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城 -- 對倒之城 - 《第二十章｜凌輝4》｜教主遇刺，矛頭指向珈瓏（回憶）

小節1｜教主遇刺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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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相信記憶是神的餘燼，燒過誰，就會在誰身上留下難以磨滅的灼痕。

那天的cheese cake Factory地下教堂，燭光比往常更亮，空氣裡瀰漫著乳酪與沉香交織出的甜膩香氣。

地下教堂原本是海運大廈L2層的倉庫，後來經改建，成為黎明會的祈禱所與儀式場。牆上裝飾著仿古聖像，混合新舊世界的圖騰語言——天幕燈光模擬晚霞，地板嵌著玫瑰花窗的投影，整個空間彷彿一座懸浮於時間之外的舞台。

凌輝站在側廊，身穿深灰色長風衣，手中握著一份名為《記憶清明儀式》的流程表。那是教主墨絕塵親自頒布的新儀式，用以清洗信徒記憶，將其與AI主腦同步，成為「無懼者」的一部分。

信徒們列隊而立，頭戴白色感應帽，眼神空洞，嘴唇微動，念誦著儀式文句。

「記憶來自痛苦，痛苦來自選擇。唯有摒棄選擇，方得永恆。」

墨絕塵站在祭壇中央，身披黑金長袍，雙臂展開如鷹翼。他的身後，是一面巨型玻璃屏，上頭顯示著連卡佛主腦發送的記憶清洗進度條。

凌輝的眼睛掃過場內每一個人，卻在某一瞬——

看見一個不該出現的身影。

珈瓏。

他站在教堂側門口，身穿一件舊西裝外套，手中握著一枚尚未啟動的晶片干擾器。

他的臉藏在燈光與陰影之間，但那雙眼，凌輝永遠不會忘。

那是曾經在勞力士店外，對他說出「記憶唔係用嚟洗，而係用嚟記住」的男人。

下一秒，玻璃屏幕忽然閃爍。

進度條停在「43%」。

燈光劇烈閃爍，信徒一片驚呼。

凌輝本能地後退一步，手已探向腰間的電擊槍。

墨絕塵轉身，望向屏幕，眉頭一皺。

「有入侵者。」他低聲說。

然後——

一道白光閃過。

不是投影燈，而是真實的閃光彈。

伴隨而來的，是一聲尖銳的破風聲——

一把細長的銀針，從教堂後方飛出，直刺向祭壇中央。

墨絕塵的胸口猛然一震。

他低頭，看見那根針深深插入自己心口下方。血液緩慢滲出，像是漏水的記憶。

整個教堂陷入混亂。

信徒尖叫、四散奔逃，感應帽落地發出啪答啪答的聲響。

屏幕碎裂，晶片干擾器被啟動，整個地下教堂的AI系統全面短路。

凌輝的視線再次掃過人群，他看見墨青嵐正奔向珈瓏，兩人在人群中交握片刻，然後一同逃向後門。

而他自己，卻在那一刻，做出了人生中最沉重也是最輕易的決定。

他舉起手，對著身旁的警衛大喊——

「係佢哋！係珈瓏同墨青嵐！佢哋係刺客！」

那聲吼，穿透整個教堂。

像是一把劊子手的利刃，將兩人從混亂的人群中切割出來，成為所有人追捕的目標。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bwOeIT7A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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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節2｜珈瓏與墨青嵐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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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逃亡根本沒有出口，因為這座城市的每一扇門，都已在你出發前關上。

