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地下城的冒險者們 - 21.紅龍浴場的火伕

　　「真的是……非常抱歉。」

　　頭戴寬簷尖頂帽，一身暗紫色裝束，宛如童話故事般魔女打扮的女子。剛被若霖他們打撈起來的她，如今全身濕漉漉地半癱在用來給泡澡客人休息的涼椅上，讓茵蓮用毛巾替她擦臉。

　　「真的，非常抱歉。從水晶球看到，客人，跑去加熱，但『火花』慢，就用了『爆炎』，結果、魔力暈……」

　　有玉突然對若霖伸手。

　　「若霖，『翻譯藥水』拿來。」

　　「……妳以為我是某種藍色機器貓嗎。」若霖白了有玉一眼。「……反正就是看到我們過來了，要用魔法幫浴池加熱，結果就因為施法過度的魔力暈和水蒸氣造成的氧氣不足暈倒了是吧？」

　　魔女猛點頭。「聽懂、好厲害。」

　　「不愧是師傅。」茵蓮附和。

　　……一點也不想在這種地方被誇獎。若霖搖搖頭，說道：

　　「我們是來洗澡的，但是看狀況是沒辦法用了？」

　　「恐怕。真的、抱歉。」

　　「那就沒辦法了。回去吧。」

　　「哎哎！」「請、等！」茵蓮和魔女同時喊道。

　　「都來，只要修好，就可以？很舒服，推薦——哇、啊！？」

　　魔女強撐著要起來，但手臂不聽使喚，立刻倒了下去，連整個躺椅都翻了過來，壓到自己身上。有玉嚇了一跳，急忙把人扶起來。

　　「……都跑這麼遠來了，能用的話當然會用的吧。而且光看設備的話是還不差……」

　　「是、吧！可千辛萬苦才有浴場，只是『火伕』、不聽話，所以……能拜託？招待券，二十、不，三十回，還有地城烤布蕾。」

　　「『委託我們解決熱源的問題，報酬是三十次優待券跟地城烤布蕾』，是這個意思吧？」若霖按著太陽穴說道：「基本上，我們是做為客人——」

　　「好的，請務必！」「成交！」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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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盟長妳啊……就算再怎麼喜歡吃甜點，為了那種程度的……」

　　「『那種程度？』，我說啊若霖，你進來時難道沒注意到放櫃臺的菜單說明嗎？那個烤布蕾可不是普通的烤布蕾喔，據說是添加了烘乾過的史萊姆粉烤製，在軟Q的布丁本體上淋上焦糖醬，並放上櫻桃、水蜜桃等水果切片，就算好不容易排隊買到，一定都會被我家弟弟給搶走的特極品……」

　　「……妳也是挺辛苦的啊。那，丫頭妳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覺得可以免費洗澡很棒……」

　　……這回答實在太有背債人的自覺，以致於若霖無法再說什麼。

　　「誒，也沒什麼不好的嘛，同為冒險者，有困難的時候就要互相幫助。再說若霖你難道不想泡個熱水澡放鬆放鬆，洗完之後還可以喝個清涼的牛奶、啤酒之類的？」

　　「……或許吧。不過……既然連浴後設施和餐點都弄得這麼完備，老老實實地開在B1層不是更好？」

　　若霖向被茵蓮攙扶著，走在前方帶路的魔女——記得是叫做孫沐竹來著——問道。

　　「有、約定，所以。」

　　沐竹帶著搖搖晃晃的步伐回過頭，一臉認真地答道。

　　對話的回聲遠遠地迴盪開來。若霖一行人舉著提燈，走在浴場後方，通往熱水源頭處的秘密通道。

　　或許在地城具現之前，這附近正巧是都市下水道的管線的緣故，圓拱型的外壁還殘留著不少混凝土的灰黑色彩，不過更多的，則是被地城侵蝕之後，胡亂混入的大量紅磚和磨損的精緻浮雕，乍看之下還頗有幾分古老遺跡的味道。

　　至於浴場的水源，則沿著管道中央的水道潺潺流過，上頭還蓋有防塵用的鐵板，顯然是後來才改建過的。

　　若霖搖搖頭。「怎麼說都不合成本，就算有魔法輔助，光是維護就……」

　　「若霖，這你就不懂了，不覺得這樣很有情調嗎？就跟開在深山中的溫泉旅店會讓人特別想去一樣嘛。」有玉說道。

　　是嗎？雖然沐竹猛點頭，但若霖只覺得會因為交通不便而倒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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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

