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委託簿 - 第八十六章：殘軀負孤魂，魔焰照長夜

嘉義縣中埔鄉的山區邊緣，此刻正被一年中最為深沉的夜幕所籠罩。即便是那詭異的暗紅色天穹，在這濃得化不開的墨色面前，也似乎……收斂了幾分妖異，多了一絲……純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腳下的路，與其說是路，不如說是……在這荒蕪墓園中，被歲月與風雨……以及……或許還有……某些「東西」……踩踏出來的……一條……勉強可以落腳的土徑。

崎嶇、濕滑、遍布着橫生的樹根與……不知名的、冰冷的硬物。

我，陳玄，或者說……一個……勉強還能被稱為「陳玄」的……殘破軀殼，正機械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

肩上，是張道士前輩那……幾乎輕得……沒有任何重量，卻又……沉重得……讓我幾乎要窒息的身體。他的呼吸，如同游絲，若有若無，每一次……細微的起伏，都像是一把小錘，輕輕敲打在我那……早已緊繃到極點的心弦上。

而支撐着我……以及……張道士前輩的……則是我那隻……已經完全「魔化」的右臂。

「魔火」……

張道士前輩是這樣稱呼……我右臂中那股……由「元陽真火」與無邊陰邪怨念……詭異融合而成的……恐怖力量的。

此刻，這「魔火」正在我的右臂中……熊熊燃燒！

每一次……我試圖……動用它的「力量」……哪怕……只是……為了……支撐起……我和張道士前輩的重量……

它……都會……以……更加……狂暴的姿態……反噬我的神智！更加……貪婪地……吸食我……本就所剩無幾的……生命本源！

那種……如同……骨骼被一寸寸碾碎，再用冥界最陰寒的火焰反复灼燒的痛苦，幾乎……讓我……麻木。

唯一能讓我……在這種……超越了人間極限的痛苦中……勉強……保持一線清明的……是張道士前輩……之前那句……如同洪鐘大呂般的……棒喝——

「用你的心……你的『真我』……去……駕馭它！不要……被它……駕馭了你！！！」

「真我」……

呵呵……

我的「真我」……還剩下……多少？

在這……無盡的殺戮、背叛、絕望與……一次又一次……不得不……飲鴆止渴的……掙扎之後……

我那……曾經……也算……堅守過……某些……可笑「原則」的……「真我」……

還……完整嗎？

或許……早已……支離破碎，如同……此刻……我這副……殘破的身體……

但，即便如此……

我也……不能……放棄！！！

我死死地咬着牙，任由鐵鏽味的鮮血……在口中蔓延。我將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執念……都……凝聚起來，如同……一根……無形的韁繩，試圖……去……束縛、去……引導……我右臂中那頭……脫了韁的……「凶獸」！

很難……

難如……登天！！！

每一次……微小的「引導」，都會……引來……「魔火」……更加……劇烈的……反噬！

那種……靈魂都要被……點燃、撕裂的感覺，讓我……好幾次……都差點……徹底……崩潰！

但……

我……終究……是……撐住了！

並且……在無數次的……失敗與……痛苦嘗試之後……

我……似乎……找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竅門」？

我發現……當我……不再……將那「魔火」……視為……純粹的「敵人」……而是……嘗試着……將其……也……理解為……我自身……「異變」的一部分……

當我……不再……單純地……「壓制」它……而是……順着它那……暴虐的「本性」……加以……極其……微弱的……「疏導」……

它……似乎……就……不再……那麼……「抗拒」我的……「意志」了？

雖然……每一次……「疏導」……依舊……伴隨着……難以忍受的痛苦……

雖然……它……依舊……在……不斷地……吸食我的生命力……

但……至少……

我……勉強……能夠……讓它……不再……胡亂爆發……而是……將那股……恐怖的力量……比較……「平穩」地……維持在……一個……能夠……支撐我……和張道士前輩……繼續……前行的……水平。

而我右臂……那如同被燒焦的木炭般的表面之下……那層……新生的、閃爍着……詭異玉色光澤的……「皮膚」……似乎……也……因此……而……變得……更加……凝實了幾分？其上……那些……若隱若現的、彷彿……火焰與……寒冰交織而成的……奇異紋路……也……更加……清晰了……一絲？

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我們……必須……在……天亮之前……在……我……徹底……被這「魔火」……吞噬之前……

離開這個……該死的……墓園！！！

嘉義中埔的夜，比我想象中……更加……漫長。

周遭的景物，在暗紅色的天幕下，顯得……光怪陸離。那些……本應……靜默的墳冢，此刻……在我眼中……都像是……一頭頭……蟄伏在黑暗中的……怪獸，隨時……都會……張開……血盆大口……將我們……吞噬。

