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lusive Words - Delusive Words[青黑]9

11.

青峰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双眼爬满了血丝。

在启动车子，拿出警灯一系列的动作之后，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胸口。微硬的质感，那里放着他的警官证。

汽车扬尘，留下逐渐远去的尾灯痕迹。

小监离总署并不是很远，开车也只要二十分不到。在这因为大雨而几乎没有车人的路上，青峰原本是不必要拿出警灯的。

只是他等不了了。况且，也许也是最后一次用了。他心里想着。

一路上的雨，给去路盖上一层又一层的帷幕。有好几个转弯，青峰几乎以为自己要过不去了。

本以为会心急如焚的，然而却格外的平静。

车停在小监外，铁门紧闭着。青峰从车上跳下来，顾不得滂沱大雨湿透了他的外衣。开始时用手拍门，然而久未有回音，青峰便用脚，一下一下大力地踢门。

“哪个神经病！?”

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一道黄光随即射出，打在青峰脸上留下一条线。

小监的人，除了新来的火神，都对青峰有印象。这个刑侦队的一号王牌，行事极为野性的青峰副警司，尽管非出身科班，也凭借天生的直觉与能力，往小监送过许多犯人。

如今深夜青峰到访，值班的人不敢拦下，一则是认为有什么紧急的审讯需要提人，二来青峰那家伙，并不比号子里蹲着的那些好多少。

是的，他打开门的那瞬间，就决定不要拦着这头野兽。

青峰的脸上，纵横的雨水顺着下巴滴下来，眼眶中布满血丝，眉间是氤氲着的黑气。那束从门内透出的光，正好打在了青峰的双眸之间。

照亮了他那锐眸之下，极力隐藏也无法隐藏的，杀气。

“原来……是青峰警官啊……”

“少他妈的废话，”青峰一把抓起对方的领子，把对方提得双脚离地，“黑子哲也呢？”

“黑子是？啊是今天那个……您等下我马上……”正拿起挂在大门后的内线电话，打算给室内的火神通个话，手被青峰用一拳打在电话上。

“带我去！”

声音从胸腔的最低处压出，伴随着雨声，是兽类撕咬猎物前那般的示威。

“……好，好您等等……” 年长的狱警，三步一颤地带着青峰一路向监内走去，正巧路过了门口的监控室。

火神正坐在里面看黑子哲也的资料。

“火神。”老狱警几乎欲哭，“你快带青峰警官去黑子哲也的监室，有紧急审讯。”

火神有些摸不着头脑：“青峰是……谁啊？”他还在疑问时，只见一个黑色身影迅速冲到他眼前，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摔在了办公桌上。

文具和档案撒了一地，黑子的那份落在了最上面。

“带我去找黑子。”

青峰低着头，双手死死地压住火神。后者看不见前者的表情，只是那黝黑的皮肤下，血管似乎在一跳一跳。

“就算是紧急提审，也需要警司以上的许可……”火神强撑着身体刚想要解释，就又被青峰给摔了回去。

自己的身体素质是同龄人中数一数二的好，可是面对这家伙，也几乎不能动弹。

开什么玩笑！这家伙，是怪物么？

“可是……”

“还他妈的啰嗦，你耳朵聋了么？”青峰狰狞着脸，怒目瞪火神，“你听不到么？里面的声音？”

这个时候，火神才听到。

在收押区的深处，似乎隐隐约约传来吵闹的声音。顺着曲径幽深的走廊，混在幽暗的光中，传到门口时几乎已经听不到。

难道是，黑子？！

火神迅速爬起来，抓上钥匙就往收监区跑。青峰跟在他身后。除此之外，剩下的两人不敢跟上。

除了火神那家伙，谁还敢和暴怒的青峰一起走，简直找死。

越走进收押黑子的监室，就越能听到那阵吵闹的声音。原本就昏暗的小监，此时，在人群哄咋的吵闹声中，似乎变得更黑暗了，黑暗得快要看不清前路。

火神想起黑子紧抿着嘴的样子，他似乎看到那张脸。

明明不该坚持，却一定要坚持的脸。

身后青峰的喘息声，也许似乎是火神的错觉，竟夹杂着血气一般。

欲要撕裂一切的前兆。

随着一层一层的铁门巨锁被打开的声音，二人一路小跑，终于到了黑子的监室前。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火神还是被吓了一跳。黑子被两三人围在角落，看不清他现在具体的情况，只听得下流言语不绝于耳，他大吼着：

