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紗：雙人舞 - 是賭城公主啊

不，這不可能是菲力克斯。

就算他真的不再對我心有悸動，人品方面不曾遭遇負評的流星王子也不會放出如此歹毒的嘲諷。

「喔呵呵呵……」

菲力克斯促狹的訕笑猶如千萬隻來自冥府的烏鴉和蝙蝠同時振翅的聲音。

他愈笑愈大聲，猖狂地張開嘴巴，眼見那看不到牙齒的黑洞恣意向外擴張著，裡頭忽然冒出了異能者們的老熟人。

「又見面了，既聰明又愚鈍的珍珠。」

烏鴉從菲力克斯的喉嚨爬出來，然後把外頭那層撐得變形的人皮像披風一樣脫下，甩了甩，使勁往地上砸去。

那坨可憐的人皮化作一團濃稠的黑霧，上竄時把烏鴉整個包裹在裡頭，霧氣散去時，他正跨坐在一匹毛髮墨亮的駿馬上。

凝神細視，我驚訝地發現這匹正是以前在紅岩峽谷馬場上那匹救過我免於瘋馬衝撞、爺爺花重金買下，最後死於難產的母馬，佩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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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妳是否仍是異能者的一員呢？貓眼石畢竟胸懷寬大，頗具仁慈風範，可是那改變不了妳是顆不定時炸彈的事實，噢，妳甚至不需要幻異就足以炸飛那些關照妳的人了，真是可悲。」

「一個躲在陰影裡操作傀儡的卑鄙小人哪來那麼多廢話？直接講重點！」

我將注意力分散於綿亙千里的旱乾荒原，防止烏鴉的癲魅的輕薄言行干擾心神，並試著沉澱思緒。

曠野上草木稀疏，頑強地從乾裂的地面中探出頭來，我深深懷疑自己也是他們的其中一員，只有被騎行者任意踐踏的份。

仰視所見，屬於夕陽的赤金色正與來自黯夜的紫黑色拉扯纏鬥，爭奪這片死寂之地的制空權。

我似乎在溫熱的風裡嚐到了血腥味，淡淡地。

「妳在看哪裡，珍珠？這實在不像聽力量與智慧都比妳更上一層樓的人說話的態度。」

我的下頜被烏鴉以手仗粗魯地扳回來——他的手杖是腐爛見骨的禽類爪足，我趁勢反手握住手仗，想把他從馬背上跩下來。

「嗚呃！」

猝不及防，佩妮抬起壯實的後腿朝我柔軟的腹部狠踢而來，我的後腦勺磕上凹凸不平的礪岩，強烈的暈眩感撕啃著意識……

「你……你到底又來找我幹嘛？是為了……結盟的事嗎？」

「結盟？哈！虧妳還記得我們上回的對話有多輕鬆愉快。不過呢，我這次不是為了拉攏妳而來的。」

「那……你到底是……？」

「如果妳想知道，最好別繼續軟爛地躺在那裡，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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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一揚馬鞭，佩妮一蹬後腿，跑了起來，我也強忍痛楚緊追在後。

馬匹奔馳的速度沒有很快，可還是令我喘得說不出話來。

「我後來想想，與妳這樣慧黠的女人結盟太不保險了，妳肯定要暗地裏謀劃如何算計我。但我在妳手裡吃了那麼多虧，不討一些好處回本就算我傻。」

遠方天空的黯黑勢力逐漸居上風，戰死的赤金餘暉滲進乾燥挾沙的風裡，漸濃的血味染上土塵撲面而來。

「我們來打賭吧！從現在開始，100天之內，我將以比已往更頻繁且嚴酷無情的幻象打擊妳，如果妳在百日內頑強地挺了過來，沒撒手讓我魘化妳的話……」

烏鴉回眸，抬手比了比自己的頭盔。

「我就摘下頭盔，主動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好啦，有得有捨，如果是妳輸了賭約，妳打算怎麼辦呢？」

