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stalgia──獻給迷惘的一代 - 2024年11月18日第五日

「風雨急歲月趕～每滴光陰一額汗～」

中午嘅時候我哋去到鴨寮街，作為香港最出名嘅電子產品市場，呢度有住各種古靈精怪嘅儀器。我哋四出奔波咁搵微波發射器嘅零件，我跟住啊Mark畀我嘅資料，搵到佢推薦畀我嘅牌子。

「唔好買咁貴啦，又唔知成唔成功。」

「呢啲嘢梗係買德國貨啦，錢呢方面你唔使擔心喎，我仲用緊啊更還畀我啲錢。」

我哋離開商店，走到大街之中。

「點解條街仲亂過以前㗎...」

「你都覺呢，條路污糟咗、拾荒者多咗、店舖殘舊咗、治安又差咗。簡單啲講，就係比以前更窮更亂。貧富懸殊愈來愈嚴重，呢啲舊區嘅情況只會一直差落去，你出入都小心啲啊。」我拉住差啲撞到人嘅蘇菲，拖住佢左手。

「終於搵到你哋對姦夫淫婦啦！」我哋突然被六、七名惡漢包圍。

「夠膽畀綠帽我哋大佬帶，教訓下佢哋！」

「喂，你哋係咪認錯人啊！」蘇菲大叫。

「世界嘅敵意…」毫無疑問，呢個係世界排除蘇菲嘅手法。

我拉住蘇菲拔足狂奔，同一眾旁觀者擦身而過，黑幫拎住鐵通、木棍於身後步步緊迫，途人視若無睹，好似對呢種荒誕行為已經見怪不怪。我哋跑到十字路口，但係車來車往，想衝紅燈都唔得。

「呼…吓…」我開始上氣唔接下氣。

「陵陵！你無嘢啊嘛？」

「最近無咩點做運動…行呢邊啦。」

我拉住蘇菲轉左，跑入南昌街，但係跑咗唔夠幾步又遇到紅燈。我哋轉左沿住長沙灣道跑，見到綠燈就過，不經不覺間已經去到嘉頓山山腳，似乎命運驅使我哋嚟到呢度。

「你哋走唔甩㗎啦，Sammy你條八婆，竟然夠膽帽大佬！」

「我唔係Sammy啊！」

我哋喺山腰被黑幫追上，後面係十幾米高嘅斜坡，面前係六名惡漢，我同蘇菲命懸一線。

「唔係…我同蘇菲唔同，世界唔可以傷害我。你哋邊個想郁手，即管過嚟！」我拉高衫袖叫囂。

「你傻咗啊陵陵？」

蘇菲拉住我，我揮開佢雙手，擋喺佢身前。我深信只要我身陷險境，危難就會迎刃而解。

「咁串？我就陪你玩下。」其中一人拋低鐵棍，向我腹部揮拳，我後拼一步避開，撞到身後嘅蘇菲。另一人喺側邊掃咗我一腳，我即刻半跪喺地，佢再側踢一腳，踢中我左肩，我忍痛爬返起身。

「陵陵！」蘇菲從後抱住我，我捉緊佢右手。

「送你對姦夫淫婦上路啦！」佢一腳將我哋踢落山坡。

我哋碌咗三、四米，我伸出左手捉住山坡上嘅灌木，右手捉住下墜緊嘅蘇菲，下面就係近乎垂直嘅峭壁。

「放手啦陵陵，十零米跌我唔死嘅。」

「如果撞到啲石頭同樹枝點算啊，我係唔會放手㗎！」

「如果我要死喺度都無辨法啦，呢個係命中注定嚟㗎！」

「我都未放棄你喺度嘈咩！命？咩叫命啊？如果命運要你死，我就要去對抗佢！」我用盡全力拉蘇菲上嚟，已經唔知自己係同重力對抗緊，定係同命運對抗緊。

「嗯！」蘇菲同時發力拉自己上嚟，終於爬到我身上，捉住我衣領。

但係我亦都無力再支撐落去，我鬆開捉住樹枝嘅左手，雙手抱住蘇菲從山坡墮下。

...

