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妳聽見雪鈴響起》 - 【FSP零號收容所#2】

「埃莉，在我離開之前，請替我好好保管它。」

兄長德洛里斯交出雪鈴，妳收下它，並迫切地詢問，要等多少天才能再見？

「我們很快會再見的，相信我，埃莉。千萬不要弄丟這個鈴鐺⋯就讓它替我陪伴在妳身邊吧。別怕，只是代替一段時間喔。」

僅僅只是代替一段時間喔。

溫柔的月色穿透窗戶，他的微笑逐漸模糊，妳伸出手，拼命想要把他留下，下一秒卻目睹血肉模糊的一幕——

「哈啊⋯！」

埃洛爾斯從夢中驚醒，緊緊抓住床舖，德洛里斯之死如黑夜揮之不去。雖未曾瞻仰兄長屍身，但亡身於戰火又怎能善終？

「又做惡夢了嗎～？」——身穿皮衣短褲的火辣女人站在不遠處，水母髮型的銀毛襯托一雙艷紅眸，精緻的五官搭配橙紅唇彩，使她豔麗如荒野中獨立的紅玫瑰。

兩人身處一荒廢房間，電器鋪塵、牆壁剝落，不似有人居住。

「妳是？」

可玫瑰沒有回答，直徑走上去，曖昧地擦拭她臉上的汗珠，魅笑，托著下巴並盯著她：「看妳這麽難過，真讓人心疼吶。」

埃洛爾斯感覺脖子後方隱隱作痛，頭昏腦脹，似乎是受攻擊後被注射了鎮靜劑。

玫瑰看她身體稍稍後仰，心中有些許低落：

「哎呀，當真不記得我了？明明在妳四年前的受徽儀式上見過啊⋯」

四年前？四年前⋯啊，居然是⋯

「⋯妳又剛離開哪位政客的臂彎？」「沒想到教官變得幽默風趣了呢⋯（靠近）妳明知這也是白問啊，傻瓜～」

「⋯⋯」

「來合作一回吧。加入我們，我此刻就能以德洛里斯之死的真相作為報答，這樣的條件能說動妳嗎，『卡德』教官？」

玫瑰提著一個箱子，箱子裡放著從零號收容所裡插入USB的那台電腦。她應該就是在地下偷襲自己的人，但她又是如何進入零號收容所的呢？又為何剛剛好碰上呢？不過辛虧不是伊格納特或者「雪狼」，而是MI6的人，不然就前功盡廢了。

「⋯妳為什麼總要跟摩爾斯對著幹？」

「『總』？」「妳什麼都知道，『刃』。」

「刃」聽後翹起嘴角，從箱子裡抽出一份文件。

「刃」，其名為「柯溫特莉·艾紀爾」，出生於維多利亞，是MI6一名二十八歲的駭客。她更年輕時曾當過雇傭兵，目前正為「末影」工作。

埃洛爾斯看見那文件瞬間雙眉一緊，心跳漏了一拍，那文件的資料是真的嗎？MI6上下沒有人提及此事，「刃」又是從何得來？

「既然現在真相垂手可得，妳又為什麼要為難自己？」

「『刃』，妳起初並沒有參與維法戰爭，如何插手那邊的情況？」

「嗯～可妳憑什麼斷定他死於戰爭？」

埃洛爾斯一開始認為他死於法蘭克，皆因他最後出任的任務正是前往法蘭克，可MI6的冷漠使她生疑，想起當初只是在家門前收到寄回兄長遺物的紙箱，也確實沒有其他證據支持埃洛爾斯的初步推斷。如果她内心真的完全被這個猜測説服，也不會再去費力瞭解他的死因。

而且摩爾斯曾提示，德洛里斯並非死於戰火。現在「刃」再次認證了這句話，那麽，德洛里斯又死於什麽呢？在哪裏死掉呢？為什麽MI6需要隱瞞這一件事，「刃」和摩爾斯卻又知情呢？

她充滿疑惑的眼神投向文件，被「刃」一一捕捉。

「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自己接過文件來看啊。」「刃」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夾，它宛如磁鐵吸引著埃洛爾斯，要不要接下呢？這可是擺在眼前的真相啊⋯