教堂後門是一條狹窄的服務通道，通往海運大廈L2層的舊型升降井。牆面剝落，地上堆積著灰塵與廢棄紙箱，空氣中漂浮著未清理的教堂香煙與機械過熱的氣味。

珈瓏拉著墨青嵐的手奔跑，他們剛剛啟動了干擾器，系統尚未重啟。這是他們計劃中最脆弱的空窗，也是最重要的十五秒。

「快啲，升降井仲有7米！」

墨青嵐腳步略顯不穩，長袍在奔跑中不斷被鞋踢起，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堅定。

「你信我，我哋走得甩！」珈瓏一邊說，一邊打開升降井的舊式手動門。

但下一刻，牆體上映出一道紅光。

是紅外線掃描。

他們的動作被捕捉。

「封鎖通道，目標鎖定！」

保安隊從四面八方湧入，穿著黑色防彈制服，手持電震槍與記憶抹除槍械。他們動作一致，無聲無息地合圍，如同一組編程完成的戰術單位。

其中一人高喊：「珈瓏，放下干擾器！你已被控刺殺教主，立即投降！」

珈瓏沒有退後，只是用左手將干擾器收回懷中，右手緊握墨青嵐的手。

他望向那群黑壓壓的保安，眼神冷靜得不像是剛剛歷經刺殺現場的人。

「你哋唔係嚟捉真兇，你哋係嚟毀屍滅跡。」

墨青嵐忽然轉身，擋在他身前。

「佢冇做！我親眼見到，針唔係佢射出嚟！」她聲音顫抖卻尖銳，「係你哋內部有人動手！你哋要搵替死鬼！」

保安沒有回應，只是繼續逼近。

遠處，一名身影從教堂主廳走來。

是凌輝。

他站在保安隊之後，眼神複雜，眉頭深鎖。

他看著珈瓏，然後看向墨青嵐。

他曾經愛過這個女人，或至少以為自己愛過。

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可以像珈瓏那樣，讓她為自己轉身。

但她從來沒有看過他。

不是一次。

他終於開口：「冇錯，證據確鑿，干擾器係佢帶入嚟，針係從佢站位方向發出。」

那聲音平靜、冷漠，彷彿只是在念出一段無關痛癢的權力指令。

珈瓏看著他，沒有說話。

只是那一眼，像是看穿一個人一生所有的偽裝。

「凌輝，你知唔知你講緊乜？」墨青嵐怒吼，「你根本知道唔係佢！你只係想……想保住你自己！」

凌輝沒有回應，只是抬起手，像是下達最後的命令：「帶走佢哋。」

保安蜂擁而上。

珈瓏被三人壓制在地，雙手反扣，干擾器被強行拆卸，晶片自毀機制啟動，瞬間化為灰燼。

墨青嵐被兩名女保安制伏，長髮散落，臉上淚痕未乾。她仍不斷喊叫，不斷抵抗。

「佢係我丈夫！你哋唔可以咁樣誣陷佢！」

「你哋以為殺咗我哋，就冇人記得真相？」

「我個仔仲喺度！我哋個仔……」

聲音被強行壓下。

她的頭被按向牆壁，視線模糊前，她最後看見的是珈瓏被拖走的背影。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

這不是一次失敗的逃亡。

這是一場早已被設計好的獻祭。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mIneqXV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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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節3｜凌輝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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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選擇背對真相，不是因為看不見，而是因為知道一旦承認，就再沒有退路。

教堂事件發生後的第十四個小時，凌輝坐在連卡佛L2層的內部會議室裡。四面無窗，只有一盞頂燈灑下冷白色光暈，桌面鋪著淺灰色羊毛氈，空氣中帶著一種經年不開窗的人工香氣——那種你永遠不知道它真正味道的香氣。

他面前攤著三份報告，一份來自保安部，一份來自記憶審核組，還有一份，是他自己親手寫的「現場證詞」。

報告上，每一行都精準無誤，每一個時間點都對應著監控片段，每一個物證都指向同一個人。

珈瓏。

他將筆蓋蓋上，閉上眼，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知道，這一頁遞出去，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正式由「情報員」轉為「核心協調官」，意味著他將擁有更高的權限、更多的資源、甚至可能接近Mastermind核心資料庫。

