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扇公主與一郎神 - 第十二回　金凰大戰黃河

　　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這叫做墨菲法則。

　　我討厭這種法則。

　　出現變化，就把變化排除；出現障礙，就把障礙克服；出現敵人，就把敵人打倒！

　　無論如何，我制訂的計劃，不容許失敗！

銀扇公主與一郎神　第十二回　金凰大戰黃河

　　在西湖東側的南山路上，我隱藏在佐丹奴的衣架後面，以望遠鏡觀察楊一郎和沈落雁。

　　店員們見我行跡可疑，早就在竊竊私語，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我趕走。反正我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要趕就趕吧。

　　從楊一郎跟沈落雁在半生緣裡的時候開始，我就沒有再竊聽了。遠遠看來他們有說有笑，甚是開心，這樣就夠了。

　　沿著南山路走下去，就可以到達太子灣公園，不過這二人走得也太慢了點。也罷，跟計劃比起來，他們高興才更重要。

　　於是我打了通電話給在公園待著的魑，告訴他目標會晚一點到。他前天被抓進公安局之後，關了一天，又被訓了一頓，後來付了點錢就放出來了，這次我再找他幫忙，他是十二分的不願意，但又不敢抗命，因此說話顯得很沒勁。

　　掛掉電話，我再看向約會中的二人，他們正站在一間婚紗店前面。喂喂，進展太快了吧？跳了好幾步啊，楊一郎！

　　「需要甚麼幫忙嗎？這位小姐？」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下意識地回頭。

　　糟糕。不是店員，是警衛。

　　「哈哈，沒事兒沒事兒，我只是隨便看看而已，現在看完了，要走了。」

　　我揮了揮手，落荒而逃。

　　還沒有找到下一個躲藏地點，我驀地一驚。

　　好濃的妖氣！怎麼回事？

　　我連忙抓起望遠鏡，往婚紗店的方向看去，只見楊一郎站著不動，被某個人當成沙包一般拳打腳踢。妖氣就出自正在打他的那個人。

　　這個金毛小子……是妖怪！

　　「金凰！金凰！妳聽到沒有？金凰！」我發現沈落雁正抓著自己的衣襟大聲說話，才想起我裝了偷聽器在她身上，於是戴起耳塞，隨即聽到她的聲音：「金凰！妳做得太過火了吧？這樣打下去學長會受重傷的！」

　　果然，她把這隻當眾毆鬥的妖怪當成我的手下了。

　　但是他不是啊。魑的變化形態我全都看過，其中人類形態只有一個大漢、一個老爺爺和一個小男孩。這個一頭金毛的我見都沒見過。

　　說到底楊一郎是怎麼搞的呀，他不是自稱武學天才嗎？怎會被一個外行人當成沙包來打？

　　我忍不住了，運起妖力，傳音入密，在三十米外向楊一郎說話：「楊一郎！你在幹甚麼呀！真是的！你給我振作點！這傢伙由我來搞定，你給我顧好沈落雁吧！知道了嗎！」

　　用力地說完之後，我習慣性地把戴著的耳機一甩，然後拿出銀扇。

　　揮動第一下，南山路上便即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揮動第二下，狂風集中吹襲那隻金毛的妖怪，把他吹得站立不穩。

　　揮動第三下，那妖怪雙腳離地而起，被颳離南山路。

　　在我擁有的妖術中，其中有一種名叫「風仙之術」。此術原為仙術，於春秋戰國之時從仙人列子手上傳入人間。我祖上得知此術秘訣後，發明了以妖力代替仙力來行使此術的方法。

　　妖怪們所行妖術，大致上依五行分成金木水火土五類，而獨獨只有我們朱家的妖怪，能夠使用「風術」。

　　如果你沒有親眼見過，你會相信，以人類肉身，也能夠在天空飛翔嗎？

　　說穿了其實甚是簡單。只要能夠隨心所欲地操控氣流，毋需騰雲亦毋需駕霧，我，可以飛在空中！

　　趁著周圍狂風未止，我在自己附近製造了一個上昇氣流。這並不費勁，因為剛才我把風搧向那隻妖怪的關係，使前方的氣壓較我這邊為高，所以現在的風全向我吹來，我只要把這陣風的風向導引向上，上昇氣流就完成了。

　　接下來我雙腳一蹬，身體旋即隨著氣流攀升。我一邊控制風向，一邊把自己和那隻妖怪一起吹向東面。

　　這就是所謂的「御風而行」了。

　　西湖的東南面有一堆丘陵，我也不是很熟，但是那裡游客不多，是適合打架的好地方，前天我跟楊一郎也是在那附近決鬥的。

　　飛了片刻，到了雲居山上，我慢慢把風力收弱，讓自己穩穩落到地上，至於那隻妖怪，就讓他自由落體吧。

　　砰！

　　「──你他媽的！甚麼邪門東西！痛死人了！」他一頭撞上了革命烈士紀念碑附近的石像，把石像的一角撞崩了，他卻連血都沒流一滴，只是坐在地上沒口子在喊痛。

　　如果這是漫畫，這畫面一定很搞笑。

　　但我完全笑不出來。

　　「我的名字叫做金凰，是朱氏集團在杭州的代理。」我朗聲說道：「閣下是哪條道上的妖怪，竟敢在這裡鬧事，難道不知道杭州是我們金家的地盤嗎？」

　　「嗄？」他仍是坐在地上，回頭向我看來，一臉不屑，說道：「朱氏集團？金家？妳在說啥？小姑娘，看妳長得挺純，幹甚麼學黑社會的口吻說話？別管甚麼金家不金家了，過來我這，以後大哥罩妳！哈哈！」