　　管道嘎然而止，前方的道路猛然抬升，形成約三尺高的斷崖。幾根疑似瓦斯管線的鐵管刺破斷層的截面，尖銳的前端嘶嘶燃燒著忽大忽小的火焰；上層的水流則沿著沿著銜接用的水管順流而下，嘩啦啦地落入下層中央，一處覆蓋著鐵板的蓄水池中。

　　至於鐵板上頭，則是……

　　「哇，好可愛！」

　　七、八隻群聚在一起，長度位於三十到五十公分之間，從背脊和尾巴處間歇著噴發火花的赤紅魔物——沙拉曼達（火蜥蜴）。

　　「小心、激動、爆炸。」

　　「嗚咿！？」

　　沐竹一叮囑，剛想伸手去碰的茵蓮立刻縮了回來。

　　「嘿～這就是『火伕』嗎？嘿，竟然把魔物的群聚地作為熱源來使用，還真是天才般的發想。」有玉說道。

　　「我還以為『火蜥蜴恆溫供熱』只是個噱頭……不過這明顯違反了協會的規章吧？孫小姐。是妳把牠們養在這裡的嗎？」若霖突然明白了浴場設在這裡的理由。

　　「沒有養，只有餵食，沒、沒違反……」沐竹越說越小聲。

　　「嗯哼……把這一窩清掉的話，應該可以拿到不少稀有魔晶。」

　　「求、別……」

　　見沐竹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有玉從旁幫腔道：

　　「真是不解風情耶你。反正看起來也沒有危害，入口那邊也特地設了柵欄保護起來，又不會傷到人，暫時放著不管也沒關係啦……應該？」

　　沐竹在一旁猛點頭。

　　「……反正討伐任務還沒有發下來，就先放著吧。」若霖沒奈何地聳聳肩。「所以，這些稀有魔晶怎麼了，偷懶不上工？」

　　若霖以前在探索地城時也曾經遭遇過幾次火蜥蜴，那時候就算和牠們隔著十公尺以上的距離，依舊能夠感受到牠們身上猶如小太陽般的熱量。然而眼前的這幾隻，卻像是燃燒殆盡的火堆，趴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背上偶爾才噴出一丁點火星，用警戒的眼神盯著若霖一行。

　　「稀有魔晶、才不是。」沐竹先鄭重地反駁若霖的用詞，才解釋道：「不知為什麼，沒精神，也、不吃。」

　　「吃？」

　　代替回答，沐竹掀開手上一路拎過來的提桶的蓋子，把裡頭的東西——一塊塊，添加了胡椒、茴香等辛香料的木炭輕輕拋到火蜥蜴群中。

　　可火蜥蜴們並不領她的情。最多也不過看了眼散落在空地中央的碳塊，隨即又無精打采地趴了回去。

　　「來這邊來這邊，開飯了喔，小蜥蜴們！」

　　一旁的茵蓮輕拍掌心，想引起魔物們的注意，結果也被徹底的無視。

　　「……啊嗚。」

　　若霖輕輕敲了下茵蓮的腦袋瓜。「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的話，孫小姐也不用拜託我們了。」

