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晚安》 - Chapter 15｜如果我們的故事真的有名字

她畫完他的那天，天氣晴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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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三點的陽光落在窗邊，乾淨、透亮，像是久違地沒有藏著陰影。

畫室被照得很亮，卻沒有刺眼。

那光像是剛被誰擦拭過，帶著一種溫柔得過分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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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筆的最後一筆落下時，她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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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暮沉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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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坐在窗邊，沒動。

看著她把鉛筆放回桌上，手指還有些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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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紙上，是他的側臉。

輪廓沒有太多修飾。

筆觸甚至有些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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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是一張她用極慢的節奏，一點一點描下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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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畫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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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聲說：「我沒有畫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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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急著回答。

只是伸手，把那張畫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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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很久。

像是在看一封從未收到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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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畫得很像——」他說，聲音輕得像怕驚動那張紙上未乾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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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心裡，被妳看見的那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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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住。

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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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輕輕按住畫紙一角，像在壓住一段快要散開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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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開口，語氣裡藏著猶豫，「如果我們的故事真的有名字，你覺得……它會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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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立刻回答。

只是站起來，走到畫室的角落，拉出一本厚厚的素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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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封泛黃，紙角微捲。

像一本從未向人打開過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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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回來，把那本素描本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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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翻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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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過。

坐直。

翻開第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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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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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諮商室的沙發上。

背影細長，手裡握著錄音筆。

頭微微側著，像在聽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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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翻，是她靠在窗邊，望著雨的那天。

風從窗外吹進來，她的髮絲被勾住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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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後，是她指尖滑過書頁時不經意的一個抬眉。

她坐在椅邊，鞋帶鬆開，卻沒彎腰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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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畫——

不是她給出的樣子，而是他看見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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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著，越看心跳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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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沒想過，自己在他眼裡，是這樣存在的。

不只是被記住。

而是被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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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到最後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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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頁沒有名字。

畫面裡有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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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街道中央，背對彼此。

街上沒有車。

沒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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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們的影子，在彼此交錯的地方，淡淡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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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那張畫，許久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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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她終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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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她身後，聲音低低地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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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還不確定……我們的故事會走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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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頭。

「那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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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她。

眼裡沒有閃躲。

只有一種靜靜靠近過光亮的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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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想，它會叫——還好，我們都沒有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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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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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闔上那本畫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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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輕輕地，落在封面的空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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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為那個名字，留下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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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剛好從窗邊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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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紙輕微掀起，像是聽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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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在心裡替這段故事寫下了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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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妳沒有離開的那一刻起，我才開始相信，我也是可以被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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