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擊
這不是艾倫第一次看見由巨人們組成的高聳城牆,在他進入調查兵團前、在那一日之前他也曾以為這座五十米的高牆可以阻絕一切的危險,可事實證明那不過是無力的人們盲目的自我安慰。
彷彿被吸引般,艾倫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撫上蘿絲之牆粗糙且經風化的牆壁,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蘿絲之牆的缺口處,被巨人破壞的城牆開了一個約三十米高的破洞,艾倫茫然地思考著這次不知該如何將破洞堵上,這附近並沒有如上次大小恰好適合的岩石,該如何「奪回蘿絲之牆」艾倫並沒有底,但或許團長早想好了對策。
他不清楚為什麼自己總能對艾爾文團長給予無條件的信任,但相信艾爾文似乎早就成為所有調查兵團成員刻入骨血的本能,不需要任何原因,他僅僅站在前面似乎就能帶領全人類飛出圍牆。
「艾倫,你在想該怎麼將洞口堵起來嗎?」身後傳來腳步聲和低沉溫潤的嗓音,艾爾文走到艾倫身邊也將左手撫上牆壁。
「是的。」艾倫答道,他回首看向艾爾文線條堅毅的側臉,因為近來意外頻繁地與艾爾文見面,他反而沒有發現那張線條俐落的臉憔悴了那麼多。
艾爾文冰藍色的眼睛看向艾倫,讓他瞬間有種自己被看透的赤裸感,艾爾文拍了拍艾倫讓他陪自己走上一段,艾倫沒有拒絕的餘地亦沒有拒絕的理由,只得和艾爾文並肩沿著巨牆走著。
「那麼你有想到什麼好方法嗎?」沉默地走了一段,艾爾文猛然開口接續方才的話題,艾倫愣了好半會才意會過來:「不,並沒有。」
「雖然上次是以我的巨人之力將瑪莉亞之牆的破洞堵住,然而這次附近根本沒有那種巨石可以用,也沒有可以獲得那種大小石頭的地方,在這種情況之下我想不到其他的方法可以堵住洞口。」艾倫說道,抬眼迎向艾爾文盈著淡淡笑意的雙眸,瞬間他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些什麼。
「的確,沒有巨石我們就無法堵住洞口,而我們也無法取得那麼巨大的石頭。」艾爾文沒有否定艾倫的說法,這令艾倫悄悄地鬆了口氣:「那麼,這些牆壁是怎麼建成的呢?」艾爾文停下腳步,看向艾倫。
「……是由什麼──團長、難不成──?」艾倫錯愕地看著艾爾文帶著笑意卻極為認真臉,艾爾文點頭:「是呀,你認為用巨人如何呢?」他語氣輕鬆地問道,又邁開腳步。
艾倫趕忙追上艾爾文離去的步伐,尚未能開口,艾爾文又接著說道:「可是艾倫,僅僅是堵住城牆有用嗎?我們早在數年前便知道再高大的牆也是擋不住巨人的,那麼我們為什麼仍要重蹈覆轍呢?」
是呀,艾倫瞠大了眼望向艾爾文,宛若是當頭棒喝一般,不由得止住腳步。早在當年超大型巨人和鎧甲巨人出現的時候,他們就應該知道躲在成牆後面尋求那短暫的安穩不過是人類的妄想罷了,他們從未擁有過真正的安寧。
「可是--當初也是這樣奪回瑪莉亞之牆的……不、瑪莉亞之牆之後仍然是被攻破了,但除了這個方法我們還有什麼辦法能夠奪回人類的生存區域?沒有了吧?」艾倫艱難地問道,瑪莉亞之牆在他以巨石堵住過後一年仍然是被攻破了,突破口正是在被他堵上巨石的地方。他早就喪失了對昔日同伴怒吼的力氣,他只想著這次又該有多少人死亡、有多少人因為生存空間得不足而要被放逐。然後他們在第61次牆外調查又失去了蘿絲之牆。
艾爾文回過身拍了拍艾倫,艾倫帶著掙扎又像是在求助的表情看著艾爾文:「──團長想到其他方法了對吧?」
