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雅的告別式 - 二十九﹑女殺手

石麟門。

全國最大的出版社﹑國家三大翻譯單位﹑十大年度最佳文學撰寫代表單位之一……

它是司馬家的祖業，全國各大城市都有它的分部。

開什麼玩笑？老爸居然想讓我繼承「石麟門」，他這如意算盤打響得未免太早了。

「石麟門」不但聚集眾多頂級作家文人，讓他們發表各式各樣的作品，而且還將他們的作品翻譯為多國語言。

我既不是文人，又不懂翻譯，在「石麟門」裡能做得了些什麼？

再說，我本來就跟文學創作沾不上邊兒，難道老爸真的以為這間寫作學校能夠點石成金，將我徹底改造成一個熱愛創作的人？

開什麼玩笑？

「哥哥。」月這才飛來我身邊，問：「爸爸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剛才她不想被爸爸跟他的助手發現，就遠遠地站在樹上，剩下我獨自跟老爸對峙。

唉~真不想重覆那些令人心情鬱悶的內容。

「老爸叫我在這裡好好用功，有空就去郭洛市的「石麟門」分部熟悉一下業務運作。」我把抱在懷裡的盒子端給她看。「還有這個——新的手機，裡面輸入了他和他助手的電話，讓我隨時聯絡他。」

「那爸爸是有意讓你繼承「石麟門」嘍？那真是太——」月看到我的無奈表情後，即改口道：「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我嘆了口氣，道：「總之，我不是適合擔起重任的料子。只要熬過這段日子，我就能離開司馬家。老爸總不能把我抬回去吧？」

不論去哪裡都由一名助手陪伴，還有專車接送什麼的，我才不要變得像老爸一樣，整天穿著那套沉悶的老西裝。

月沒有回答。我朝著北翼大樓的食肆走去——儘管傑夫他們可能已經先走一步。

***

雖然撕毀原稿的事跟俺一點關係都沒有，傑夫也知道俺最後確實動搖了，但俺還是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啊！