也意味著，他的手，將從此染上無法洗掉的記憶之血。

會議室的門打開，兩名穿著深黑制服的高層代表走進來。

一人來自連卡佛治理部，另一人，則是黎明會的副主祭。

兩人坐下後，沒有寒暄，直接翻開報告。

治理部代表語氣平穩：「你親眼目擊珈瓏啟動干擾器並參與刺殺？」

凌輝點頭：「係，我喺現場，佢嘅位置、動作、裝置都吻合刺殺軌跡。」

「有冇其他證人？」

凌輝頓了一下：「墨青嵐當時亦在場，但……佢情緒激動，所言無法作準。」

副主祭咳了一聲，語氣低沉：「你之前對她表現出某種……私人關切。你能保證你判斷唔受感情影響？」

凌輝望向他們，眼神淡然：「正因為我曾經對佢有感情，所以我更清楚，佢唔會為咗任何人而犧牲佢父親。除非……佢真係信珈瓏比教主更值得信。」

兩人對望一眼，然後點頭。

治理部代表說：「你報告已經錄入系統，AI會進行最後運算比對，如無異議，珈瓏將定性為『組織級叛徒』，並列入記憶清除試驗樣本。」

凌輝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桌上那份報告。

上面打著他的名字，下面是珈瓏的代碼：AA-97。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曾在city’super的玻璃櫥窗外，看見珈瓏為一位老人修理一枚舊錶。

那雙手，纖細卻穩定，每一次擰動都像是調整時間的呼吸。

他當時站在遠處，想著：一個人，點解可以咁專注咁溫柔？

他從沒講過，自己學做情報員的第一份筆記本，就是去Moleskine買來後，模仿珈瓏的字跡練習了一整個月。

現在，這個他曾敬仰、曾嫉妒、曾羨慕的男人，就要因為他的證詞而被徹底抹除。

凌輝忽然覺得，整個會議室的空氣開始變得厚重，像是有一層看不見的牆，正在慢慢靠近他。

不是來壓迫，而是來提醒——你已經無法回頭。

副主祭站起身，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你做得好，凌輝。你證明咗你嘅忠誠。」

治理部代表遞上通行證：「你而家可以進入L3層以內所有資料區，包括記憶清洗模組。」

凌輝接過通行證，低頭一看，那張卡閃著金屬光澤，印著一個代碼：「LCR-07」。

他忽然明白，這世界其實唔需要真相，只需要一份說得通的說法。

而他，剛剛就寫下了那一份最「說得通」的謊言。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P00EuxF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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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節4｜連卡佛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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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實被剪接成劇本，記憶只是用來鞏固權力的素材。

刺殺事件發生後的第十八個小時，連卡佛主控層的AI運算區全面啟動。

主腦系統「Mastermind」開始進行一項名為「記憶調頻與證據重構計劃」的作業程序。這不只是一次調查，而是一場敘事建構的工程。

資料中心內，數十個屏幕同時閃爍著畫面——監控錄像、現場感應數據、聲波分析、腦波軌跡、社交回溯模擬——每一項資訊都被拆解、重組、歸檔，然後以最適用於「官方敘述」的方式重新拼接。