不對，她或許正在謀算著什麼。

埃洛爾斯站起來：「加入『你們』？『你們』是誰？又為什麼需要我？若沒有明確答案，恕我拒絕。」

「我和『末影』。」「『末影』？她不是暫時復職的通緝犯嗎？妳跟在她身邊也沒有好處，我又為什麼要加入？」

「至少她不會⋯呵呵～那樣就得看，妳要不要我手上的東西啦。」

「刃」似乎在隱瞞什麼。

她陷入沉思：比起「刃」，我更相信摩爾斯；此外，「末影」是個犯人，盡量不要接近以減低風險。再者，那文件不一定是真相：首先，MI6資料轉交安排非常嚴謹，應是由高層交給我，而非她；其次，假設「刃」的確掌握真相，她應該提出更高的要求，而不僅僅是加入她們，也應該由於自信滿滿而不會反覆強調這是「垂手可得的真相」，以此慫恿我接受條件。

一番思索後，埃洛爾斯轉身背對「刃」冷淡地拒絕「邀請」：「我沒什麼可以提供給妳，既然真相存在，那就代表我可以自己找到。」

「刃」注視看似波瀾不驚的她，在平靜的冰層之下，其實早已暗潮湧動。

但冰川已有決定，她只好把文件放回箱子裡。

「看來，我今晚來得很不是時候呢。」

「妳不應該挑我心理最戒備的時候提出條件。」

「妳的對呢～是我粗心大意了。」「刃」輕笑。

正想要離開時，埃洛爾斯迅速拿起床邊的手槍，指向「刃」。

「把箱子留下，文件妳隨意。」

「哈哈哈⋯妳猜我為什麼要在零號收容所襲擊妳？要是把箱子留下了，我可就要空手而歸了喔？」

「⋯MI6不在乎誰完成任務，我可以代妳上繳。」

「嗯～這樣的話，要不用妳的『冰核』來換？那東西亮晶晶的，放在儲存室是最好不過了～」

「⋯⋯」

很遺憾，埃洛爾斯無法交出冰核。

為了電腦，她脫掉手套，導出一片冰鏡作為代替，交給「刃」。USB文字內容早已被「刃」在零號收容所時抄寫備份，電腦早失去其重要性，帶走它只是為了方便進一步研究零塔；相比之下，把電腦交給埃洛爾斯以換取鏡片似乎更有益處。

「刃」點頭，示意埃洛爾斯親手把鏡子放入一個匣子，在離手的一瞬間鏡子蔓延至整個匣子內壁，匣子瞬間關上。

雖然這只是冰核的產物而不是冰核自身，但總比空手而歸好。

「教官的力量似乎增長了，可要小心點喔～不論FSP還是MI6，都在積極獵殺『收割者』呢。」

腐化可以寄生在死物，也可以寄生在生物。「腐化異形」所指是腐化的造物，被寄生的生物都被稱為「收割者」。

（注：【維納斯汀的陰謀】裡的海獸是「腐化異形」，但被寄生的男人是「收割者」；同樣，「兔子」是「腐化異形」，它沒有生物本體。）

埃洛爾斯戴上白手套，保持沉默。她不認同「刃」話裡的暗示，她來自維多利亞，所以冰核所產出不會是北境的鏡子，只是比較光滑的冰塊。

「刃」隨後走到窗邊，掏出手中無線通訊發出頻率。玫瑰背對窗外月色，頭髮在柔光下宛如銀絲，襯托那抹肆意綻放的艷紅。

埃洛爾斯心中其實一直縈繞著一個問題。她與摩爾斯也算是朋友，關於他的家事略有耳聞，四年前與其姐姐「刃」匆匆相見而沒有來得及提問，現在一別，不知未來是否還有和平對談的機會。於是她鼓起勇氣，詢問一直好奇的問題：

