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記 - 兩道十

風雁山現是一座無人看管的荒山，人人能進，卻人人都不想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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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它曾屬於夢繚宮，而夢繚宮擅長用毒，風雁山上的草藥有千百種，有毒植物也有千百種，有些甚至只要沾到一點汁液就能致人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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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負手而行，穿過叢生的雜草，如同在自家庭院散步般，愜意的走在已被青苔藤蔓覆蓋的山道上，腳步雖然隨意卻巧妙的控制住力道，腳下的每一棵果子，每一根藤蔓都沒有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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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時有各種動物從草叢中窺探他的身影，他撿起幾個無毒的果子，往草叢一扔，那些動物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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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了揉一隻跑來蹭他的狐狸的大尾巴，拍了拍狐狸的屁股示意他離開，繼續往上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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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隻感覺是中毒身亡的小動物倒在路邊，白麟便用無毒挖了個坑，把牠們埋進去，這些動物以後將成為風雁山的養分，使這座山的生氣更加蓬勃，靈氣更加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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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風雁山的靈氣不比名草山多，但也不算少，不過能將這股靈氣為己所用之人，則少之又少。正如前面所說，風雁山草藥毒藥千百種，靈氣自然也是毒與藥混合的複雜靈氣，靈氣本身就帶有些許毒性，除非長期接觸，又或者百毒不侵，否則突然大量接收此地靈氣就只能面臨中毒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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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兩個時辰，終於到達了他的目的地，風雁山的靈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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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步走進靈洞內，找了個舒服的位子，坐在地上閉上雙眼，專心一意閉眼打坐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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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想著用閉關打坐的方式調節體內靈氣，讓身上的傷勢好得快一些，但靈洞已經被自家小師妹佔了，他也只好翻山越嶺跑到風雁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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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裡師父絕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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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坐就是一整天，再睜眼，洞外已經漆黑一片，走出洞抬頭，便能看到了漫天星河，有如寶石般閃爍光芒，將夜空照亮成湛藍色。白麟抬頭望著夜空，心道：「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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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坐也有些賭氣的成分在。年幼時期，他每每被老師罵被老師打，就會把自己關在房裡、洞裡一整天不出來，要他阿娘端著雞湯粥去哄，才能把這個嬌貴小公子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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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雙手向上伸了個懶腰，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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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順著原路回去，剛踏進名草派門檻，就被一掌打在地上，在地上砸出了一個足足有三尺深的人形坑，打他的人吼道：「你不修煉又給我跑去哪裡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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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況下，白麟是不可能被這樣打倒的，他對自己的反應有絕對的自信，但方才因為在思考師父的事而沒注意，加上薛海英修為高深，這才狼狽的陷進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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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緩緩從坑裡爬起來，捂著血流不止的額頭，咳了幾聲，道：「師父……我們有仇嗎？何至於如此，我去除祟找草藥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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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海英道：「一整天？你一整天都在除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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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道：「師父……咳！你為什麼火氣那麼大啊？你打我也打的那麼凶，你明知道我無法用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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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殺父仇人還是堀了你家墳？」他心裡生出這種疑惑，但當然沒說出口，基本的尊重還是要有的，以免死得更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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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不容易把自己從人形坑裡拔出來，彎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碎屑，看著漸漸綻放出朵朵血花的校服，心道：「他剛剛一定用了全力，得不償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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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報備完，他便回到了竹舍，一關門就開始破口大罵：「我操！這他媽有沒有搞錯啊！何至於把我打成這樣！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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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識本來以為他又是在無病呻吟了，躺在榻上懶洋洋的抬頭，就看見一個渾身是血，髒兮兮的人站在面前，聲音也比平時來得沙啞，彷彿下一刻就會咳出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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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又幹了什麼？」陸嵐拿出一捲繃帶遞給白麟，又丟了一條毛巾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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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識默默的往旁邊移動，騰出一個空間。白麟氣到摔毛巾，吼道：「我什麼都沒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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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我一定要把那吹口哨的揪出來，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他把毛巾往臉上一擦，擦下了一大片泥土和血，嫌棄的嘖了一聲，又繼續往下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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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腹部，大腿一定也有傷口，他索性把衣服全脫了，坐在地上惡狠狠的擦拭自己，張識用書擋住自己的視線，白麟道：「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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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識道：「我不想看一個男人對我坦誠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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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道：「現在也沒什麼好看的，東一塊瘀血，西一塊傷痕，哎呦，我額頭上這個會不會留疤啊。」說著他撩起瀏海，拿起一旁的銅鏡一看，又泛起一股莫名的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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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頭一大塊傷口，臉頰青一塊，眼睛周圍微微腫起，鼻子不斷的流出鮮血，當真是越看越覺得憋屈又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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捫心自問，他有錯嗎？有，但罪不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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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很不想承認，但這一刻他認了，他是名草派最弱的，最不能受傷生病的一個。別人受傷他可以做各種草藥讓他們快上幾天恢復，就算再難解的毒，他都能解，再難治的病，他都有辦法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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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自己呢？他受傷擦不得藥，生病吃不得藥，永遠只能依靠自身痊癒，他也不是特別強壯，受了這種傷也要很久才能好，難道他活該被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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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嘆了口氣，隨便包紮完傷口，穿上乾淨的校服就倒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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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外面又傳來了口哨聲，這一次，白麟沒有動作了，張識欲起身去查看，被他一把拉住，道：「別了吧，去了也只會被打，那吹哨和師父很要好，等之後再把他處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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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識轉頭問道：「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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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手背蓋在眼睛上：「方法多得是，只要我知道是誰，我就不會讓他好過的，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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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嵐起身走向外面，猶豫片刻，拔出劍道：「我就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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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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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個時辰，陸嵐回來了。他身上既沒有傷痕，也沒有被罰抄道德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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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緩緩放下手，冷冷道：「你見他時沒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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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嵐道：「有，但馬上收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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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就知道！」白麟大笑出聲，突然覺得自己十分好笑，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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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陸嵐沒被打自己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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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張識喝酒沒事自己喝酒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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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只有自己會被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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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答案不是很簡單嗎？到底有什麼好糾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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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師父討厭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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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走火入魔，什麼性情大變，虧他想找出原因，想幫師父一把，結果呢？換來一身傷，簡直可笑至極，可悲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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