核心目標：將刺殺教主責任定向於珈瓏。

非因真相，而因需要。

AI首先對教堂現場的所有影像進行濾光與裁剪。原始片段中，有一個瞬間顯示刺客的影子從側廊牆後閃現，但系統判定該畫面「模糊不清，無助釐清責任歸屬」，遂被移除。

取而代之的，是從另一個角度拍攝的畫面——剛好捕捉到珈瓏站立的輪廓與閃光彈爆發的瞬間重合。

Mastermind將此片段標記為「敘事核心畫面」，並自動生成一條標籤：「疑犯啟動裝置後逃離現場」。

接著，系統對珈瓏當日的行蹤進行回溯掃描。

他在儀式開始前30分鐘曾於Fortress購買一個干擾信號模組的舊型零件。該筆交易原本被標記為「非關聯消費」，但AI將其重新分類為「預謀準備證據」。

然後，AI將墨青嵐在教堂中的聲音頻段提取出來，進行語意拆解。她的尖叫、抗議與崩潰，在AI的語意重構模組中，被編碼為「情緒失控干擾調查」。

意思是——不具參考價值。

至於真正的刺客，AI系統將該路徑標記為「無法確認」，並列為「受限訊號來源」。這種分類，實際上意味著——不再追查。

因為這場戲，已無需其他角色。

在Mastermind的運算框架中，真實只有一個功能：服務穩定。

任何可能引發不穩定的片段，都會被「優化」，或「封存」。

這不是刪除，而是一種更高級的消失。

凌輝收到這一份「運算後報告摘要」時，他正站在連卡佛L2層的長廊窗邊，看著對面city’super的夜燈逐漸熄滅。

報告厚度不足三頁，卻已完成了整場政治清算的邏輯建構。

每一句話都經過語義優化，每一段描述都經過風險評估。

那不是報告，是一篇劇本。

劇本的主角，正是他親手推入深淵的男人。

他低頭翻開最後一頁，看到一行冷白字體：「AA-97｜記憶樣本提取中，預計48小時內完成清除。」

他忽然記起，珈瓏曾經對他說過一句話——

「你可以抹去我，但你抹唔去我個仔記得我。」

那時他不以為意，覺得珈瓏太過浪漫。

現在，他終於明白，那不是浪漫。

那是預言。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JPeuF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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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節5｜墨青嵐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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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聲音不會被記錄在系統裡，卻會在某個孩子的腦海中，一直回響到長大。

那是一段壓抑而漫長的走廊。

海運大廈L2層通往地下停車場的服務通道，牆面斑駁，地板黏著油污與灰塵，燈光一閃一閃，像是即將熄滅的記憶。

珈瓏與墨青嵐被架在兩側，保安隊緊緊押解。身後的教堂已經封鎖，整個商場內的監控系統陸續重啟，AI主控開始收回對逃逸路線的干擾。

但那一刻，沒有任何數據可以預測——墨青嵐忽然爆發的吶喊。

她掙開一名女保安的手，轉身，聲音像裂帛一樣刺破走廊的靜默。

「唔好再講係佢做！你哋根本知道唔係佢！」

「你哋根本唔想搵真兇，你哋只係要犧牲一個唔順從嘅人！」

「佢係我丈夫，我親眼睇到佢冇出手！係你哋設局！」

她聲音嘹亮，帶著哭腔，卻像一把利劍，直插權力機器的心臟。

一旁的信徒群起騷動，有人試圖靠近，有人則低頭快步離開。

凌輝站在人群邊緣，沒有動作，也沒有出聲。

他的眼神停在墨青嵐的臉上，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她如此撕裂。

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身邊這個她願意與整個體系對抗的男人。

保安隊重新壓制她，兩名女保安將她按倒在地，膝蓋抵住她的肩胛骨，將她雙手反扣，還未來得及套上拘束環，她又一次爆喝——

「阿仔！你聽住！阿媽唔係唔要你！」

「阿媽係被迫走！係要你生存落去！」

「你要記得！你要記得我哋點樣愛你——」

話未說完，脖子後方被一把電擊棒觸碰，整個人瞬間癱軟。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餘音仍在走廊牆面間盤旋。

在更遠的一端，一個小男孩躲在柱後。

方忠迅。

他只有六歲，穿著一件過大的淺灰T-shirt，鞋子一隻鬆了帶，一隻已經破了邊。他的眼神空洞，雙手緊握著一個玩具車，指節泛白。

他不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麼。

他只知道，那個一直為他唱歌、為他收拾玩具、在誠品書店背著他走樓梯的女人，忽然被很多人抓走了。

她哭著喊他，他卻不敢走出來。

他怕。

他的記憶從那一刻開始斷裂。

也從那一刻開始變形。

他將父母被帶走的畫面，一遍遍在腦海中重播，直到那些聲音變成了夢裡的背景音，直到那些話語成為他無法原諒自己的證據。

凌輝終於走向昏迷的墨青嵐，蹲下，伸手理了理她額前的頭髮。

「你會唔記得佢。」他低聲說，「但佢會記得你。」

他不知道，這句話是對她說，還是對自己說。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17z7U5s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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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節6｜方忠迅的童年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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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像一塊舊玻璃，越想擦拭越模糊，直到你不確定，看見的是過去，還是自己殘缺的倒影。