“都他妈给我安分点！”边说边用带电的警棍敲击墙壁，发出噼噼啪啪的电流声。

身后的青峰手已经抓上了铁栏杆，火神的余光瞟见，他抓的用力到，指关节已经皆尽发白。

“开门。”

“什……”

“我说，开门！！”

青峰大吼一声，火神感到自己右耳的耳膜几乎要被震碎。这一声怒吼，把嬉闹的人声震消声了，甚至连头顶单薄的灯泡都震了三震。

在万籁俱寂中，只听得到钥匙开锁的声音，和青峰因为要保持最后一丝理智，因压抑而发出的呼吸声。

这一刻，连火神都感到略微害怕。

青峰拉开牢门，一个箭步冲进去，先是拉起在黑子面前，向黑子施虐的二人，一人一记重拳，将二人揍倒在地，然后拳头即向起哄的第三人迎去。带着镣铐的三人当然不是青峰的对手，电光火石之间，三人就已经倒下。

其中起哄的那人，是青峰亲手抓住送往小监的。他的喉头发出令人作呕的吞咽声：

“我说，这不是青峰大辉么？真是稀客啊，怎么，这个小娘们也是你送进来的？”

青峰站着，沉默，周身发出可怕的杀意。

“还是说，来救小姘头啊？啧啧啧，真是英雄救美啊。哈哈哈哈哈。”

火神听不下去了，他用电棍打着那家伙的腿：“给我安静点。”

“青峰大辉，你竟然私自闯监。你完蛋了！！哈哈哈！！你这个杀人犯也有今天！！！”

那恶心家伙的眼神却往黑子身上瞟，黑子嘴角青黑，身上大片的青紫，衣服也被撕得七零八落，然而手里还紧紧抱着青峰曾给他披的棉服。

那张脸，尽管已经伤痕累累，右眼甚至已经肿成一条缝，但是他的神情，依然是平和淡定。在这充斥着血腥臭的牢房里，显得太过格格不入。

“话说你来得也是时候，我正准备扒了你小媳妇的裤子，好好插插他的屁股呢。”

火神的胃里泛出干呕的感觉，他觉得胃部正在一下下往上翻。

然而青峰，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外套夹层内，拔出他的配枪。甚至在火神和黑子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只听咯啦的上膛声，躺在地上大放厥词的家伙就看到一个黑漆漆的枪口，正直直地对着自己的脑袋。

火神站在亮处，他看不清青峰的脸，而青峰的声音，听起来也平静的可怕。

太平静了：

“对，我是杀人犯。而且我也不介意，再多杀一个。”

他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直到此时，口吐狂言的家伙，才开始真正害怕起来。他是曾经领教过的，那时追捕他的青峰大辉，就是如此可怕，像是蛰伏在无数危机中，随时会奔袭咬死人的黑豹。

而此时的青峰，比当时，要可怕一万倍。他的黑眸，在暗夜中，深不见底。

整个小监，都安静得太可怕了。趴在地上的人，只能听到伴随着滴水声，自己心脏濒死前的狂跳。

那一瞬间。

“青峰君，不要！！！！”

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枪声过后，是一串撕心裂肺的嚎叫。趴在地上的犯人，暂时是爬不起来了。因为他的大腿上，被青峰开了一个硕大的血洞，殷殷地冒血。

再无一人敢发声。

火神迅速用对讲机联系在办公室的二人：“请医务室紧急准备三个床位。”他看了看黑子：“再多准备一个单间可以么？”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火神向还站在牢房中沉默不语的青峰说：“那边联系好了，你先带黑子去医务室。我给你们申请了一个单间，剩下的这些我和前辈们看着就行。”

青峰此时，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谢。”

他抬起沉重的步伐，向刚刚开始就蜷缩在角落的黑子走去，看着他不整的衣冠，和青紫的身体，青峰真想立马闭上眼，不去看。

好疼啊。

胸口，就像被打了一样。

然而他还要把黑子送到医务室。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黑子身上的伤痕，青峰注意到了黑子抱在怀里的自己的外套。

“喂你……”

“青峰君的东西，我要好好保管。”

青峰看到的是，一如既往清淡坚持的，像是冬日里的一汪温泉的蓝眸。

他要保护他。

永远。

哪怕堕入阿鼻地狱。

哪怕保护他的代价，是再也不能拥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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