五、六層樓高跌落嚟，如果用四肢卸力可能仲有一線生機，但係緊抱住蘇菲嘅我已經做好最壞打算，只要我懷中嘅蘇菲無事我就心滿意足。但係如果我死咗，蘇菲又會變返孤身一人，更加無人會幫佢返去原來嘅世界，咁我一直以來嘅努力又係為咗咩？

就喺離地幾米嘅時候，我嘅背囊被樹枝勾住，減慢咗我哋下墜嘅速度，同時將我哋拉去草叢。

「啊！」我背脊落地，用身體墊住蘇菲。

「陵陵！你有無事啊！」

「我無事…咁都跌唔死，證明呢個世界唔可以隨便排除我，睇嚟呢個就係你所講嘅命運。」

「點解要為咗我咁做…」蘇菲低頭飲泣。

「你話你死喺呢度係命運，事實上我哋兩個都平安無事先係命運。所謂命運，係由我哋自己決定。」我輕撥佢頭上嘅落葉。

我哋穿過草叢，前面係一個隔涉嘅公園仔，除咗跌落山之外本應唔會有人嚟呢度，但係前面就有一個西装革履嘅男仔，一個人坐咗喺韆鞦上面。

「快啲去洗傷口啦，你周身損哂啦。」蘇菲催促我離開。

個男仔坐喺韆鞦上面食飯盒，時間上嚟講可能係下午茶，但係我睇得出佢喺度喊緊，更重要嘅係，呢個人我哋都識。

「明哥。」

「咳！咳咳！」

如此狀況下相遇，似乎都係我哋命運嘅一環。

...

「我去買啲嘢飲畀你哋啦，嗰邊有部汽水機啊。」蘇菲好識做咁走開。

「小心啲啊，唔好行咁遠。」我將八達通交畀蘇菲。

「搞咩啊你哋？打仗嚟啊？」

「算係啦，啱啱同世界打完。」

「哈哈。」明哥乾笑兩下。

「咁你呢？又喺度做咩啊，唔使返工咩？」

「俾人炒咗啦，而家喺度扮返工。」

「吓？幾時嘅事啊，尋晚見你仲好地地㗎。」我竟然睇唔出半點端倪，明哥不愧為「周中影帝」。

「上個月尾就last day咗啦，都扮咗成半個月啦…」

「有咩好扮啫，坦白講唔得咩，我哋實會幫你㗎喎！」我拍咗明哥幾下。

「唔想啊爸擔心嘛…唉，月尾都唔知點算，仲要幫佢還錢。」

呢個時候蘇菲拎住三枝水返嚟，畀咗兩枝我哋飲，然後用另一枝水幫我洗傷口，而明哥就喺旁邊訴說佢嘅煩惱。

...

明哥老豆好爛賭，成日賭到周圍借錢，到咗中二嗰陣，佢啊媽終於忍唔住，同佢老豆離婚然後再嫁。但係佢老豆唔單只無汲取教訓，仲怨天尤人、變本加厲，到明哥出嚟做嘢仲用佢個名做擔保借錢，而家明哥每個月都要幫佢還錢。

「我咪叫你唔好幫佢還囉，咁樣落去佢一世都唔會改。」

「話哂都係一家人嘛，佢為咗幫我慳錢，日日都整飯畀我帶返工。」明哥低頭望住飯盒。

「哼，煮飯畀食你就要幫佢孭成身債，咁你又唔幫樓下茶記老細還錢。」

「你同屋企人關係咁差，你唔明親情有幾重要㗎啦。」

「我真係唔明，血緣關係究竟有咩咁緊要，佢係你老豆就一定唔會害你？我淨係相信自然選擇，朋友唔夾可以再識過，到最後識咗幾十年嘅朋友先至係最適合你嘅人。相反我哋無權選擇父母，無論佢哋係好係壞都要硬食，你又點斷定親情係最重要？」

「哈…你啲理論依然係咁古怪。」

「咁你有咩打算？反正你份工咁辛苦，咪抖下先囉。」

「你個廢青識啲咩啊。」明哥盪起韆鞦。

「我唔識？我兩年前咪又係打工仔。」我坐上另一個韆鞦。

...