佩妮放慢了速度，剛好讓我可以清楚地發言。

「一樣，我讓你知道珍珠的真實身份。」

「不，我要的不是這個。」

我一陣膽寒……難道他早就知道我是誰了？

「我根本不屑探究妳的身份，是誰都一樣，管妳是英國公主，還是路邊成精的流浪貓，對我而言沒多大差別。我唯一感興趣的，是貓眼石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不可能會告訴我的！」

「賭約總是不乏挑戰性嘛，不然妳就得想辦法贏我。怎樣？妳接受這場賭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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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本就是一場豪賭。

忽然，我腦海裏想起李察爺爺親筆寫給我的那封信。

社會的本質是掠奪，世上每個人都在大大小小的賭局——公平或不公平——驚險求生，關鍵在每一次你如何做出選擇。

小甜豆，世上沒有絕對正確的抉擇，只有願意接受並且走到底的那條岔路。

「怎樣？妳慫了？不敢和我賭？」

害、害怕？不，我正愁求之不得！

出生賭城，我可是繼承了最正統的牌桌運動家精神。

「好，我答應你的條件，這局我是賭定了。」

「勇敢得叫人感動啊，我甚至開始有些惶恐了呢。」

烏鴉又晃著頭盔笑得身子狂抖，忽然，他用手杖探入我的領口內，穿過紗裙的上半部，把我像獵物一樣拎起來扔到……他的前座。

我厭惡地掙扎著，烏鴉躲開我的拳頭，與我戴珍珠戒指的那隻手五指交扣。

他在我耳畔低語：「別讓貓眼石失望了啊。」

接著他翻身躍下馬背，我向後遙望他化作黑霧消散於風中，回頭時，驚見佩妮正奔向深不見底懸崖！

「停！佩妮，停下來！」

我勒緊韁繩，然而黑駒已失去生前溫馴的脾性，依舊帶著我向前衝刺，一頭栽入地獄的血盆大口……

雙眼一閉，夢碎，重新拼湊成睜眼後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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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貪婪地大口呼吸套房內24小時過濾的新鮮空氣，卻仍感覺喘不上氣，肺葉恰似破洞的氣球。

恐慌症的既視感逐漸逼近，我蹦下床，小跑到浴室做些什麼轉移注意力。

我解開浴袍，任它順著我的胴體下滑，落到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我旋開按摩浴缸的所有水龍頭，抽了包玫瑰浴鹽，撕開前卻手滑把它落在水裡。

心急的我手臂直接伸進熱水裡，被燙得直跳起來，重心不穩跌了一跤，一頭撞上馬桶蓋。

一番折騰後，我終於沉浸於淡粉色的水裡，專注地享受水柱按摩以澈底放鬆……

待我終於可以順暢呼吸後，眼前這一幕卻如同巨石緊壓胸口——門口站著一個人，不是潔西卡，而是渾身瘀血的凡妮莎。

她走過來，彎腰朝浴缸裏吐出源源不絕的鮮血，我感覺胸腔的空氣被擠壓殆盡，無法尖叫。

冷靜，這只是烏鴉的把戲，不是真的，既然上了牌桌，就要賭贏這把才能離開。

由於我不停地暗示自己這不是真的，幻象越來越模糊，幾分鐘以後，泡澡水恢復成純淨的粉色。

換上新的浴袍，我又步向小書房，想找本圖文並茂的雜誌來讀，卻發現潔西卡已經被我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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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點多妳爬起來看書？妳睡不著別人要睡啊。」

她睡眼惺忪，聲音卻宏亮有力，嗯，是起床氣。

「三點多了？那我馬上要出門了，妳繼續睡吧。」

「妳要去哪？昨天拍賣會站得不痠不累？」

「我哥哥四點半下飛機，我現在出門剛好去接他來飯店。」

我沒亂掰，路克是真的這時候要來，只是爺爺是讓助理去接，臨時插上我一個，塞點小費縫上助理的嘴就可以了。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路克，我多麼想像小孩一樣抱著他，讓他輕撫我的頭，彈掉我頭上那片陰霾。

