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刑部大牢內，與姿態悠然愜意的葉程不同，處在案件中心的范敬之水深火熱，無法與尚書達成共識的他，決定先來整理從黑市搜出來的證物，再從中探得蛛絲馬跡。
「大人，這裡全是奇怪的藥物，但沒有搜出瓷瓶。」
位在證物庫內，陸惟將葉程指定的攤販身上搜出的證物，攤在桌面上。
數十個木盒採用獨特的雕工，盒內擺放五彩繽紛的粉磚、藥丸或粉末，乍看之下充滿藝術氣息，但實則散發出詭譎不安的氛圍。
「給老胡檢驗過了嗎？」
范敬之嚴肅地掃視了一圈後，低聲的向陸惟說道，提及刑部長期合作的仵作，也是協助驗屍的老胡。
「驗過了。」陸惟說道，指向木盒，「這裡全是黑市常見的藥物，有春藥、迷藥、麻藥、醒酒丹⋯⋯五花八門，應有盡有，可就是沒見到燕王提的瓷瓶。」
「王爺親眼目睹，絕不有假。」范敬之低聲回應，視線停留在桌上的證物，「恐怕，瓷瓶已經被他人搶先買走了。」
「那還是只能審問那個販商了！」陸惟不耐的嘆息，一手撐在桌面上，腳步與站姿放鬆，「那瓷瓶究竟是何物？」
「尚且不知，但能確定的是，瓶中之物為劇毒。」范敬之簡單的向陸惟透露，眼眸嚴厲地看向他，「早前審理的鞠花樓命案中，死者也疑似服用瓷瓶中的物質，只是礙於其他的毒素混雜併發，所以老胡無法判定瓶中之物為何。」
「看來得從販商口中問出貨源，才能一併根除。」陸惟再次沈重的嘆氣，臉上顯露不耐與煩躁，「這工作量也太大了吧⋯⋯」
「搜查安香吟的人，有結果了嗎？」范敬之忽略陸惟的抱怨之語，提及另一個關鍵人物。
「李阿七已經四處張貼安香吟的畫像，也帶人全城打探一回了，但安香吟就像憑空消失一樣，完全不見蹤影！」陸惟無奈的說道，搔了搔臉，「他說，人若能這樣憑空消失、完全不留痕跡的話，大概是有術士從中插手了。」
「術士？」范敬之皺起眉頭，腦中浮現葉程手拿的染血燈籠，與他提及的關鍵人物──黑鷹。
黑鷹，活躍於京城以北的大縣中，是神出鬼沒的地下組織。
傳聞此組織的情報能力十分強大，任何消息都能買到，還會拯救平民百姓，只是代價高昂，讓人無法分清黑白，而且組織善於隱藏，官府難以接觸，所以至今捕捉未果。
──曾聽致宸提到過黑鷹，但他未曾說過黑鷹跟術法有關。
「是啊，若想找到安香吟，可能得向天律司尋求合作了。」陸惟看向范敬之，更加煩躁的說道，「但我真的很討厭那群傢伙⋯⋯」
「陸惟，慎言。」范敬之立刻制止，眼神飄向周圍，證物庫內仍有幾位值班的小吏。
天律司，是獨立於六部之外的機關，類似都察院、大理寺那樣的部門；它負責監管天下術法、天象、曆法、靈氣異變、禁術管理，維持天地秩序，確保術法不被濫用。
此司直屬皇帝，司正由皇帝親自任命，且只聽令於皇帝，不過，近幾年來皇帝身體狀況欠佳，改由皇后、太子一同協助理政，所以天律司也會聽令於皇后或太子。
它是術士們所能登的最高殿堂，也是鞏固皇宮森嚴防護的重要功臣。
在南禾帝國裡，術法分為四種──防禦術、觀天術、探測術和隱匿術。
但凡蠱惑人心、預知未來、醫治絕症、長生不老、攻擊傷害、奪人性命⋯⋯等等，皆被視為禁術，既無法學之，更不可能施之。
術士的本心，乃是國家的防護網。
用堅固的結界、觀測天機、遠方探測或隱匿氣息，來預先得知潛在的國家安危。
他們與掌管軍隊的兵部、剷除奸惡的刑部、大理寺密切合作，而每一位皇室宗親的身邊，也都會分配一位高超的術士，作為保護皇室性命的重要侍從。
「你先去審問販商。」范敬之將重心拉回黑市身上，「安香吟的事情，我去處理。」
「知道了。」陸惟撇了撇嘴，聽話的前去刑部大牢辦事。
＃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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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過悠閒的練箭上午之後，葉程前往皇宮，主要目的是去探望皇帝，順便見見太子，向他回報案情調查的後續情況。
正在東宮與太子妃喫茶閒談的太子，聽見葉程充滿元氣的喊聲，止住與太子妃的對話，側頭望向從門口踏入的葉程。
