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翼　第一集　群星閃耀 - 肆章　地上代行者之夢

昏暗的正方形房間，點著幾盞燈，天花板上的燈被藍色燈罩，灑下一片陰森的藍光，黑色的四面牆壁，生鏽的鐵門，潮濕而髒亂的環境。白色的桌子也被光線染藍。兩個男人面對面的坐著，較為高大魁梧的男子、比起較矮小的男人，反而顯得缺乏氣勢。

「傑森‧布萊克，你所知道的就是這些嗎？」高大的男子問道。

「是啊、所以快把我從這個垃圾場裡放出去吧。」黑袍青年攤手笑道，面對眼前的人，他早已懶得多說廢話了。

這裡是里歐城裡的其中一棟警局，傑森被請來偵訊室，在他面前的，並不是一名警員，而是一名士兵，只要一聲令下，警局隨便都能被徵用，這就是巴塞羅爾的軍隊。

巴塞羅爾帝國的軍服依所屬的師團不同而有不同的特徵，有些甚至連顏色都不同，高大的士兵則是一身海藍，配上兩片肩甲。那是第三師團，蒼狼師團的特徵。

同時，他們也是首都派來救援的軍隊。在塔薩之戰結束，人家都已經跑光光之後，才匆匆趕到戰場的蒼龜師團……傑森是這麼調侃他們的。

「這一戰徹底重創了里歐城冒險者公會的戰力，可以說是我軍輸了，但正因如此，我們才需要那些倖存者的所知的情報。」

「是啊，所以我說，山怪們得到和人類同等級的智慧，由一個全身白色神秘人指揮戰局，把傑瑞殺得屁滾尿流，就這樣而已。」

「少胡說八道了！你再裝瘋賣傻，我就……」

「我所說的是事實，要信不信隨你們。還有，最好快點把我放出去，否則我就自己出去了。」

那士兵完全當傑森的供詞是胡說八道，對於那句「自己出去」卻感到毛骨悚然，想要自己出去，不就代表自己會被打成豬頭了嗎？雖說對方現在是空著手沒有任何武器，但他也明白就算拔劍和他戰鬥，自己也只有被打的份。

忽然間，生鏽的鐵門被推開了。

「誰啊！沒禮貌的傢……」高大的士兵，看見由鐵門外走進來的人時，嚇呆了。

那是一位藍髮男子，瀏海遮住他的右半額頭，人中留著一道鬍子，全身的鎧甲、湛藍色的披風，這個男人看起來比那高大的士兵更為高大，還要彎了下頭才能從門外進來。

「唉呀呀，難道您就是湛藍之狼──肯恩‧傑‧阿瑞提斯伯爵？這可是頭一次見到那個白癡的父親啊，我平時可是非常非常的『照顧』令郎呢！感謝我吧？」

原來這位肯恩‧傑‧阿瑞提斯，不只是第三師團的團長，還是德克斯的父親。對於傑森的這句話，他也很明白那不過是無聊的挑釁，他的孩子和面前的這人關係不好他也不是不清楚，於是便一笑置之了。

「等等就放了他吧，他所說的應該是事實沒錯，剛才在門外聽到的，和其他人的供詞沒有太大差異，除了那白色衣服的指揮官之外。」肯恩說道。

「是的，長官！」士兵答道。

「因為其他人並沒有殺入對方的本陣，自然也就見不到指揮官了。」傑森說道。

「那麼你殺入了本陣？單憑你一個人？」

「有什麼疑問嗎？阿瑞提斯伯爵？」

「我只是覺得你的腦袋壞掉了。」很直白的一句話。

「哼、說話直接的人我並不討厭呢。」傑森笑道。

「能否告訴我更詳細的情報呢？性別？特徵？長相？聲音？我要知道那名膽敢反叛人類、反叛巴塞羅爾帝國的背信者更多的情報。」

聽到這句話，傑森心中一陣冷笑，果然是標準的巴塞羅爾式思想啊！把自己的存在當成全人類的本身，一群自以為是的井底之蛙。

背信者這個名詞原本用於擁有反人類思想，並且將其施行之人，但不知不覺成了反抗巴塞羅爾的叛軍的代名詞，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去混淆它的。