　　這傢伙一臉猥瑣的笑容，看了就想作嘔。

　　「是嗎？既然如此，」我把手掌放到嘴邊，冷冷地道：「那我不再盤問了，你就這樣去死吧。」

　　我把「三昧真火」吐在手上，形成跟籃球差不多大的火球。

　　那傢伙見狀，立時收起笑容。他多多少少有察覺到這一招的厲害。

　　我一球丟出，閃不過就只有死！

　　蓬的一聲，石像的頭被我消滅了。

　　啊，一時怒火攻心，出手過重了。幸好這地方平常沒甚麼游客，相當恬靜，不驚動到附近紀念館裡的員工的話就沒問題了。

　　「喂喂，太危險了吧！」那金毛妖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妳做的事比我還過份啊！」

　　「如果你沒躲開，乖乖死在這一擊之下就好了。」我回頭看向他，重重地哼了一聲。

　　他的動作很快，但我看得很清楚。剛才他在將要被火球擊中之前，變成了一隻麻雀，迅速地飛到我身後，再變回人形。

　　這是只有真正的妖怪才會使用的變身術。連我都不會用。

　　有點不妙。

　　我從沒跟真正的妖怪實際對戰過。雖然不知道這傢伙擁有多少「變」，但是連「一變」都沒有的我肯定是吃虧的一方。

　　話雖如此，我是絕對不可能示弱的。

　　「嘿，妳好像很想知道我的事的樣子。」他一反之前的嘻皮笑臉，變得嚴肅起來：「我就告訴妳吧，我的名字叫黃河，是從蘇州來的。我並不是甚麼了不起的妖怪，我成妖不過才三年而已。」

　　我冷冷地道：「突然這麼老實，是打算求饒嗎？」

　　黃河又嘻皮笑臉起來，說道：「我也算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既然妳露了一手給我看，當然要禮尚往來。」

　　「哦？那你想表演甚麼？」

　　「對啊，表演甚麼好呢？要臨時決定的話實在是實在是……啊，對了──」他頓了一頓，笑道：「就表演『分屍』好了。」

　　說時遲那時快，他已向我衝了過來。

　　一陣寒氣逼近，我不及多想，便拿起銀扇一擋。「鏗」的一聲，金屬碰撞。

　　他明明沒帶武器，何來金屬？

　　原來，妖怪可以做到這種事，連我都是第一次看見。

　　他把自己的右手變成一把刀了！

　　局部變身……？雖然是很單純的做法，但我連想都沒有想過。

　　而且這傢伙動作好快，雖然劍術上是不成章法，但以妖怪的速度胡砍一氣也令我手忙腳亂了一陣子。更麻煩的是，他的刀並非拿在手上，而是身體的一部份，除非我把他的手砍下來，否則沒辦法解除威脅。

　　鏗鏗鏗鏗鏗鏗……瞬息間過了十多招，憑藉戰鬥技術上的優劣，漸漸拉回了均勢。

　　「嘿嘿嘿，怎麼樣啊？妖怪的前輩，金凰小姐啊。」他狂笑著向我說話：「我成妖三年以來，殺過不少人類，卻從未殺過妖怪。我以殺人為目的練成的這一變，作為妖怪的妳覺得如何啊？妳覺得如何啊？妳覺得如何啊？」一邊發問，一邊連劈三刀，一刀重於一刀。

　　這就是真正的妖怪。我的肉身終究只是一名十九歲的少女，雖在銀扇上注入了妖力，但仍略感不支。

　　繼續進行肉搏戰對我不利。

　　我把上身後仰，嘴成圓狀，作勢吐火，他果然有所顧忌，忙不迭地退後。他不知道我的「三昧真火」必須高度精神集中才能成形，在激戰中根本吐不出來。

　　「害怕嗎，黃先生？」我露出可憐他的表情，說道：「害怕是應該的，因為你知道自己挨不住我的一擊。枉你長得一臉流氓相，骨子裡卻是膽小如鼠，真是沒用。」

　　黃河眉頭一皺，隨即笑道：「妳覺得稍微激一激我就會不閃不避吃妳的火球？大小姐，不要太瞧得起時下的年輕人了。面子不算甚麼，結果就是一切。妳的火球雖然厲害，打不中對手就是徒勞。等我把妳的頭割下來之後，妳再到地府去跟阿Q告狀吧。」