「當年⋯我並無意插手你們的家事；但我還是想問問，十三年以來，妳當真沒有思念過摩爾斯嗎？」

玫瑰止住離去的步伐，埃洛爾斯慢慢靠近：

「畢竟你們血脈相連，即便妳在夜幕之下匆匆離開他的世界，也應該有幾分思念吧？」

可對面遲遲沒有回應，艷紅盯著地面，踏出家門的那個凌晨忽然襲擊腦海，不過這些都過去了。

「妳是替他問，還是僅僅想要一個符合自己美好期盼的答案？」

「我只是無法想象，有什麽能比家人可貴，值得妳流浪十三年風雨不歸。」

「刃」淺淺一笑：「那妳在兒童之家的家人一定對妳很好吧。可惜了，我們沒妳那麽幸運，他沒了我才會過得更好。」

「我並不這樣認⋯」「好好享受擔任騎士的時光吧，埃莉。比起我那弟弟，似乎有另一個帥哥更需要妳去操心呢。」

「⋯⋯」

「刃」手指觸碰紅唇，向冰川送出飛吻——

「Sweet dreams～♡」

隨後，她後仰跳出窗戶，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離開那被「刃」隨便佔用的單位，遠處迎來熟悉的身影⋯⋯

「埃洛爾斯！」

是伊斯米尼博士，她開著摩托來找自己了。斷聯後，博士挺起她不多的膽子走入零號收容所尋找失聯的埃洛爾斯，結果碰上了FSP，她趕緊離開，讓摩爾斯動用其他人尋找埃洛爾斯；後來收到未知的頻率，她這才找到這裡來。

「我可多擔心妳被FSP抓回去了！讓我看看，有沒有受傷？那『東西』還在不在？」

她被博士手動轉了一圈，安撫了片刻她才完全放心。

「我遇上了『刃』，這裡是電腦。」

博士緊皺的眉心終於放鬆，接過電腦：「『刃』？她在這裡做什麼？」

「她想拉攏我，還盯上了冰核。」

「她不應該在法蘭克嗎？」一把少年音從身後傳出，摩爾斯出現。

伊斯米尼的呆毛晃了晃，嗤笑摩爾斯：「你姐來找你了，開心嗎？」

摩爾斯：「⋯⋯」

「十三年了，摩爾斯。你還在怨她嗎？」埃洛爾斯略知艾紀爾家家事，但摩爾斯似乎並不想多説。

十三年前，十七的柯溫特莉（「刃」）為了擺脫父母，連夜離家出走，撇下八歲的摩爾斯四處流浪，後來被培訓為雇傭兵。

兩姐弟小時候關係很好，早上黏在一起，晚上睡上下舖，是互相的玩伴。可他們的父母每天如雷鳴爭吵不休，不然就以冷漠填補空隙。一家四口共進晚餐，餐點尚有一點溫度，可在搖曳的燈膽下的餐桌冷漠無比，吸走食物的溫暖，只能靠姐姐與自己偶然的談笑聲緩和冰冷。

父親沉迷賭博，奢望一局扭轉人生，變得不省人事。母親因此日夜埋怨，將怨氣撒在摩爾斯身上，每當母親被父親辱打，摩爾斯就要躲起來，可每次會被拽出客廳抽打，姐姐每次都會緊緊抱著他，代替摩爾斯承受傷害。

可誰能一直承受這無盡的雷夜與寒冬？想盡辦法修補家庭的柯溫特莉年紀輕輕便承擔一切，受盡壓迫的摩爾斯也配合著姐姐製造歡樂，才勉強維持這早已出現裂痕的家⋯可她受夠了！她不想再假裝下去了，父母早已沒了愛，為了一點點免稅額而把孩子捆在自己身邊，讓他們承受成年人的負面情緒，真的好嗎？

少女的不滿隨青春期點燃，在摩爾斯沉睡的夜晚，她離開了。

她居然自己獨自逃離了這個家？摩爾斯又憤怒又不解，為什麼她不帶上自己？為什麼！父母雖因姐姐的離開真切地感受到孩子的不滿，這才悔改多疼愛摩爾斯，卻又將一切期望放在他身上。

這些期待將他壓得喘不過氣，雙親的愛護就像是在支付成就，他們要摩爾斯助他們脫離貧窮，可明明這些本來是姐姐的工作，這不公平，為什麼讓自己獨自承受這一切！他多麽想學姐姐逃離，可他更希望能夠回到過去與姐姐快樂的日子，自己若撒手不管，當姐姐回來時，支離破碎的艾紀爾家就無法重塑往昔了。

嗯，他也曾期盼柯溫特莉會回來；這或許是最愚蠢、最天真的奢望吧。

「她不值得被原諒。」摩爾斯避開埃洛爾斯的眼神。

埃洛爾斯：「——所以你離開了維多利亞，並站在這片雪地上，跟她同時想到要找我合作。」

伊斯米尼：「哇哦，是我沒有預料到的角色成長呢。」

摩爾斯：「沒想到她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這倒奇怪，MI6需要兩隊同時找一個教官？