他身穿低調奢華的王服，走的是一貫的暗色鑲金邊設計，腰上繫著父皇所送的尊貴腰帶，唇角上揚，英俊的臉龐上顯露愉悅的心情。
「嫂嫂也在？」走入宮殿中，葉程看向一同在內的太子妃，也順口打了招呼。
「程弟。」太子也被他的情緒感染，眼帶笑意地看著他，「看你心情挺好，遇到什麼好事了？」
「我贏子平了。」葉程坐上一旁的貴椅，姿勢自然放鬆，明顯與太子和太子妃十分親近。
一聽見子平這兩個字，端坐一旁的太子妃反應靈敏，識相的她起身向太子與葉程點頭示意，「我去看看萍兒。」
隨後，她也用眼神示意兩旁候命的宮女、太監們離場，留下兄弟二人商談正事。
葉程瞄向逐漸散去的下人們，確認殿門緊緊蓋上，這才開口把話接完：
「他還沒找著人，我已經找出瓷瓶可能的來路了。」
見葉程沾沾自喜的模樣，太子忍不住笑了笑，語氣柔和的問道：「問出東西了嗎？」
「丟給子平去煩惱了！」葉程伸手拿起一旁端放在茶几上的茶杯，直接飲下一口，「這麼複雜的工作，就讓他這個員外郎去處理吧。」
「說到此事。」太子順應的說道，臉色逐漸沈重，「那日的宦官之死，後來由內務府徹查，李公公徹查以後證實，宦官確為中毒身亡，但瓷瓶中的物質仍然不知。」
「這瓶中之物果然是關鍵。」葉程也收起笑容，語氣平緩，「那宦官是如何接觸此物的？」
「李公公抓了幾位運送宮中食材的太監，確認是他們收銀走私各種禁品入宮。」太子說道，與葉程神似的眼眸望向他，「前幾日正逢祭祀大典，大批魚肉蔬果運入，光祿寺人手不夠，只有勘檢供品食材，沒有檢驗其他的小項目，這才有了疏漏。所以，瓷瓶也是從那時運進宮中的。」
太子微微歎息，「大典結束後，李公公便率人查收宮中禁品，太監宮女們的私物都翻了遍，確實搜到了不少禁物，但並沒有其他的瓷瓶。至於其他貴人們的宮殿，就查得不大順利了。」
「皇后阻礙嗎？」葉程聽出端倪，低聲追問。
現下的政局情勢微妙。
皇帝身體近日欠佳，頻繁告假休養，改由皇后監國，太子共同協助理政。
自此，朝堂上開始分裂各種派系，站隊皇后或太子一邊，又或是兩邊都不站，讓太子與皇后之間的關係愈發微妙與緊繃。
「皇后沒有阻礙。我在徹查禁品的事，她全都知情。」太子婉轉說道，「只是，當李公公要搜查禁品時，皇后沒有配合他，所以後宮妃嬪也有樣學樣，沒一個讓內務府進去。」
「原來如此。」葉程眼眸一沉，「她怕是也在防著你，擔心你構陷她走私禁品吧。」
「我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如此一來，禁品便難以根除，也找不出宮中真正的買者。」太子皺眉搖頭，「程弟，宮內的搜查我會請李公公持續追，你在宮外辦事務必小心，我聽聞黑市的勢力錯綜複雜，刑部提議要三司會審，拖延案情。想必，是有幫派黑道與官員、高臣或貴人勾結，給刑部那邊施壓。」
「是啊！所以審問攤販的事，我就交給子平去做了。」一提及刑部，葉程便再次想起自己水深火熱的友人，范敬之，並講了句風涼話。
太子的唇角抿了抿，眼神凝重複雜，似乎看出弟弟的心思。
「程弟⋯⋯難道除了黑市之外，你還找出別的線索了嗎？」
原本一臉平靜的葉程聽了，雙眸微微一愣，詫異的抬起視線與太子對望。
事實上，葉程腦中確實有其他的線索──正是昨天偶然巧遇的女探貨郎。
「哥，你是會讀心吧？」葉程驚訝的讚嘆，掩飾心中的情緒起伏，「我都還沒開口說什麼，你就猜出來了？」
「說吧，是什麼線索？」太子見他願意坦承，眉間稍微放鬆了一些。
「我是在想哥之前提到過的女探貨郎。」葉程順勢的回應，避開昨日在黑市相遇她的事，「既然黑市那邊很難審問，宮中又查不到第二個瓷瓶，也找不出真正的買家，而這瓶中之物又至關重要，我只有想到此人了。」
「確實。」太子並沒有多疑葉程的所述，認同的點下了頭，「趁此人仍在京城出沒，你也趕緊去尋他吧。」
「哥，那你還有在派人打探他嗎？」葉程試探性的提問。
「自從交給你接手以後，就沒有了。」太子回應道。
「好。」葉程拍了拍大腿，站起身子，「我直接去百樂商行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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