「除了坐輪椅和渾身白衣外，其它我都不清楚。那人渾身都用白衣包得快中暑的樣子，一吋皮膚都沒露出來。」

「還有其它的嗎？」

「沒有了。」

『為什麼說謊？憑你殺人無數的經驗，在敲擊的那剎那，怎麼會不知道那人的其它呢？』惡魔在傑森心中訕笑著。

天曉得傑森到底在打什麼算盤？這令惡魔更加期待了。

「真的沒有了嗎？」

「我想光是坐輪椅這點就應該很足夠了吧？假設你們還需要更多情報的話，要我說假的也可以，真情報已經沒什麼好說了。」

「……。」

「話說回來，一個沒有辦法行走的老人，居然還要領導反抗軍和魔獸對巴塞羅爾對抗，那人的意志一定很堅定，非常的想要粉碎這個爛掉的國家呢。」

『老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傑森，你果然如我所想是個有趣的傢伙。』

「好吧，我想再怎麼樣也沒辦法從你口中問出更多情報了，這邊請，布萊克先生。」

肯恩禮貌性的回答，並且親手拉開了鐵門。

「好囉、掰掰。」

傑森嘻皮笑臉的，走出門外。

待傑森走遠後，高大的士兵先是發作了：

「長官！我實在受不了那個心理變態的胡說八道！一個人殺入對方本陣，他把我們當白癡耍啊！欺人太盛！」

肯恩面對士兵，只是稍微苦笑了下。

「不，我想後面那句『無意』透露出的情報才是騙人的，根據德克斯的供詞，在他們被山怪擒住的時候，對方的指揮系統似乎停擺了，才露出些微破绽，讓他們有機會逃跑。」

「那麼那個人……真的腦子壞掉了吧？就算是國內的七位大魔導，也沒人敢做這種事情。」

「如你所說，那的確是件相當危險的事情，他也是為了救自己的同伴才會這麼做得吧？連命都豁出去了，無論是實力和精神都是個了不起的勇士，我們家那幾個小畜生應該要和他學習才對。」

「至於他故意把『老人』這個假情報說出來的舉動，就算了吧！賞金獵人和軍隊的關係不好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想要改善也很困難。」肯恩笑道。

對於傑森諸多胡鬧的舉動，他與自己的兒子不同，ＥＱ高多了。言語之中，道破了關於傑森的許許多多。

「啊！心情真痛快！終於有個兒子要成材了啊！」

肯恩對於自己的孩子，當下為了拯救那些互不相識的同伴，竟不惜手刃指揮官，似乎感到相當的欽佩，因為他其他的孩子……不提也罷。

※

「喂、衣服，你怎麼看這次發生的事情？」

傑森已經回到了宿舍，在這狹窄的空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側躺在床上，對著那只有自己才能察覺到的對象說話。

『嗯？我想這要問你比較好，品行不良的傢伙。』

「我只是在想，一個體弱多病，又不能行走的女孩子，居然會想要站上戰場。隱藏身分的原因是什麼無所謂，但那必然是需要相當堅定的決心才行。」

『那又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那個少女似乎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很多讓自己揚名的裝置，就像是我隱藏起自己的髮色一樣，她將自己的什麼都隱藏起來了，只有不良於行這點沒有隱藏。」

『或著是你又認為其實她並不是個殘障，坐輪椅只是表現決心的方式？』

「也有此可能。」

『你說過，她對你而言可能是最棘手的敵人吧？』

「因為那個人的原則，我很難向那些毫無還擊之力的人動手。我是戰士，只要有仗能打就能生存，但面對那種對象……」

『即使那女孩的魔力強大到可比七位大魔導的程度？』

『還虧你向你的那個銀髮朋友說了一堆大道理，你自己還不是不能捨棄那些東西。』

「哼、思想和原則這種東西，沒有這麼容易捨棄掉的，捨棄掉那種東西，就等於連同自己的存在意義一同捨棄了。」

叩叩。

兩聲敲門聲響起，令傑森驚訝了下，索特爾應該已經不會再回來了，那會是誰呢？

「門沒鎖。」傑森說道。

木門被推開，一位嬌小的女孩走了進來。那女孩穿著白色的工作服，有著一身小麥色的肌膚、一頭橘色短髮、翡翠綠的大眼睛，這個可愛女孩傑森認識，為他製作武器上機關的巧手工匠──愛紗妲。