博士解釋，本來是「刃」負責找埃洛爾斯，但因為「刃」當時身處法蘭克才讓摩爾斯接下了工作，她此番前來或許不是為了異雪一案，只是剛好遇上了埃洛爾斯而已。

那真是巧合。

摩爾斯看出埃洛爾斯心存疑惑，於是從兜裏掏出工牌：「拿去，上次回維多利亞總部順便把它帶了回來。有了工牌，溝通起來比較方便。」

MI6工牌是虛數組合塊，每一張有獨特的凹槽作辨識，難以仿製。摩爾斯拿出工牌，證明他是受上級之托完成任務，埃洛爾斯接過工牌，心中的疑惑被那片克萊因藍棱形平息。棱形還保留受徽儀式當日不小心弄到的小破口，能收藏在刀柄裏隨身携帶。這個小破口讓她再度憶起一開始正式成為教官的原因：為了承傳一位紅衣女教官的精神。

「好好好，沒事就行（從衣袖裏掏出啤酒），嘿嘿⋯⋯要來一口嗎？」一談到喝酒，博士笑得尖銳的虎牙都露出來了，呆毛晃動像是一條尾巴，她的血就是由酒構成的吧？

「不用了，謝謝。」「就一口嘛，很爽的啊！」

然而現在被無數問號纏繞的埃洛爾斯完全無心品嘗新事物，僅僅一夜，自己的信念就被反轉顛覆。素未謀面的母親「艾德琳」竟是Project E成員，德洛里斯之死沒有客觀進度，反而比想象中更複雜；加上MI6那邊人手安排似乎出現問題，不知道任務是否還要按照原計劃繼續⋯⋯今夜必定難眠。

她看著手中的雪鈴眼神呆滯，但旁邊兩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

摩爾斯翻了個白眼：「妳真的不會患癌而死嗎。」

又被語言攻擊的博士伸出舌頭做鬼臉：「我患不患癌關你什麽事啊！」

「為什麽不關我事？我的錢還在妳那邊呢，要是死了⋯⋯誰來還債？」「哎呀，我又不是不幹了，你現在又不缺錢，整天提醒我欠債幹嘛？行了行了，明天就給你寄過去嘍。」

博士氣得臉蛋鼓鼓，眼睛盯著走在旁邊的埃洛爾斯：「還是妳好~安安靜靜的，走在旁邊殺氣外露，把那些紅眼睛的壞蛋嚇跑⋯（走到她右邊）告訴你啊摩爾斯，現在教官大人在旁，你可別再打我錢包的主意了，沒錢！」

埃洛爾斯這才從思緒抽離：「嗯，她沒錢。」

摩爾斯給了個OK手勢，拿走了博士手上一瓶酒並灌入口中。

「嗨，妳的來電真是及時。」開著摩托的「刃」接通電話，另一端傳來成熟的女聲。

「找到她了？」「嗯，摩爾斯那小子比我快一步，我把電腦給她了。偷偷趁我不注意把孩子牽涉進來，妳現在欠我一個交代哦，女鬼？」

「妳知道讓我討厭等待，摩爾斯是個有想法的孩子，那就讓他試試。」

「刃」：「我只是去法蘭克轉了一圈而已，妳就那麽着急嗎？」

「她這副肉身大概撐不過這個冬天，若再不抓緊時間，冰核就浪費了。」

「刃」：「所以，妳在不通知我新計劃的情況下，讓我白跑一趟？」

「我有什麽打算不需要告訴妳。」「嗯嗯~可是這樣很容易出岔子的哦。」

電話那頭冷笑：「『雪狼』逃不過埃斯基爾，他會喜歡的。比起我自己操刀，倒不如讓他親自參與。」

「刃」：「好吧，畢竟零塔資源更多，能説服埃莉服從就行。」

「呵呵，『卡德』一樣，絕對無法拒絕德洛里斯，我比『雪狼』更能控制她。人總是有軟弱的，這正是你們有趣又可憐之處。」

「刃」：「可她拒絕了那份文件，妳還是那麽自信嗎？」

「拭目以待吧。」

「好吧~那妳呢？妳難道就沒有弱點嗎⋯⋯『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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