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道 - 39. 一百零八比一

居無命，魔主座下四大護法之一，代號「狂生」，殺名赫赫，位列黑榜前三，其名不僅在魔道之中如雷貫耳，連各大正道宗門亦對其諱莫如深。

若非魔主尚在人世，世間焉容此等凶徒橫行？

若非魔道潛伏極深，正道豈敢遲遲不出手？

他今日現身，已是天下震動的徵兆。

「居無命，你竟敢出現！」

聲音倏然響起，是來自裘采君身側的那位長老，身披淡青道袍，眉宇雖老卻藏殺氣，是三樓主座下心腹。

居無命聞聲轉首，笑意漠然：「你老小子是哪位？」

那長老面色微變，道：「魔修橫行，我等視若毒瘤。你此等魔物，理當誅殺。」

「裘蓮舟尚需我忌三分，你這走狗也敢吠聲？」

語畢，他目中忽生凶光，僅一眼望去，長老便渾身顫抖，不敢直視。

忽地，只見居無命袖中飛出一道寒芒，一支鐵筆似流星破空，筆尖帶著幽冷魔意，瞬間穿透空氣，直指長老心口。

——嗤！

筆落之處，聲音幾不可聞。但下一刻，長老的身體竟自上而下，發出連綿不絕的斷裂之聲！

三十六響，骨斷如鼓！

玲瓏境長老轉瞬成廢，滿地哀嚎，淒厲之聲讓所有人心寒膽裂。這一筆，非殺，卻比殺更殘忍。

「三十六筆，算你命大。」

居無命輕飄飄收筆而立，似書生臨風，談笑殺人。

裘采君嚇得面色如紙，甚至失控乾嘔。他自小養尊處優，何曾見過如此腥風血雨？他總以為魔修只是傳說，如今才知——魔修者，果真不似人間物。

而這時，一聲刀吟劃破沉寂。

「原來你姓居。」

那名護衛，平日守於裘采君側，沉默寡言，從無表情。此刻卻神色冷冽，手中大刀出鞘，氣勢如山崩海嘯，直逼居無命。

「你是誰？」

居無命眉梢一挑，那股逼人的殺氣，他久違了。

「斷雪刀……？」

刀形似雪，氣寒若霜。他記得，那年北疆，自己剛入魔門，奉命刺殺一無名將軍。那人不語，僅以一刀，與他戰三日。最終戰死，仍直立不倒。

那一戰，是他成名的起點；那一刀，是他記憶中唯一的尊敬。

今日，刀再現，氣相同，人卻換。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護衛怒斥，刀勢如龍，狂斬而下。居無命身形一閃，筆鋒對上刀刃，金鐵交鳴之聲震動四野。

筆走瘋魔，刀如驚雷。

兩人於院中激戰，劍光筆影交織，刀氣凌厲如風暴席捲。旁人根本無法插手，連劉詩嫣亦目不轉睛，彷彿看到了修真界最殘酷的訣別之戰。

一為魔道狂徒，一為忠骨遺脈。

戰鬥越發激烈，居無命逐漸感受到壓力。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會被一名年輕修士逼至此境。

——那不是他的力量，而是那柄刀的執念。

「你父親死前那一刀未盡，我來幫他完成。」

「來吧。」

兩人再度對上，筆鋒如驟雨狂擊，斷雪刀氣如暴雷橫掃，院中樹木盡斷，地面裂痕縱橫，餘波所及，連姚天療傷之地也被震得飛沙走石。

「來！一百零八筆，讓我看看你的最強一刀！」

居無命忽地狂笑，聲若鬼哭，筆芒大作，點在刀身上。

——咄咄咄咄咄！！

鐵筆如流星點落，每一筆皆以筆意殺氣震碎刀氣，劍筆交鳴，殺氣縱橫，一筆筆點出，竟無一絲偏差。

斷雪刀身龜裂，崩紋遍布。

但——刀勢不斷！

那年輕護衛神色冷峻，雙眼如火，怒意與忠魂交融，他的刀，越戰越烈！

「怕，就不要拿刀。」

「你再強，擋得住我這一斬嗎？」

第一百零八筆落下，斷雪刀發出最後一聲高鳴，隨即崩碎，但刀氣卻如洪流，攜萬鈞之勢，直取居無命胸口！

居無命靜靜閉上雙眼，氣息內斂，不閃不避——

「這一刀，是給當年的他，也是給你。」

「來吧。」

轟！！！

刀氣斬落，筆意破空，瞬間交織成一道天地分割的白痕。風止，氣絕，天地為之悸動。

塵埃落定。

斷雪碎成兩段，橫躺地面。年輕護衛亦是氣血翻湧，倒退數步，口中溢血。

而居無命，胸前衣袍裂開，一道血痕自肩至腰橫貫而下，鮮血如泉湧出，他卻無聲無息，只是低頭凝視自己的傷口。

「……這刀，真不錯。」

他笑了，蒼涼而自嘲。

他知道，那不是那名護衛的刀，而是那名將軍遺魂未散，在這兒——斬了他這一筆因果。

—

「刀，已盡。」

年輕護衛重重跪下，撐著刀柄，不讓自己倒下。

「父親，已雪仇。」

他氣息微弱，但眼神堅定。

遠處，姚天已睜開雙眼，望著這場戰鬥久久無語。他知道，這一戰——比他所有的殺伐都還重，都還狠。

「人族，總有些瘋子，不該惹的。」

他喃喃。

而居無命，轉身欲走，步履微顫，卻再未回頭，只丟下一句：

「魔道，不欠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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