「我不是要妳不要過來這裡嗎？愛紗妲。」

看著面無血色的愛紗妲，傑森彎起身來，面無表情的說道。

「傑森……。」

「怎麼？」

傑森絲毫沒想到，愛紗妲竟會奔了過來，頭就這麼靠進傑森的懷中，接著竟嚎啕大哭起來，頓時讓傑森不知所措。

「你沒事！你沒事啊！傑森。」

（是嗎？原來你是這麼擔心我的嗎？愛紗妲。）

自從聽到冒險者們戰敗的消息後，愛紗妲就像發瘋的一樣打聽他的消息，沒想到一打聽到消息，就聽說傑森被軍方給抓了起來，心跳都快停了。

「你到底……你到底死到哪裡去了啦！既然回來了為什麼不通知我一聲！你知道人家多麼擔心你嗎？」

「呃、這個嗎？該怎麼解釋呢？」

傑森對於這種情況最不擅長應付了，只能尷尬的摸摸愛紗妲的頭。

「不需要……解釋，你能回來就好……。」

傑森心中流過一道暖流。想想，雖然自己已經記不清了，在年幼的時候，父母都被魔獸吞食，留下他和唯一的妹妹相依為命。好不容易發現自己有武術的才能，成為了一名賞金獵人，也結識了一位值得信賴的夥伴。

但，這最後兩位關心他的人，都相繼離去了。從此之後，他實在不敢想像竟然還會有人會對自己有……

想到這裡，傑森竟流下了兩行眼淚，面前比自己小三歲的女孩，雖然他刻意要和她保持距離，但他知道，或許現在的自己，正是因為這個女孩才能繼續走下去的。

亦或是如此，他才會刻意和她保持距離的。

「傑森？」

「沒什麼，愛紗妲。」

嘴上雖是這麼說，但他卻一手將她的給推開，站了起來，雙臂一伸就將人家緊緊抱住。

「那個、愛紗妲，等這個國家不再有戰亂後，我們兩個就住在一起吧。」

（因為，你是這個世上，最後一個關心我，我也關心的人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抱，愛紗妲只覺得自己腦袋一片空白，那下一句話她根本沒聽清楚，不然肯定會紅著臉暈過去。

傑森還滿享受這種甜甜的幸福，但在他說出那句話的下一刻，頓時感到一股強大魔力的威壓。

這股魔力不只強大，而且霸道，傑森見過幾位帝國大魔導，但眼下這股魔力，絲毫不比帝國七大魔導來得遜色，甚至有過之而不及！更令傑森訝異的是……是那魔力的來源。

「愛紗妲！快收斂妳的魔力！」傑森一把將愛紗妲推開，對著她喊道。

倒不是傑森多事，但倘若這股魔力擴散到外頭去的話，只要是魔法師都能感覺得到，接著便會有人以為帝國七大魔導其中之一來了，一定會引來很多慕名者或是不懷好意之人，狀況將會變得相當麻煩。

大概是傑森的所作所為讓她感到太幸福了，她才會一時忘記壓抑自身的魔力吧？傑森對此有些哭笑不得。

「哎？糟、糟糕了。」

愛紗妲這才回過神來，將魔力收斂，傑森感受到的那股威壓也隨之消失。

「愛紗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妳怎麼從沒對我說過妳會魔法？而且竟會這麼的強……」

幸福的氣氛，被那強大的魔力所打消。傑森簡直不敢相信，面前這名認識這麼久的女孩，居然擁有這麼強的魔力，那魔力的強度，在他所見過的所有人中只有一個人能夠批敵……那就是白面。

「這個、那是因為、是因為……那種力量不該存在才對。」

「什麼？妳不是只是一般平民，離鄉背井來此學習科學技術的嗎？」

一般而言，讓人類學會魔法的方式有兩種，一種稱為「傳承法」，是將前人所會的魔法重現於自己身上，另一種稱為「開發法」，是藉由長久的教育和訓練，漸漸讓人得到最適合自己的力量，因此能力的種類是無限的。

