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逆行 - 清笛（一）

若鸝沿著路走到剛發現金龍模型的地方，因為還是怕讓人發現她，所以一路走來都是小心翼翼。

黑帽子躺在地上，想必是被風吹下。還好，為她省了又要爬上樹的麻煩。

她拾起帽子，拍走了沙子，望了望四周後繼續走路，但走了不久，一時又停了下來。

敏銳的直覺告訴她，前方似乎有些騷動。

糟了，為甚麼像有那麼多人走了進來？難道，她被發現了？他們不是要來找她吧？這可不行啊！她會害了夜燕。

只要不被他們捉住就好！若鸝靜悄悄地走向遠離入口的位置。她有些慌亂，沒想到會有一班人突然進山，只好快步前行。

突然，她倏地停下來。

她差點尖叫了！

面前竟是一個白虎模型的側身！

幸好它不像剛剛那座公鹿模型般調皮，而是直接了當被放在兩棵樹中間，不然真會被它嚇壞。若鸝沒有見過真正的老虎，原來老虎的身軀比一個成人還要長呢！

小姐們果然也沒有走到這處來，老虎模型被放在這麼明顯的位置，怎麼可能沒有被發現？

啊，不對啊。她剛剛也沒有看到它，難道她走錯路？

模型的白色虎皮像波浪般皺褶，相當像真，原來紙能做到這種效果？

此時，她忽地想起，之前看到的老虎模型，並不是白虎啊。

忽然，它提起了後爪……

啊？

一刻，她以為自己看錯……

那不是風吹……

牠真的在動！

若鸝雙手掩著自己嘴巴，不讓自己嚇得叫出聲。

忽然，白虎發現她，頭一下子轉了過來。

牠琥珀色的雙眼定定凝視著她。

怎麼會這樣？

糟了！白虎真的看到她！還定睛看著！

她死定了。

腦海中有無數個念頭和懊悔。天啊，她還有很多事想做，還不想死啊！

她完全不知道應該怎樣做，雙腿像是膠著似的不能動彈。

忽然，身後有個身影靠得好近。

糟了，被人發現了！而前方還有白虎，她能怎樣逃走？

但身後的氣息……這有些熟悉的氣息……

「……啊？」若鸝還未反應過來，聖玄便拉下她的衣袖，她才發現剛剛手腕上的金手鐲反射著陽光，閃著極淺淡金光。

「不要動。」他按著她的嘴，輕聲靠著她耳邊說。

白虎繼續凝視著他們，琥珀色眼睛眨也不眨。

他們也一動也不動。此時，連風都沒有吹了，安靜得若鸝只聽到兩人跳得飛快的心跳聲。

或許是她在抖著，也有可能是身後的他，她都不清楚了。她只知道，他靠得她好近，她整個人都快靠進他懷中去……

就在她的雙腳快要支持不住時，忽然，一個銀色東西飛快地掠過白虎面前，立刻吸引了牠的視線。

那東西像回力鏢，眨眼間又不見。

在白虎的視線被轉移的瞬間，聖玄握起若鸝的手，盡可能安靜地向後快步離開。

二人一前一後快步走，因為緊張，若鸝甚至沒有甩下聖玄的手。

忽然，身後傳來了笛的聲音。

笛聲清脆輕快，高低音和諧接連，逸出平和的氛圍。隨著他們愈走愈遠，笛聲也轉趨微弱，但旋律還是能清晰聽見。

那是一段能使人心平靜的旋律，若鸝聽著聽著，忽地沒有那麼害怕。而聖玄沒有被音樂聲吸引，腳步依然快急。二人走到交岔路時，聖玄果斷地往右走。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笛聲早已聽不見，也感覺到身後沒有被老虎追趕，兩人的腳步才稍微緩下。一路上，聖玄緊握她的手帶著她走，他溫暖的觸感包裹著她的。他也沒有說話，專心地看著前方的路步行。