倘若晴嵐真的問起原稿的事情來，還有為什麼俺會在途中拿著新的結局來解救大家，俺真的不知該怎麼回答了。

俺的確可以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沒幹這種事，但這樣一來，她不就……

昨天晚上她淚眼汪汪的樣子再度浮現眼前，那一刻她看起來真像一個玻璃造的娃娃，只需輕輕觸碰一下就會碎掉。

俺下意識地拿出手機，然後對傑夫和晴嵐說：

「……俺有個朋友在附近，說是想見俺，俺還是取外賣吧！」

訂餐後，我趁著食物還沒準備好，給她發了個訊息。

***

北翼大樓的食肆燈光明亮，地方看起來比南翼大樓的寬敞。數家餐廳各有一個收銀處，我剛進去時還真有點眼花繚亂。

「嗨。」斐提著外賣朝我走來。「傑夫和晴嵐在那邊呢！」

我應了一聲，便朝傑夫和晴嵐的座位走去。

抵達時，傑夫正眼也不眨地盯著面前的手提電腦，晴嵐則低頭吃著蛋包飯。

「你來得正好，選科結果剛剛出爐了。」傑夫說。

晴嵐用紙巾擦擦嘴角，道：「別著急，讓慶點了餐再說吧。」

還是晴嵐夠體貼。我的肚子已經開始有微言了。

我拿著食物回來時，傑夫還是盯著電腦，我不肯定他是不是在嘗試用念力移動它。

「你不用吃飯嗎？」晴嵐也終於受不了他。

「我只進了四科，我還吃得下嗎？」傑夫合上電腦，誇張地抱頭大喊。

「小聲一點！」晴嵐注意到附近的目光，連忙制止傑夫。

月跳到桌子上，說：「那也不能不吃飯啊！」

「很快就到繁忙時段，到時候你可別抱怨要等多久才能吃飯。」晴嵐的蛋包飯只剩最後一口了。

傑夫悶哼一聲，最後還是乖乖地出去點餐了。

「他早就想好吃什麼了，就是不肯出去買。說是收到選科電郵後一定要先看看結果如何。」

「那你看了沒有？」

「還沒有。不過，無論結果如何，我還是得在「增修期」增加報讀的科目。」晴嵐的樣子看起來經驗老到，在我看來完全不像是第一次選科。

我選報的那些科目也不知道怎樣了……

「你們快看！」

傑夫捧著兩菜套餐急步回來，說：「就是那個。那個女殺手！」

「女殺手？」

現在是在拍警匪片還是怎樣？

「在哪裡？」晴嵐也趕緊到處張望，尋找傑夫口中的那位「女殺手」。

我沿著他們的視線看去，一位身穿牛奶白襯衣以及墨黑套裙的女子正拿著托盤經過。

「她就是女殺手？」月歪著腦袋問。

「杜以霏，以前是個電視劇女演員，我不會認錯的。」

「對，我在創意都上看過她的用戶照片。大家都說她是典型的「S級殺手」。她教的學生沒幾個是拿到B級成績的，更別說A級。」

「因為她很嚴格嗎？」

被我這麼一問，傑夫和晴嵐頓時語塞。這也很正常，他們對這位「女殺手」恐怕也是一知半解。

「「女殺手」這稱號是以前的學生給她起的，詳細的就不清楚了。」傑夫咬了一口麵包，說道。

「那她教哪個科目？」月問。

「唔……寫作課吧。」傑夫的嘴裡塞滿了麵包，說起話來也口齒不清。

說了等於沒說。

晴嵐嘆了口氣，搖搖頭。

我望向從「女殺手」身上收回視線的月，她轉而眺望窗外，充滿說話聲的食肆再也吸引不了她的注意。

她在看外面的運動場，那裡有什麼嗎？

***

田徑學會的訓練沒那麼快開始，招募新成員的攤位也不會設在露天的運動場，所以在這裡跟她見面正好。

她抱著巨型熊貓布偶，躲在觀眾席的陰影下。這大熱天的，真是服了她。

「叫我出來幹嘛？」她大老遠看見俺，便拋出這句話。

俺來到她面前，將手中的外賣遞給她。

「你還沒吃飯吧？咱們一起吃吧。」

「我不餓。」

她摟著阿雄，視線往外面被太陽曬得炙熱的跑道瞄。

還是一如既往的拒人千里。不過，要是她不在意俺昨晚看到了什麼，根本不會答應出來。

俺在觀眾席上挑了個靠近走道的座位，再拍拍旁邊的位置，對她說：「坐吧。」

她睨了俺一眼，才過來坐下。

俺從膠袋裡取出一個飯糰給她，她只是收緊阿雄肚子上的雙手，絲毫沒有要接過的意思。

「不如咱們別再繞圈子了，俺叫你出來，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我不接受訪問。」

「不搞清楚的話，俺不肯定是否有義務替你保守秘密。」

她冷笑，仍然緊抱阿雄，阿雄的右耳遮住了她的嘴巴。

「秘密？」

即使你用這樣的語氣跟俺說話，也不能改變你撕毀原稿結局的事實。

俺昨天半夜醒來，上洗手間的時候，親眼看見她在客廳裡拿著撕成碎片的原稿的哭泣。

這個故事是她跟晴嵐寫出來的呀！俺真的想不明白。除非她……

「你打算以後每次也偷偷撕毀結局嗎？」

這次是運氣好，有俺續寫一個新的結局。可下次呢？

「別多管閒事。」

她站了起來，說完便從俺面前離開。俺一把捉住她的手，刺骨的寒冷穿透俺的神經。

「不管你有什麼企圖，你還是420班的成員。你的破壞行為會影響420班的所有成員，俺希望你可以三思。」

她沒有別過頭來，只是說：「我討厭大團圓結局。世上根本沒有大團圓結局。這樣太假了。」

就因為這樣……

「那你就要摧毀所有大團圓結局嗎？」

她笑了。

「對喔！你又能做得了些什麼呢？」

那一刻，她像是突然化身成一名殺手，用盯著將死之人的眼神看俺。

俺一愣。她似乎很滿意俺的這個反應，頭也不回地走了。

運動場上的跑道為俺做證，俺會一直盯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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