夜裡的city’super靜得像一座沉睡的資料庫。

方忠迅坐在L3層貨架與酒吧之間的狹縫空間，腳邊堆著幾箱過期的即食麵和打折罐頭，耳邊則傳來舊式錄音機轉動磁帶卷軸的聲音。嘶嘶聲之後，是一道熟悉到讓他發麻的女聲。

「阿仔……你要記得我哋點樣愛你……」

那是他母親的聲音。

不是重構，不是AI模擬，是錄音——真實的錄音。他用了整整十七年，才從一部被封存的老式玩具錄音筆中，拼湊出這段聲音殘片。

她的聲音顫抖、急促、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痛。

方忠迅靠著貨架，手指緊抓著錄音機外殼，指節泛白。他的眼神空洞，像是被這聲音拉回一個他不敢再靠近的夜晚。

——那晚，海運大廈的風很大。

他記得自己躲在柱子後面，懷裡抱著那台電池快沒電的玩具錄音筆。珈瓏給他的，說是「記錄世界的工具」，但他從來沒真正用過。直到那晚，他下意識地按下了錄音鍵。

不是為了記錄什麼高尚的東西。只是因為，他無法動，也無法喊。

他看到教堂的門被撞開，看到父親被壓制，看到母親倒在地上，尖叫、掙扎，然後被電擊。

他想跑過去，但腿像是釘在地上。

他想喊出聲，卻怎麼也張不開口。

唯一能動的，是他那隻緊握著錄音筆的手指。

按下，然後發抖。

那段聲音，就這樣被記了下來。

十七年來，每當夜深時他播放那段錄音，都會渴望從中聽出更多細節，哪怕只是一個呼吸、一句未說完的話。

但從未成功。

他曾在誠品生活的音響區用AI降噪軟體嘗試過，結果失敗；也曾請無愁用黑市設備還原，結果只還原出更多雜訊。

那段聲音，就像他自己的內心一樣——破碎、雜亂、無法復原。

他看著錄音機停下，磁帶轉完，空氣重新歸於寂靜。

眼角有淚，卻沒落下。

他不是不會哭，只是哭已經失去了意義。

他將錄音機放回懷中，站起身，走到city’super的玻璃窗前。

外面是港威商場的主通道，寬敞、明亮、無塵，像是一座為失憶者設計的無菌世界。

而他，在這世界的邊緣。

他低聲對自己說：「我唔會再唔出聲。」

不是對那晚的自己，也不是對母親。

而是對這整座城市。

對這個用AI、晶片與謊言構成的假象機器。

他知道，他將走的路，不會是父親走過的那條。

但他也明白，一些聲音，一旦聽見，就再也無法假裝沒聽過。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NwddlhGy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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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節6｜方忠迅的童年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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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像一塊舊玻璃，越想擦拭越模糊，直到你不確定，看見的是過去，還是自己殘缺的倒影。