終於，兩人走到一座石建築群附近。

「我們還在大宮中嗎？」若鸝聲線微弱問道：「這裏是……」

「太子殿。」他簡單地說，然後又有些氣急敗壞的對她說：「該死的，昨天看到妳拿著那個東西，我便有不好的預感，想妳一定會為徐夜燕做些甚麼。」

「啊？」若鸝看到他的反應，驚訝得嘴巴張得大大。

他連罵人的話都會啊？

「妳為了徐夜燕也算了，但怎可以自己一人闖進山去？」聖玄忍著快要氣炸的心情跟她說。

若鸝一時語塞，她是解釋不了為甚麼她會在這裏啊。

而且，更意料不到的是，他完全發現了！

此時，她也才留意，他身穿朱紅衣長黑褲，是第四軍團的衣裝。

霎時，她的臉容泛白無色。

他以這一身衣裝，一直藏在山中，為的便是要確保……

「真是的！那頭白虎怎麼會在山中出現？」聖玄又是生氣地開口，對她說：「妳說，我們不在的話，妳要怎麼辦？」

若鸝還是說不出話來，肩在微抖。

糟了，夜燕可以怎麼辦？她可以否認嗎？但騙他的後果又……

她一臉難為，只想逃離現場。

「我先回去了！」她一敬禮，一甩手，邁開了腳步。

「且慢！」聖玄立刻伸手，抓著了她的衣袖。

若鸝不肯望他，視線固定在地上。

他替她拿下髮上的樹葉，而出乎聖玄意料，她向後退了一步。

她還是微微低頭，不肯看他。

「妳還好嗎？」

他問。

他平靜了下來，語氣非常平和，不帶一絲責備的口吻，也不像之前般生氣。

她仍不抬頭。

他知道一切了。

她死定了。

為甚麼，她會這麼自信能欺騙他呢？他是誰啊？他自然把一切都想好啊。

她這番小聰明在他面前，完全是笑話。

他還在等。

她低聲開口，卻道：「我不明白。為何會以某個人在山中找到甚麼，來決定誰當太子妃？難道，當太子妃的人不應該是最愛太子殿下的她嗎？」

她知道她很無禮，但還是說了自己的想法。

為甚麼太子殿下就不能根據自己的心思，去選出自己的太子妃？

選擇最愛他的她？

夜燕……

她又喃喃地道，就像是自言自語的，說：「最愛太子殿下的那人啊，難道殿下看不見嗎？」

聖玄心中一頓。她的想法，跟自己所想的一模一樣。之前，他便是這樣告訴太子。

然而，此時他心中也是著急。雖然太子本人身在現場，太子殿附近也不會有人，但他還是不想冒這個險。

他真的不想太子會看到若鸝，一眼都不可以。

「請讓我離開。」她低語。

「我再來找你。」

「請讓我離開。」她只是重複說話。

到現在她都沒有看他一眼，而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她這副模樣。

他要再跟她交代，但現在的確不是時候。

太子殿，也絕對不是合適地方。

他只好放下了手。

若鸝立刻急步離開，頭也不回。當她急急走回悅畫院時，果然見到大妹在等著她。一見到她，大妹的圓臉鬆了一口氣，說：「鸝小姐，妳終於回來了，我等妳很久了。」

若鸝急急地表示不要這樣稱呼她，然後便接過對方拿著的東西。換過一身女侍裝的若鸝跟著大妹，離開了大宮。

活動結束後，小姐們都在行宮休息沐浴。若鸝要趁夜燕還未去舞宴前先去見她，跟隨大妹進入一座小殿。夜燕早早等待著，一看到若鸝，她立刻跳站了起來。

「夜燕！」若鸝趕緊衝到夜燕身旁。

「鸝兒，妳沒事便太好了！」夜燕抖著身子說：「他們說……他們說山中突然出現了白虎，我多擔心妳會出事！」

「放心，我沒有事。」若鸝見到她沒事也鬆一口氣，說：「你們呢？你們也沒事吧？」

夜燕一搖頭，說：「大家只是受驚了，白虎因為腳傷了而被制服，是父親的人救了大家。」

「為甚麼突然會有白虎出現？」若鸝問，她從來沒有聽說過巧靈山中住了白虎。

夜燕更是壓下了聲音，說：「白虎應該是太后的寵物，卻不知甚麼原因逃走到山中。」

她還說，聽說太后知道了白虎受傷，很是生氣。她又想到，要是獨自一人在山中遇到白虎的話，真的會很害怕。

若鸝心想這樣真不好，父親的人傷了白虎的話，說不定還會影響對夜燕的評價。

唉，這些選拔真令人頭痛啊。

她安慰似的拍拍夜燕的手，說：「沒事就好了。」

而讓她有些不解的是，夜燕淡淡地笑著，那不是她一貫的微笑。現在的她，眼神閃爍著光芒，是若鸝沒有看過的。

她看來，為甚麼像是很幸福似的？若鸝呆呆地看著夜燕。

她沒事吧？

「鸝兒啊……」夜燕終於開口說，道：「妳知道嗎？我終於再見到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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