　　「原來我的青兒在期待那回事嗎？」

　　實夏樹的肩膀抽了一下，紅潤燥熱綿延至耳根子，同時納悶——難道不是嗎？

　　「待你的身子足夠結實吧。」

　　「屆時，我會滿足你的。」

　　虛梓白苦笑說完，俐落拉下對方的衣領，咬破自己的嘴唇，湊近雪白的側頸鎖骨。

　　「噫？」

　　實夏樹吃痛驚呼，有股熾寒交加的能量，透過對方利牙刺破的血管流進體內。

　　莫名劇痛隨著血液竄流全身，實夏樹不禁顫抖掙扎，卻被對方穩穩壓在身下。

　　交纏的十指旋起數百條銀藍符紋，從頸部的傷口迅速侵入。

　　眼看身下含淚呻吟的伊人，虛梓白內疚地鬆開交扣的十指，溫柔撫上對方的臉頰，另一手泛起淡綠微光，覆上滲血的齒痕。

　　「你能熬過去的。」

　　虛梓白輕聲細語著，撥開微濕的瀏海，朝伊人的額頭蜻蜓點水一吻，張開雙臂輕擁入懷。

　　「我的靈魂已經和血肉融為一體了。」

　　「把我的血液融進你的體內，意味著我的靈魂碎片鑲進你的身心。」

　　銀髮男子輕撫懷中人兒的背，語氣柔軟得彷彿能療癒世間萬物。

　　「當你受到致命傷害，這一世，將由我替你承受。」

　　蜷縮在懷中的灰瞳急速縮放，最初的疼痛已然消卻，只剩麻痹的身子還尚未恢復。

　　實夏樹想開口，卻張不了嘴、發不出聲音，就連移動一根小指都相當困難。

　　「這樣一來，只要我還活著，你就不會再離我而去了。」

　　「夏樹。」虛梓白在伊人的耳邊輕吹一口氣，魅惑低語：「我愛你。」

　　「白⋯⋯哥、哥⋯⋯」

　　聽見懷中人兒勉強擠出三字氣語，虛梓白瞅著伊人的瑪納氣場寵溺一笑，繼續維持相擁姿勢。

　　「我早就知曉你已經戀上我了，像個少女一直悶在心裡不說，真可愛。」

　　「笨、笨蛋！我才不要你這樣⋯⋯」

　　「放心，我死不了的，不會因此離你而去。」

　　實夏樹紅著臉蛋抬頭鼓氣。

　　就算真的死不了，也不代表不會疼啊！

　　然而，在看清對方的表情後，他不禁別開視線，稍穩的心臟又開始劇烈跳動。

　　——沒想到自己生日的這一夜，竟然先被告白，還被奪走初吻！

　　「我們回房吧。」

　　虛梓白站起身子，隨手拉了對方一把，另一手打了個響指，罩住二人的無形障壁便應聲破碎。

　　實夏樹靦腆點頭，任由對方牽起自己的手走向今夜的目的地，在上床的那一刻升起莫名的睡意，沉沉入眠。

　　「晚安，青兒。」

　　虛梓白坐在床邊，拉好伊人的被子，朝著窗外夜色半垂眼睫，喃喃自語。

　　「看來我也心急了。」

　　「無法解放兩儀的哈克，來幾個黎明長老就守不住了吧。」

　　「如果我現在過去的話，或許還來得及，只是⋯⋯」

　　他瞅著熟睡中的伊人，不自覺地撫過自己的嘴唇。

　　「算了，沒有什麼事比青兒更重要了。」

　　銀髮男子靜心感受自己分離出去的血魂一角，摸了摸頭上的老舊髮夾。

　　——褪色的結晶，漾起了淡然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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