　　「師傅說的是……」茵蓮低頭反省。

　　「不不不，小茵蓮，剛才那句話翻譯過來是『不是妳的錯，別太在意』的意思喔。」

　　「哎？哎！原來是這樣嗎？」茵蓮以眼神詢問若霖。

　　若霖沒有回應茵蓮的問題，而是揮開有玉戳腰的手指，反戳了一下回去。

　　「不過就算要我們解決魔物罷工的問題……嗯？」

　　他彎腰，從地上拾起一柄被燒溶到不成模樣的粗陋短刀。在短刀的近處還有一灘黑色的餘燼，以及一袋揀選過的圓石和斷裂的投石索。

　　「這什麼？不會是其他冒險者的遺物吧？」有玉從旁探頭道。

　　「嗚誒！？」茵蓮震驚地摀住嘴。

　　「不，從尺寸和品質來看，應該不是冒險者會用的武器。恐怕是其他魔物……」

　　若霖腦中突然浮現狗頭人那醜惡的臉龐與黃牙……不，應該不可能吧。雖說狗頭人的確會偷竊鱗蜥的蛋，養來當作騎乘物……但這可是火蜥蜴啊？

　　「師傅你看你看，這邊還有一塊碎片……咦，是剛從魔物身上掉下來的嗎，好像還溫溫的……」

　　茵蓮撿起一片約有拇指大小、紅色三角形的薄片。正當若霖想接過來研究時——

　　「等等，先別動。」

　　「咦？」

　　所有的火蜥蜴突然轉頭，盯向茵蓮手上的碎片。不僅如此，牠們的尾巴和背脊上的火焰也陡然竄高，甚至從口中吐出小小的火舌，充滿敵意地圍了過來。

　　「要動手嗎？」

　　有玉握緊了大劍的劍柄。沐竹則焦急地揮手，但見狀況緊張，也不敢真的制止有玉。

　　「先等等……茵蓮，把東西慢慢地放回去，小心動作不要太大，以免刺激到牠們。」

　　「好、好的。」

　　茵蓮一把東西放回地面，一隻體型較大的火蜥蜴就衝了過來，把那碎片叼了回去，安放在剛才被牠們團團包圍住，以致於沒能看清一窩赤紅火蜥蜴蛋下方。

　　鬆了一口氣的茵蓮踉蹌了一下，差點沒跌坐在地上。

　　「沒事吧，小茵蓮？」有玉放下大劍，擔心地問道。

　　「沒、沒事，只是嚇了一跳……對不起，都是我亂撿東西才……」

　　「這麼神經質……是被其他什麼東西襲擊過？孫小姐，妳知道些什麼嗎？」

　　沐竹楞了一下，才意會過來若霖是在問她問題。她左看右看，好像突然理解了些什麼，兩手拉著帽簷，垂下肩膀說道：

　　「數量、少了。三天前比。蛋也是……」

　　若霖聞言低頭察看，果然找到幾處焦黑的痕跡——火蜥蜴死亡時不會留下屍體，而是直接爆燃、消失。然而這是一條死巷，要進來這裡，除非穿過浴場上鎖的柵欄門，否則就是……

　　他看向斷崖的上方、清澈水流的來源、管道被截斷的所在……然後認命地嘆了口氣。

　　「副盟長，妳跳的上去吧？」

　　「那當然。」有玉說。

　　「很好……那麼茵蓮，妳跟老闆娘先回去浴場等，我跟副盟長去去就回。」

　　「好是好、可是，我也想幫忙……」茵蓮說。

　　有這份心意是很好，但是。

　　「怎麼幫？在我們跟魔物戰鬥的時候跳啦啦隊舞？妳還沒有跟魔物戰鬥過的經驗吧？」

　　「嗚、是沒錯……」

　　「不不若霖，我覺得小蒔茵換上啦啦隊服，在旁邊幫我們加油打氣的畫面很不錯耶！感覺可以讓人發揮超越200%的實力！」

　　「……拜託，別鬧。」

　　明明在說正事，被有玉這麼一攪亂，害若霖腦中差點也跟著浮現奇怪的畫面。

　　「可是，這裡還只是三層，會出現的魔物靠你我都還能夠應付，我覺得提早讓小茵蓮見識見識也沒什麼不好的。說到底，你也只是擔心讓小茵蓮遇上危險吧？」有玉一臉壞笑。

　　「……」

　　先不論那多餘的猜測，這話倒是說的有幾分道理。本來照預定，也是該讓她跟一些比較弱的魔物較量看看了，只是……

　　「我保證一定會乖乖聽話的！」

　　「……知道了知道了。那麼孫小姐，雖然不知道那蛋是被偷還是被拿去吃，反正我們會追蹤看看，不要抱太大期待。」

　　沐竹一面對自己因為魔力暈而派不上用場而道歉，一面萬分感謝地連連鞠躬。

　　於是有玉接過攀登繩，取出一片碎晶挾在指間，汲取些許魔力之後，一個縱躍跳上斷崖，放下繩子讓若霖跟茵蓮爬了上去。

　　「好！風信子團盟的火蜥蜴蛋尋回作戰，開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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