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齋 - 一切皆有代價 4

陸梓楓一出門就看到陸鳶蓉站在門口，他愣了一下，腦海裡不自覺的閃過屬於前世的『姊姊』們慘死的畫面。

他的臉色一沉，真實的感受到了永影說過的危險，他默念了一遍清心咒，才看向陸鳶蓉。

「你有什麼事？」他冷淡的問道，陸鳶蓉仔細端詳了一下他的臉色，確認看起來還行後才開口。

「你的傷還好嗎？」她關懷道，目光像是要穿透衣服一樣，讓陸梓楓微微皺起了眉頭。

「是陸柳桐讓你來問昨日的懲罰執行嗎？請轉告希望能推遲到七日後，我有要事要辦。」他說道，陸鳶蓉則看著他倔強地表情，嘆了一口氣。

「我只是在關心你，梓楓。」

「我也說過我不需要。」陸梓楓挑眉回道，他冷笑了一聲，語氣刻薄的說道。

「難道我那一天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不，你說的很清楚了…可是阿，梓楓，照你說的做或許會讓我們彼此都輕鬆不少，但那樣做的話，我和你兩位哥哥就真的是人渣了。」陸鳶蓉苦笑說道，陸梓楓沉默了一秒，不明所以。

「那和我有什麼關系？」

——還真是冷酷，陸鳶蓉看著陸梓楓沒有任何動搖的表情，很明白他是怎麼想的了。

「的確沒有關係，我想說的是…你可以拒絕我們的好意，但唯獨不能要求我們不這麼做。」陸鳶蓉快速的說道，然後把握在手心的孝誌和鑰匙遞給陸梓楓，並快速的說道。

「我已經備下棺槨壽衣在外殿，諸般葬禮用品也一應俱全…我聽陸柳桐說，他幾年前出了事故後就和家人斷絕關係了，親近之人只有你，所以我只準備了一個孝誌。」

陸梓楓目光微動，他看著陸鳶蓉沉默了半晌，然後接過了她手上的東西。

「謝謝。」他很平靜的說道，接受了陸鳶蓉的好意。

「有空的話，可以來上香。」陸梓楓說道，然後快步往外殿的位置走去。

陸鳶蓉怔了怔，在陸梓楓走了一陣後才輕笑了下，鬆了一口氣。

——還好，陸梓楓不至於連這樣的好意都拒絕，或著說，這的確是他目前最需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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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梓楓單手在袖子上別上了孝誌，一路上那個顯眼至極的標誌讓所有人側目。

而當事人全然不在意，他其實很想為莫祈安披麻戴孝，但他的身份和立場不允許他這樣做。

——能以親友的立場為莫祈安辦葬禮已經是極限了。

陸梓楓推開陸鳶蓉備好的棺槨，裡面理所當然是空盪盪的…莫祈安並未留下屍骨。

他把莫祈安的幾件常服放了進去，還有僅有的一張家人合照，最後是黑貓的遺體。

陸梓楓一點一點的佈置著靈堂，獨自一人完成所有準備工作，他畢竟是陸家宮的少宮司，儘管平日裡並不負責這塊業務，對這些流程說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

最後，陸梓楓在花團錦簇的正中擺上了黑白照片，是他能找到，莫祈安笑得最燦爛的照片。

「抱歉，葬禮比較簡陋…你不會介意吧？」陸梓楓看著照片裡的人，目光裡除了溫柔還有一點淚光。

深吸一口氣後，陸梓楓就像他曾經見過的無數家屬，拿起黃紙折起了紙蓮花。

——他沒有進行招魂安靈的儀式，因為現在的莫祈安不需要那些。

陸梓楓很清楚莫祈安的靈魂在永影手上，他之所以辦這場葬禮僅僅是一場生人的告別儀式，真正需要這場葬禮的不是莫祈安，是他、還有那些認識莫祈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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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梓楓的身邊很快堆起了一座蓮花山，得益於他平常沒事就折點小玩意玩的經驗，他的摺紙的速度極快，意外的精準漂亮。