路克和李察爺爺沒有很熟，他十五歲以前是跟著約瑟芬的前夫生活，直到那人因詐欺入獄後才回到母親身邊。

也許是看在我的份上，他接受李察的合約，世界巡迴演唱會一結束，就前往國王飯店位於英國的分店駐唱一年。

凌晨三點起來的我原本打算下午去睡回籠覺，一聽到潔西卡說艾瑞克帶著年輕親友們去打漆彈，我當場滿血復活。

我跟表兄的較勁並非源於家族仇恨之類，這是種旁人理解不來的默契：我倆爭得越激烈，證明我們感情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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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浩浩蕩蕩一行人包下整個漆彈場館，我與艾瑞克分別是隊長，路克主動過來作我的副手，而潔西卡呢？

好一個見色忘友，樂呵呵地抱著艾瑞克的大腿去了！

我幾乎把對烏鴉和潔西卡的氣都撒在這場漆彈仗上了，多次忽略兄長的理性提醒，初次披掛上陣，我領教到什麼叫實力兼經驗的差距，如果我當異能者也當得這麼爛的話，準把世界給玩完了。

「嘿，不要掛著一副好像輸了全世界的臉啦。」艾瑞克結帳時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妳的槍法從前就準得離譜，戰略上新手是比較吃虧沒錯，但妳已經表現得比我當年還出色了，明年再讓我瞧瞧妳有多少長進！」

艾瑞克這話去安慰小孩子還差不多，他根本不理解我面對的是什麼，因此我一直臉臭到傍晚的家族聚餐上。

看著潔西卡無憂無慮地和鄰座的艾瑞克聊天，我的臉臭到左右的親友沒一個敢向我搭話。

晚餐後的家族電影時間，艾瑞克反常地預先過來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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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那些老伯老嬤選的電影沒有人會認真看，我還不如找妳談點正事。」

談起正事時，他卻變得有些吞吞吐吐，前後語句不順。

大致整理一下，是他想要創立一個AI整型美容諮詢公司，需要拉攏一些業界前輩，找到天使投資人，艾瑞克鎖定了艾比蓋爾姨婆，對方卻也咬著他的痛處不放：屢次無照駕駛、飆車酒駕前科，涉嫌詐欺案和代父賄賂選舉的醜聞。

「拜託妳了，艾比蓋兒喜歡妳的程度和阿德勒先生不相上下，妳最清楚怎麼哄她高興，高興到答應投資我。」

艾瑞克謙卑的姿態令我哭笑不得。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會想免費請我出馬喬事情吧？」

我笑得甜美，口吻卻犀利——這一刻，我倆都是商賈之輩。

「事成後我付你一萬美元的酬勞，不，五萬。」

「不夠。」「十萬呢？」「太少。」

艾瑞克的唇角在抖。

「五十萬。」「這只能算小費。」

「妳到底要多少？」他皮笑肉不笑地發問。

「我不要錢，我要日後你無條件幫我一個忙，任何忙都不能拒絕。」

「妳早說！這點小事我能不答應妳嗎？」

「謹慎看待你做出的每個諾言，我親愛的表哥。」

得到一張無限期的艾瑞克使用券後，我掛上世故的笑容，兩手攀上他的頸子，替他整理好溫莎結領帶。

「還有，別說我懂得怎麼哄姨婆開心……我是懂得如何讓她在愉悅的氛圍下承認自己的愚蠢，看清全局、使出最佳棋步，達到新的利益上風處。」

他呆滯地望著我，彷彿我一夜之間長大了十歲。

「放心，不用嘮叨細節我一樣能把事辦好，去跟別的漂亮小姐坐吧。」

我往他胸口一推，叫他跌坐於潔西卡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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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作者的貼心叮嚀：

不要賭博！不要賭博！不要賭博！很重要所以要說三遍🥹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2Ihk0zvQr

李察爺爺的話聽聽就好，這邊只是表示他很疼愛孫女，願意傳授人生經驗，但本作絕無鼓勵賭博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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