腳下的路，越來越……崎嶇。

我們……似乎……正在……深入……山區……

嘉義縣中埔鄉的山區，深夜的寒露凝結在枯草與墓碑之上，反射着天空中那暗紅色的、詭異的微光，如同……無數雙……窺視的眼睛。

時間，在極度的痛苦與疲憊中，失去了精確的刻度。

我不知道自己……背負着張道士前輩，在這片……充滿了未知與兇險的……墓園山林中，到底……行走了多久。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或許……更久……

我的雙腿，早已……麻木不堪，每一次……抬起、落下，都像是……拖着……千斤的鐐銬。肺部……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只能……吸入……這山間……冰冷、潮濕，帶着……濃郁土腥與……淡淡腐敗氣息的空氣。

而我的右臂……

那隻……燃燒着「魔火」的右臂，此刻……已經……徹底……成為了我……最大的……痛苦之源！

它……就像一個……貪得無厭的……饕餮！

在為我……提供……足以支撐我和張道士前輩重量的……恐怖「力量」的同時，也在……瘋狂地……吸食着我……體內……最後一絲……殘存的……生命精元！

那種……如同……骨髓都被……一寸寸……抽空的……虛弱與……冰冷，正……不斷地……從右臂……蔓延向我的全身！

如果不是……我用意志……強行……「引導」着那「魔火」……不斷……焚燒、轉化……一部分……吸入的……稀薄天地元氣（主要是……陰氣）……來……勉強……維持着……一種……極其……脆弱的……「收支平衡」……

恐怕……我……早已……被它……吸成人乾了！

即便如此，我也能清晰地感覺到……我的意識……正在……一點一點地……變得……模糊……

眼前的景物，開始……出現……重影。耳邊……也……開始……響起……各種……奇異的……幻聽——

有……嬰兒的啼哭……

有……女人的……幽怨嘆息……

有……老人……臨死前的……痛苦呻吟……

甚至……還有……我那……早已……模糊不清的……師父的……訓斥聲……

「陳玄……守住……本心……莫入……歧途……」

「師父……」我喃喃自語，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弟子……恐怕……早已……身在……阿鼻地獄了……」

就在我……幾乎要……被這些……幻覺……徹底……吞噬，心神……即將……失守的……那一刻——

「嗯……」

一聲……極其……輕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鼻音，突然……從我肩上……傳來！

是……張道士前輩？！

我的心臟……猛地……一抽！！！

所有的……幻覺、疲憊、痛楚……似乎……都在這一瞬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前輩？！您……您……醒了？！」我聲音顫抖地……想要……回頭……

但……我……不敢！

我怕……我怕我一回頭……看到的是……他……圓睜的雙眼……和……冰冷的……屍體……

又或者……

我更怕……他……看到……我此刻……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狽模樣……以及……我那隻……散發着……不祥紅光的……「魔臂」！

「水……」

又是一聲……如同……蚊蚋般的……呻吟。

這一次……我聽清楚了！

真的是……張道士前輩的聲音！！！

他……他還活着！！！

而且……似乎……恢復了一絲……意識？！

一股……難以形容的……巨大狂喜與……激動，如同……最猛烈的山洪，瞬間……衝垮了我心中……那……由絕望與痛苦……堆砌而成的……堤壩！！！

「前輩！前輩您再堅持一下！我們……我們就快……」

我語無倫次地……想要……說些什麼……

但……

就在這時——

我……突然……感覺到……

周遭的空氣……似乎……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那種……一直……籠罩着我們的……濃郁到……化不開的……陰寒與……死寂……

似乎……淡了……那麼……一絲絲？

雖然……依舊……冰冷刺骨……

但……那種……如同……深淵巨口般……要將人生吞活剝的……惡意……卻……減弱了不少。

而且……

空氣中……似乎……多了一種……若有若無的……

檀香……氣味？

以及……極其……微弱的……屬於……人類……聚集地的……

「煙火氣」？！！

我猛地抬起頭，用盡全力，睜大那雙……早已……被血絲和疲憊……模糊了的眼睛——

向著……張道士前輩……之前……所指引的……「東方」……

望去！！！

只見……

在我們前方……約莫……數百米之外……

那片……如同……墨染般的……茂密山林……與……詭異暗紅色天幕……交接的……地平線上……

竟然……

隱隱約約……

透出了……一點……

一點……如同……風中殘燭般……微弱……卻又……真實存在的……

燈火！！！

那……那是什麼？！！

是……村莊？！還是……廟宇？！！

生機！！！

在經歷了……如此……漫長而絕望的……一夜之後……

我……終於……看到了……

一線……真正的……

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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