喺一份自己唔鍾意嘅工做咗六年，每日行屍走肉咁返工放工，彷彿人生已經唔再屬於自己。每日返工就係不停咁well noted with thanks ，無論send多幾萬句，過多幾千日，我都無向理想中嘅我邁進半步。

「每日搭車收工先係嗰一日嘅開始，終於有時間可以做自己想做嘅嘢，但係當第二朝坐上同一部車嘅時候，你嘅時間就已經完結。你每日有幾多時間係屬於自己？四個鐘？定五個鐘？」我踢向地面，愈盪愈高。

「講得啱啊。有時為咗有更多時間，就走去偷瞓教嘅時間嚟用，但係偷返嚟嘅嘢始終要還。結果返咗幾個月工就開始腰酸背痛，抵抗力愈來愈差，過咗一年，個人就好似老咗十年咁。曾經鍾意過嘅嘢都一一放棄，買返嚟game擺多過玩，入戲院睇戲攰到瞓著，連中學嘅劇團都退出埋。」明哥順勢前傾，想同我鬥高。

「唔只興趣，仲連人性都捨棄埋。每日返工就係諗點樣卸膊、點樣縮沙，到處都充斥住謊言同背叛。勇敢、誠實、負責呢啲連中學生都識嘅嘢，喺大人身上已經蕩然無存，年少時憧憬嘅自己已經愈行愈遠。」我望向旁邊嘅蘇菲，清澈嘅瞳孔有住我哋無嘅光芒。

「咁樣嘅日子我已經受夠啦…」

「如果係咁做咩唔同我哋講？」我跳下韆鞦，企係明哥隔離。

「你哋個個都有咁多煩惱，我唔想再加重你哋負擔。」

「雖然我哋每次聚會都講好多灰心說話，但係每次散席嘅時候都係笑住咁走，你知唔知點解？」

「就係因為有你喺度做下把位、扮小丑，我哋先可以一直保持住笑容，我又點可以畀你垂頭喪氣？」我無等佢回話就講出答案。

「陵仔…」

「返去同你老豆攤牌，如果佢有半句怨言，你就執包袱過嚟我度住，有咩事我哋三個幫你拆掂佢。」

明哥點點頭，再次低頭落淚，我拍拍佢膊頭，同蘇菲轉身離開。我知道，明哥而家流嘅唔係傷心嘅淚水，而係感動嘅淚水。人與人之間定當互相幫助、互相扶持，走出困境，步向希望，任何人都唔應該獨自承受悲傷。

...

我哋返到屋企已經六點，我先沖好涼，然後由蘇菲幫我處理傷口。除咗擦損撞瘀之外都無其他大礙，都算不幸中之大幸，希望唔好有咩內傷同骨折。包紮完之後我就開始組裝儀器，而蘇菲就去沖涼。

「仲未整完？」蘇菲抹住頭走出嚟。

「就快啦，你去整熱啲舊餸先啦。」

食完飯之後我繼續砌，而蘇菲就喺側邊睇電視，仲睇得好開心。到咗九點幾我終於搞掂部嘢，我戴上頸鏈，用60.2 GHz嘅電磁波照向自己，吊咀發出藍綠色光芒。

「真係會發光啊！你無咩唔妥嘛陵陵？」

我將頸鏈戴到蘇菲頸上，用微波照向佢，但係光芒馬上消失。不過呢一切都喺我掌握之中，我調校機器，改變輸出頻率。

「呢個就係2011年CMB嘅頻率，應該對你有反應。」

但係松綠石似乎唔領情，只係反射住暗淡嘅燈光。

「唔得㖭，我再研究下。」我不禁有啲失落，伸手將蘇菲嘅頸鏈除低。

「啊…係囉，再慢慢諗下囉。」蘇菲顯得心不在焉，甚至有啲心虛，就好似大話俾人識穿咗咁。

如果係十三年前嘅我一定睇唔出呢個微細嘅表情，但係呢十三年裡面我已經飽經歷練，受過無數欺騙同背叛，先可以睇穿而家嘅蘇菲。

「今日攰啦，早啲瞓啦。」

我知道蘇菲有嘢瞞住我，但係我無諗住逼佢講，如果佢唔係真心向我傾訴，佢嘅心結就唔會解開。但係世界嘅敵意愈來愈強烈，究竟我趕唔趕得切將蘇菲送返去原來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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