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lusive Words - Delusive Words[青黑]10

12.

那天，也是一直在下雨吧。

远处有人叫着青峰的名字，听不清。有人在远方徘徊，看不清。他只能看到自己的手，握着枪的手，手心积出一洼小水。

刚刚开过枪的手，如果凑近闻，还可以闻到轻微的火药味。味道萦绕在青峰的鼻尖，他的思绪糊在这味道中。

下雨好。这样，就可以把血，冲得一干二净。

13.

“青峰君？”

黑子的声音把青峰从绵长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医务室的灯光，比起收押区，显得又白又刺眼。

门外传来捉摸不清的嘈杂，偶尔听到火神的低吼声。

大概是那些家伙吧，青峰起身，把医务室内间的门从里锁死。他反复地检查，确定那些家伙闯不进来，才转身面对着黑子。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青峰，不敢面对黑子。不敢面对他，浑身伤痕的身体，青紫的嘴角和眼角，以及尽管受伤，依然淡然如初的眼睛。

好窒息，从一开始见到黑子就有的窒息，到此时，已变成绞刑架的绳索，套在青峰的脖子上，慢慢收紧。

他看着坐在医务室床上，正在给自己包扎的黑子，因为手铐和脚镣的关系，更为笨拙。

青峰是想上去帮忙的，可是他却贪恋可以安静地看着黑子的这段时间。如此宝贵的时间，青峰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他看着黑子的手腕，因为有些过瘦，显得在手铐环里，空空荡荡的。

就如同青峰的心，一样空空荡荡的。

“……Tetsu……”

黑子正在涂碘酒的手停了下来，青峰的所见，从那头天蓝色的发，变为了那双干净的眼睛。

似乎是吃惊于这样称呼自己的青峰，黑子确认了一下：

“青峰君……?”

“嘛……”意识到尴尬的青峰转移眼神，大力地挠头，“黑子，这个音节太长了，还是叫哲吧…顺口多了…”

“Tetsu。”他像是要确认一般，又一次无意识地叫出黑子的名字。

“青峰君，我在。”听到青峰叫着自己的名字，黑子觉得那个平时凶悍的声音，突然沾染上了少年感的青涩。

然而，完成这个简单的对话后，整个医务室单间又陷入了死寂。晌久，青峰才开口，他的喉咙干涸，发出了涩涩的声音：

“哲，你明明没有杀桃井。为什么要说自己有罪？”

黑子刚刚才有些舒展的表情，一瞬间又恢复到冰点以下:

“我是有罪。而且青峰君，你为什么认为我没有杀桃井?就算你现在已经查出来什么，最大的嫌疑人还是我。”

像是想起了什么，黑子又扬起嘴角：“放弃吧，直觉也有会错的时候。”

青峰已经坐在了黑子身边，他双手掰正黑子的双肩，使自己的眼睛能看到对方瞳孔里，干净的光:

“不会错的，你的眼神，不是杀人犯的眼神。”

“那杀人犯该是什么眼神？”黑子的声调里有些调侃。

“杀人犯，”青峰苦笑，“就是我这样的眼神。”

[青峰，你别忘了，你也是个杀人犯。]

[青峰大辉，你这个杀人犯也有今天！！！]

雨越下越大，打在医务室的玻璃上，像是要气势汹汹地钻进来。

青峰的脑子里，产生了与现实交叉的幻觉。他似乎看到了那日，那日也下雨。自己的面前，血流成河。又慢慢的，那具尸体竟然挣扎着要坐起来，原本的发色也变成了淡蓝。

青峰的手，抓着黑子的肩，越来越紧。

“青峰君……”黑子吃痛。

一直沉默着的青峰，抱住了黑子。他好累，好需要一具温和的身体，不需要回应他，只要任凭他抱住就好。

“青峰君……”

“抱歉啊哲，让我抱一会就好。”

求求你了，就一会儿。

青峰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冲动，他的头越发的沉重了。是吧，该是太累了。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有好好吃饭了。

他安静地靠在黑子肩上，黑子比他矮，导致他的头低着，颈椎酸痛。但是他还是想这样靠着，闻着对方身上清凉如山泉般的味道。

黑子带着手铐的手，安静地放在两人之间。

“……哲。”

“我在，青峰君。”

“你不是恋童癖。”

“……”

“黄濑，都说了。”

“……”

“你不是，太好了，你不是。”

看不见黑子表情的青峰，感到黑子笑了。没有声音，只是感到了对方肩膀的抖动：

“……是，我不是恋童癖。我是同性恋。”

“……别乱说。”

“是真的。”肩膀的抖动停了，语气变得正经，青峰甚至听到对方喉结上下翻滚的吞咽声。

他抬起头，看着黑子的眼睛。

不是杀人犯的眼睛，澄澈的似乎要滴出水来。一双永远认真的眼睛，认真地做事，认真地担当，认真地活着。

那双眼，看到了青峰的心坎里。

“是真的。”

黑子又重复了一遍。

青峰的身体又先于大脑的思考了，他脑袋一片空白，只感到自己的嘴压着黑子两瓣冰凉的唇，什么也不做，只是压着。

他吻了他，在窗外不止歇的落雨声中，在医务室冰冷的白炽灯下。

这个吻，很漫长。

长到花开花败，日出日落，春去冬来。长到从前一世的彼岸，走到今生的此端。

雨就这样下着，仿佛就这样，能下一辈子。

青峰先放开了黑子，他的双手还搭在黑子的肩膀上。双眼细细地看黑子的脸，平日粗糙的他，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打量过一个人。只是如今，他要把黑子看透，看到用记忆，心上刻下痕迹。

哪怕，很疼。

慢慢的，他的眼皮开始很沉重，整个视野里都是蓝色，夏天一样的蓝，偶尔把缓缓漂浮的云刮开。

他慢慢，慢慢地重重靠在了黑子身上。

“青峰君……？”

耳畔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

睡着了么？

黑子费力地，用带着手铐的手，把青峰扶正在医务室的床上，帮他退掉湿透了的外衣。只穿着黑色贴身衣服的青峰，形状较好的胸肌随着呼吸而起伏。黑子就这样靠在青峰身边躺下，狭小的床，两人显得很挤。

“这样，应该不会冷了。”黑子往青峰身边靠下。

“青峰君，我很幸福。”

“比以前的每一天加起来都要幸福。”

“哪怕以后死了，我也不会后悔。”

回应黑子告白的，只有青峰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和窗外规律的落雨声。

黑子举起双手，银色的钢制手铐在医务室白色灯光下，顺着弧度闪出亮光。他似乎是笑了，也似乎是落泪了，双眼看着那副手铐:

“我也想，好好抱一抱青峰君。”

张开双臂，在灿烂阳光下，就这样紧紧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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