夜裡的city’super靜得像一座沉睡的資料庫。

「阿仔……你要記得我哋點樣愛你……」

那是他母親的聲音。

不是重構，不是AI模擬，是錄音——真實的錄音。他用了整整十七年，才從一部被封存的老式玩具錄音筆中，拼湊出這段聲音殘片。

她的聲音顫抖、急促、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痛。

方忠迅靠著貨架，手指緊抓著錄音機外殼，指節泛白。他的眼神空洞，像是被這聲音拉回一個他不敢再靠近的夜晚。

——那晚，海運大廈的風很大。

不是為了記錄什麼高尚的東西。只是因為，他無法動，也無法喊。

他看到教堂的門被撞開，看到父親被壓制，看到母親倒在地上，尖叫、掙扎，然後被電擊。

他想跑過去，但腿像是釘在地上。

他想喊出聲，卻怎麼也張不開口。

唯一能動的，是他那隻緊握著錄音筆的手指。

按下，然後發抖。

那段聲音，就這樣被記了下來。

十七年來，每當夜深時他播放那段錄音，都會渴望從中聽出更多細節，哪怕只是一個呼吸、一句未說完的話。

但從未成功。

他曾在誠品生活的音響區用AI降噪軟體嘗試過，結果失敗；也曾請無愁用黑市設備還原，結果只還原出更多雜訊。

那段聲音，就像他自己的內心一樣——破碎、雜亂、無法復原。

他看著錄音機停下，磁帶轉完，空氣重新歸於寂靜。

眼角有淚，卻沒落下。

他不是不會哭，只是哭已經失去了意義。

他將錄音機放回懷中，站起身，走到city’super的玻璃窗前。

外面是港威商場的主通道，寬敞、明亮、無塵，像是一座為失憶者設計的無菌世界。

而他，在這世界的邊緣。

他低聲對自己說：「我唔會再唔出聲。」

不是對那晚的自己，也不是對母親。

而是對這整座城市。

對這個用AI、晶片與謊言構成的假象機器。

他知道，他將走的路，不會是父親走過的那條。

但他也明白，一些聲音，一旦聽見，就再也無法假裝沒聽過。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gBLNXKB0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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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節8｜命運的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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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的一生，不是從出生那刻開始，而是從他目睹真相被扭曲的那一秒起，命運就悄悄重新寫了程式。

city’super L3層資料備份區，凌晨3:47。

方忠迅坐在一排泛黃的舊螢幕前，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他剛完成一次系統例行備份，卻被一條「殘片音訊錯誤碼」吸引。

他點開那段被標記為「非關聯性／情緒過載／清除待定」的聲音資料——

那是他母親的聲音。

同一段，他已經聽過上百次，但這次，系統居然自動標註了一句警告：

「此檔案包含潛在記憶觸發語，建議封存。」

他心中一震。

那不是普通備份。那是連卡佛主控AI在進行「選擇性遺忘」時遺留下來的記憶碎片。

他調出音訊波形，將片段放大十倍，在背景的第16秒，聽見了一段極細微的重疊語句——

「唔好信LCR-07……佢唔係你朋友……」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母親尖叫聲之下，像是從另一個錄音層疊中滲透出來。

他愣住了。

LCR-07，是凌輝的內部代號。

這意味著什麼？

難道……母親死前，曾試圖警告過他？

他關掉螢幕，手掌緊握，額頭冒汗。

這一刻，他腦中閃過無數畫面：

——教堂的走廊，母親被壓制的身影。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ipm0AfUnQ
——錄音筆的磁帶斷裂聲。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4A7ar1uHI
——珈瓏那雙始終沉靜的眼睛。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他父母選擇犧牲，而是他們被設計成「應該消失」的人。

而他，一直被安排在記憶邊緣，像一個備份資料庫中的幽靈，等待被格式化。

但他沒有被清除。

他還記得。

記得她的聲音。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zORZrFj8
記得那夜的風。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pirh1flc8
記得那段不能播放給任何人聽的錄音。

他站起身，拿起錄音筆與備份晶片，走出資料區。

走廊燈光閃爍，感應器像是遲疑了一秒才亮起。

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的存在將不再只是記錄。

他將成為一個錯誤。

一個不被AI預測、不被體系容許的錯誤。

他低聲對自己說：「媽，我會搵返佢哋。」

不是為了報仇——至少不只是。

而是為了還原一段被剪接、壓縮、掩蓋的真實。

哪怕他要對抗整個城市的記憶伺服器。

哪怕他要對上凌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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