天色暗了下來，陸梓楓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順帶喝水。

他敏銳察覺了門外有人的動靜，但似乎踟躕著不敢進來。

陸梓楓嘖了一聲，放下杯子直接走過去掀開白帳。

「紫皓？」原本不耐煩的表情一變，陸梓楓的表情僵硬了起來。

「梓楓。」言紫皓欲言又止，他身後身著青衣的同修見機叫了一聲少宮司後快速撤退，留下他們兩個人，一種尷尬又沉重的氣氛蔓延著。

「…你怎麼來了。」陸梓楓神色不明的先開口了，他一身青衣，手臂上別有孝誌，和身後的白帳明顯得對比。

言紫皓也是和平日截然不同罕見的一身黑白西裝，手裡還牽著戴著帽子的白髮孩童。

「不管怎樣，我都應該要來的。」言紫皓正色說道，目光朝靈堂裡看去。

「莫祈安不只是我的朋友，也是言瀧的救命恩人。」

「…虧你敢帶著他進來陸家宮。」陸梓楓無語的看著言紫皓，但凡是稍有點常識的人都不會把非人帶到陸家宮來吧？他不是自誇，但陸家宮降妖除魔的名聲可是非常響亮。

「言瀧又沒有作奸犯科，不至於。」言紫皓微微一笑，然後垂眸問道。

「我們可以給祈安上柱香嗎？」戴著帽子的孩童聞言也仰首看著陸梓楓，他明明很怕，卻忍耐著對上了陸梓楓的眼睛。

陸梓楓點點頭後移開了視線，他看著言瀧就會想起昨日那場混亂…對他來說，言瀧約等於莫祈安用命換回來的，只要看到他就會覺得心痛。

言紫皓帶著言瀧上香，然後誠懇嚴肅的在莫祈安空盪盪的棺槨和遺照跪下。

祈安…」言紫皓低聲喊了莫祈安的名字，微微低著頭的，揚起一絲苦澀的笑容。

「雖然這樣說很偽善…但莫祈安，我真的很感謝你、謝謝你救了言瀧。」他認認真真的叩了頭，言瀧看著哥哥的動作，也跟著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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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紫皓大概一生都不會忘記昨天發生的一切，對身負餓狼的他來說，無論是事業取得成就的高昂感、或者因為遇到車禍的緊張感都轉瞬即逝。

但這一天，他體驗到了書上說的把人逼瘋的緊迫感。

在小學沒有接到人，言紫皓當下就知道出事了，他動用了一切關係找弟弟，自己也像失去理智一樣在街頭到處奔跑，祈求能找到那一抹顯眼的白色。

他知道自己應該冷靜等待手下的消息，但無窮無盡的憂慮淹沒了他，讓他陷入彷彿窒息的焦躁中。

——連餓狼都無法吞不下的飽和情緒讓他幾乎快瘋了。

然後突如其來的暴雨中，他接到了一通電話，告知他的弟弟在陸家宮接受保護。

言紫皓忙不迭的衝到陸家宮去，報上他的名字，立刻就有青衣人帶著他去一間僻靜的房間。

「少宮司在裡面等你。」言紫皓當時只想起陸梓楓在陸家宮也身居高位，對弟弟安危的憂慮讓他顧不得其他，他急忙的推開門，還以為會看到對方那張高傲的臉，見到的卻是另一張和陸梓楓有三分相似的臉…和躺在床上的弟弟。

「言瀧！」言紫皓撲到床前，緊張的確認弟弟全身上下。

在確定他身上只有輕微擦傷後鬆了一口氣，然後抬起頭掛上了合宜的笑容道謝。

「感謝您找到我弟弟，冒昧請問…是怎麼找到我弟弟的？是誰、綁架他還讓他受傷？」他的笑容在說到最後時透出了一股危險的味道。

但對方卻答非所問，甚至看他的目光略有一絲恍惚。

「你的弟弟似乎和你沒有血緣關係？」甚至不是人類，對方的這句話沒有說出口，但表情相當明顯了。

「…那也不能改變他就是我弟弟的事實，我從他還是嬰兒時就認定他是我弟弟，至於血緣？那不過是最淺薄的束縛，我和言瀧的感情不需要那種東西。」言紫皓淡然地說著最囂張的話，他對情緒變化向來敏銳，此刻也能察覺到對方從震驚轉為慚愧的情緒變化。

——有意思，他是聯想到誰身上了嗎？言紫皓默默琢磨，然後對方就開口了。

「我是陸家宮少宮司，陸柳桐，因宮主目前不在，亦是宮主代理人。」陸柳桐簡單的自我介紹了一下，然後垂眸看著臉色蒼白的孩童說道。

「你的弟弟被捲入了惡性事件，犯人是陸家宮追蹤了一段時間的連續殺人犯，萬幸救出即時，未遭毒手。」

言紫皓從這段話裡敏銳的察覺到額外的訊息，他追問道。

「不只是我弟弟被綁架吧？有人遇害了？犯人被補了嗎？」

陸柳桐沉默了半晌後才說道。

「是，根據我們收到的報告，和令弟一同被綁架的人犧牲了自己護住令弟…犯人目前仍然在逃，不過我弟、失禮了，另一位少宮司正在追擊中。」

言紫皓的腦子轉的很快，他的臉色刷一下白了。

已知陸梓楓是陸家宮的少宮司，他也說過自己是家中老么，眼前的人就是陸梓楓的某一位哥哥。

聯想到最近莫祈安和陸梓楓暗中進行的某件事，以及陸梓楓越發暴躁的模樣，言紫皓完全可以百分百斷定，和言瀧一起出事的就是莫祈安。

——所以，他口中所說的犧牲者，是莫祈安？！

幾乎是同時間，門外有人匆匆敲門入內，在陸柳桐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麼，剛剛還沉穩的陸柳桐皺起了眉頭，向他匆匆道別後就離開了。

言紫皓恍惚的帶著言瀧回家，然後在輾轉難眠間接到了陸梓楓群發的葬禮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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