「是的,但那並不是一個好方法。」艾爾文帶著些許複雜地苦笑,艾倫露出一臉不解,艾爾文卻沒繼續往下說:「艾倫,你能為人類奉獻心臟嗎?」
「我能,只要能驅逐所有的巨人,我願意為此奉獻心臟。」艾倫沒有多想地答道,艾爾文閃過一個像是欣慰卻又交雜著不忍的眼神,最後只點點頭道:「別忘了等等要召開作戰會議。」說罷沒待艾倫回過神,便獨自朝營區走去。
等艾倫走進帳棚時,裡頭早已坐滿了人。這次艾爾文難得地要求多數調查兵團內的幹部和資力較深的成員們都必須在場,因此不大的帳篷內的每個角落幾乎都被人佔據。艾倫擠過幾個人才走到阿爾敏替他留的位置,阿爾敏悄聲問道:「艾倫你去哪了?」
艾倫隨口敷衍了幾句,談話間帳篷的簾子被人撩開,韓吉抱著一個大箱子跟在艾爾文身後走了進來,帳篷頓時陷入一陣令人屏息的沉默。
「抱歉讓大家久等啦!」韓吉將手上的箱子放在桌上,自艾倫的角度能看見裡面堆滿了填滿藥的針筒,有些眼熟但他卻想不起那些藥劑在哪處曾看到過。
「首先感謝大家來參與這次的作戰會議,那麼我會盡量言簡意賅地進行輔助說明,現在先由艾爾文來講解我們的作戰計畫。」韓吉拍了拍艾爾文,往後退了一步,艾爾文眼角瞥過里維無聲地站到人群最後方,他眨眨眼開口說道:「那麼,我現在要宣布我們第62次牆外調查真正的任務。」
聽到他的話,底下的團員們開始有些騷動,阿爾敏疑惑地看向艾倫,艾倫搖頭表示他也並不清楚,在騷動擴大前艾爾文終於抬手制止眾人的討論:「我知道這麼說可能會令許多人感到不解,原本我們這次公告的任務是要奪回蘿絲之牆,然而我認為僅僅是奪回蘿絲之牆並不能代表人類的安全或勝利,我們從瑪莉亞之牆的經驗應該可以窺知一二。」
艾爾文語氣稍歇,環視了眾人一圈,每個人的臉上有著雜揉不解、訝異、還帶著些微難以言喻的恐懼,艾爾文微微溢出一絲嘆息又立刻將之斂起:「我希望這次會是最後一次牆外調查,言下之意,我希望在這次『永遠地』驅逐巨人。」他將眼神飄向里維,里維只是沒有表情地環著手,他知道的,里維一直不贊成這個作戰,但他已經別無他法。
艾爾文看著里維旋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帳篷,他只能苦笑。底下的眾人早壓抑不住疑惑和不安,空氣浮動著焦躁的氣氛,艾爾文再次示意眾人安靜:「現在我只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是否能為人類獻上心臟?」
冰藍色的雙眼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艾倫不由得屏住氣息,在場靜的仿若空氣凝結一般,沒有人能回答亦沒有人敢回答。艾爾文並沒有開口催促,直到一聲清脆俐落的踏步聲打破寂靜,讓的右手緊握著敲上心臟的位置,做了個端正的敬禮姿勢。
這仿若是個訊號,一個接著一個,調查兵團的幹部們將拳頭狠狠地擊上心臟,一聲聲震撼著空氣,艾倫咬著牙用盡畢生的力氣將右手槌上胸口,他感到眼眶有些壓抑的酸澀,他眨著眼強忍,身邊的阿爾敏和莎夏卻早已淚流滿面──他們知道也許這次真的必須獻上自己的心臟。
艾爾文無法回禮,他只能深深地點頭,接著退了一步讓韓吉上前,韓吉笑著開口:「別每個人都那張臉,又不是要你們去死,盡你們最大的力活下來吧。」她拿起箱子內的針筒,裡面裝滿了無色的液體,但艾倫仍然沒有想起他到底在何處曾經見過這種藥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