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臉 - 第四十三章走在你看得到的地方

沈渝躺在床上，天花板像倒映著她腦海裡不斷重播的聲音與畫面。

這一整天，她跟著白湛走過他生活中的片段、熟悉的街道與充滿回憶的轉角，感覺就像拆開了一封封藏許久的信件，裡頭藏著他從未輕易對外展露的溫柔與渴望。

沈渝很清楚，這不會是一段能夠走得長遠的關係。

她的未來，已經規劃在曦原，在那座鋪著溫潤木地板、放著老黑膠唱盤的小屋裡；在唐弋川細心疊好的文件旁；在那些即使一句話也沒說，卻明白彼此心意的日常之中；也在那座還沒建起的小木屋裡，她可以赤腳走進廚房，而唐弋川會遞上一杯熱可可，在某個午後靜靜等待日落。

那個人，是能陪伴她一輩子的伴侶。

但沈渝同時也清楚，在那份穩定而美好的世界裡，有一個角落，始終留給了白湛。

一個渴望被相信的靈魂，一個還沒有完全找到自己的人。

她想給他一段時間，陪他一起走過這段迷惘，而不只是留下幾句溫柔卻無法兌現的話語。

她原本計畫的三個月長假，只是想一個人出去看看世界。但現在，她決定把這段旅程往前推——因為她知道，自己最終還是會回到那份熟悉且穩定的生活，回到那個早已準備好與她攜手共築未來的人身邊。

而這三個月，她願意給白湛。

不是承諾，不是未來，而是陪伴——陪他找到自己，找回對愛的信任，也許也能找到屬於他自己的溫柔。

—

夜深了，整座城市像被靜默籠罩。

白湛剛洗完澡，坐在客廳的地毯上翻著林嶺市的旅遊指南，時不時圈點著注意事項。沈渝則在房間裡慢慢整理明天要穿的衣服。她動作很慢，腦海裡卻如一段重播影片，不斷回放著今天他們之間的對話、沿途風景，以及那些未能說出口的沉默。

她其實很早就察覺了——白湛還沒準備好。

不只是對於這段關係，而是他對愛情、對自我認同的信任，都還處於模糊的階段。她並不是沒想過後退，也不是沒想過放手讓時間自行解決這段微妙的拉扯，但今晚，她忽然明白了——她想成為那個陪他走過這段路的人。

不是一定要留在他的生命裡，而是陪他往自己的生命裡前進一小段。

這種明朗的清晰感，讓她輕輕合上衣櫃的門，走出了房間。

白湛聽見腳步聲，抬起頭望向她：「怎麼了？」

沈渝緩緩走到他對面坐下，雙手輕輕交握放在膝上，語氣輕柔卻篤定：「我在想，林嶺的行程，可不可以延後一個星期再出發？」

白湛明顯愣了一下：「妳……有事要處理？」

她點點頭，「我想回曦原整理一下手邊工作，還有……好好準備一些真的該帶去的東西。不想只是臨時興起地跑去一個遠方，我希望是有準備、有想法地，好好去一次。」

白湛凝視著她的眼睛，沒有追問更多。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後點頭：「可以啊，我們不趕時間。」

沈渝微微挑眉：「你等得下去？」

「妳會回來的。」他回答得很平靜，卻讓她心口微微震了一下。

「我會。」她輕聲回應。

「那我這幾天也可以重新安排一下行程，」白湛隨手翻了翻桌上的筆記本，認真地說，「可以問一下南序和書禾有沒有更推薦的路線、住宿點，還有食物跟緊急用品也得多做準備。」

沈渝看著他這副認真又仔細的模樣，有些想笑，卻又感到鼻頭有些酸澀。這個男人，對任何事都能保持距離與從容，但一旦下定決心了，就會全心全意地投入。

她靠近一些，撐著臉問他：「如果我的節奏走得比你快，你會不會覺得很累？」

白湛沒有笑，反而更認真地看著她，語氣低而緩地回應：「妳走得快沒關係，我只要知道自己走在妳看得到的地方就好。」

沈渝垂下眼，輕輕點了點頭。她沒有再多說，只是往前靠近一些，把頭輕輕枕在他的肩上。

那一晚，他們沒有再多說什麼，卻彷彿悄悄地將彼此的步調往同一個方向調整了一點點。

或許不是愛情的承諾，卻是一種安靜而踏實的陪伴，正緩緩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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