　　嘖！

　　他說得沒錯，現在中國的年輕人根本不把面子當一回事，激將法對他們是起不了效的。

　　「還有啊，大小姐，」他笑道：「我好歹也是隻妖怪，難道妳覺得只要保持距離，我就打不到妳嗎？」說罷左腳往地上一踏，花崗岩的地面應聲崩裂。

　　土術！

　　地裂快速地往我這邊延伸過來，我連忙把銀扇往上一揮，身體隨著上昇氣流浮在空中。幸好我穿的是褲子，不然就要走光了。

　　「哦？妳會『呼風』啊？剛才就是用這一招把我吹來這裡吧？」黃河好整以暇地抓了抓下巴的鬍渣，笑道：「不過還真奇怪啊，如果妳也是妖怪，為甚麼不變成會飛的東西來閃避呢？而且妳身上的妖氣也很弱……該不會……」

　　被他知道了，我不是妖怪的事實、我不會變身的事實。

　　既然如此，只有速戰速決了。

　　現在承托著我的身體的這股上昇氣流，是從四方八面收集過來的空氣，因此我這個位置的氣壓遠比周邊為高，如果把上昇氣流加速的話就可以製造出陸上颱風了，但這會對環境造成很大破壞，所以不可以這樣做。

　　可是這股高氣壓還是必須要有宣洩的渠道。

　　於是，我把身邊的大氣壓成一團，非常順手地往黃河的方向丟了下去。

　　這一招就叫做「高氣壓彈」吧！

　　空氣是看不見的，黃河只會感到無形的壓力往身上猛推而來。瞬間，他整個人被壓倒在地上，連同地面一起陷了下去。

　　如果是人類吃了這招，就會跟從飛機上往下跳一樣，從頭到腳都變成肉醬。但是妖怪的肉體強度比人類高出好幾倍，黃河吃了這招不但沒死，連血都沒吐一口。

　　「嗚咳！」他艱難地撐起了半身，怒道：「妳這傢伙……！竟然用這麼奸詐的招式……」

　　「你還真能撐啊。」我冷冷地道：「那就再給你一發吧。」

　　手一揮，把一團大氣推了下去。

　　砰的一聲巨響，他撐起的半身又被壓了下來，縱是妖怪也消受不起，終於吐了一口鮮血，大概已受內傷，一時之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我就讓你死得輕鬆一點。被我的『三昧真火』擊中，你連一點痛苦都不會感覺到。」

　　「嘿……妳還有問題要問？」

　　「你跟瑣羅亞斯德邪教有關係嗎？」

　　我問得非常直接，為的是要看看他的反應。

　　如我所料地，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嘴巴微張，雙唇顫抖，眼神閃爍不定。單憑這些反應，不能斷定他就是邪教中人，但他肯定知道一些關於邪教的事。

　　「……我必須回答妳嗎？」

　　「不必了。」我凝神吐出真火，然後說道：「像你這種程度的妖怪，就算跟邪教有關，都不會知道太多內部情報，向你打聽是一點意義都沒有。你就這樣去死吧。」

　　「等等！」他叫了起來：「不要出手，我甚麼都告訴妳！我是瑣羅亞斯德邪教的教徒！」

　　我扁了扁嘴，說道：「我說過了，就算你是邪教教徒，我也不認為你能說出甚麼讓我感興趣的情報。」

　　「瑣羅亞斯德邪教在江蘇地區的現任主管──」他自信地笑了一下：「關於這個人的情報妳覺得如何？」

　　「哦……」我大感興味，便從上昇氣流中下來，慢慢向他走近，但仍不放開手上的火球，說道：「說來聽聽吧。」

　　黃河坐了起來，眼珠子骨溜溜地轉動，緩緩地道：「我說過我是在三年前才成妖的，那時候我剛從台灣旅行回來，知道邪教有一個分部設在蘇州，便去了拜訪。目前，邪教在大陸，嗯，最起碼在長三角一帶的勢力很弱，我到了蘇淅分部時，裡面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

　　「那男的就是分部的主管？」

　　「不，那女的才是。」黃河說到那個女人時，一臉厭惡：「她的名字叫楚纖纖，是個非常、非常煩人的傢伙。只不過早我幾年成妖，就以上司自居，對我呼來喚去。可是她的妖力確實很強，我完全不是她的對手，技不如人也就無話可說，可是她……」

　　他似乎積了一肚子怨氣，發起牢騷來沒完沒了，我只得揮手打斷他，問道：「特徵呢？她有甚麼特徵？會用甚麼妖術？」

　　黃河怔了一怔，說道：「特徵嘛……呃……說到這個，應該就是……『可愛』吧。」

　　「啊？你說甚麼？」我又向他走近了幾步。

　　突然重心不穩，雙腳似被堅硬的東西絆住了。

　　只一眨眼間，我已有半身被泥土包圍，完全動彈不得。手上的火球亦已熄滅。

　　這是妖術「土牢」！我太大意了！

　　「對呢，至於妖術方面嘛，哈哈！」黃河站了起來，陰險地笑道：「楚纖纖那妞跟善使『土術』的我不一樣，她擅長用的是『水術』哩！」

第十二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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