不管是哪種方式，在沒有特殊情況下，一個人只能擁有一種的魔法能力，至於該如何應用那種能力，就端看使用者的造化了。

但由於開發法較為新穎，所需的成本也較高，那往往是在富商和貴族之間才會流通的方式，這種方法偶然間，也會創造一些剛得到魔力就擁有恐怖力量的怪物。

而愛紗妲所說的「不該存在的力量」，必然來自於開發法，傑森可沒聽說過有過於危險的力量還能被那樣傳承的。

「妳是貴族吧？為什麼要騙我們？」

「不、不是這樣的！我沒有要騙你們的意思，只是……」

看到愛紗妲娜緊張又害怕的表情，傑森不禁苦笑。是啊，自己幹嘛這麼大反應呢？就算眼前的女孩是貴族，就算她的身分是假的，但她的性格，和他所經歷的，全都是真的不是嗎？

「告訴我妳的本名？」

傑森露出了個微笑，對愛紗妲說道。

※

深夜、黑袍男子一人躺在床上，這次的征戰以讓他疲憊不堪，肯恩說的沒錯，捨命殺入對方本陣，能打傷對方指揮官，並且只被劃傷臉，這不是實力堅強的象徵，只能說是個是奇蹟中的奇蹟。

但想到今日其實也有好事發生，讓他的心情著實放鬆了不少，傑森在那應該會失眠的夜晚，也安心地陷入了夢鄉。

※

「不、這是不對的！」小女孩聲嘶力竭的大喊著。

燃燒的村莊，破碎的建築物，遍佈的屍體，血腥味與屍體的焦臭味，儼然是一場大屠殺。好熱，我的身體被壓在瓦礫堆下，只能感覺得到疼痛。

不過，我是誰？那個小女孩是誰？為什麼我看不清楚她的模樣？為什麼她在哭？

小女孩身旁站著一位身穿純白鎧甲的騎士，胸前刻著一位熾天使的紋樣，兩片肩甲下繫著塊淡紅短披風，那是聖殿武士的特徵。

巴塞羅爾帝國的最大宗教──麥肯僑聖教的武裝集團，聖殿武士團。

面前的兩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我明明看得到他們的臉，卻完全看不清楚他們長什麼樣子？

「小子？作夢了？」

隨著一道聲音，面前的景象都失去了色彩，一個男人坐在我的身旁，那不知從何而來的石頭上。

半透明紅的長髮、血紅色的眼睛，與我相同血統的證明，是啊！我已經好久沒碰上你這傢伙了。五百年前的救世主──代行者：羅伊德‧麥肯僑！

「羅伊德‧麥肯僑，好久不見，你又來找我了嗎？」我問道。

「我說過了，對我而言，世界上只剩下你是人類了。任何人只要接近我，都會一併的被『生命之河』給吞噬，連個渣都不剩。」

的確，風光一時的救世主，如今竟有如此下場，確實相當可憐呢。

「麥肯僑，你知道關於這個夢境的什麼嗎？」

「這是你的過去。不過我想你應該沒有半點印象了吧？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知道你的記憶被人竄改過。而現在，你正一步步的將記憶回想起來。」

「什麼？」

這麼說……我的父母不是被魔獸吃掉的，而是被……我頓時明白為什麼我對那狗屁聖教不是一般厭惡的原因了。

「嘛嘛，我也不清楚後人藉著我這罪人的名義搞什麼宗教到底是為了什麼？不過五百年了，足以讓它腐敗了。你看！所謂的伸張正義的聖殿武士正對著平民刺一劍呢！」

「……。」

默默看著這一切，為什麼？你會默默看著這一切？

「回答我啊！你不是救世主嗎？為什麼看到以自己名義進行大屠殺的敗類！你居然完全不阻止。」

「你在說什麼啊？入侵不認識的人的靈識你以為有多簡單？就算你是我認識的人，我也必須在你睡著時等意志力薄弱的時候才能入侵。」

的確，他的「靈識入侵」能力，距離雖遠，條件限制也非常的多，或許我不該這麼妄下定論，對方畢竟也是個凡人……雖然實力強大得變態。

「而且現在門口又擋了一個魔族！我好幾次都被他殺掉，只有這次才成功偷溜進來。」

「魔族？你是說衣服嗎？」

「小子，這兩年來你來你碰上了什麼事情？決心竟然堅強到足以引來魔族和你定下契約，要知道另一界的精神體可不是那麼容易呼喚過來的，何況是強若連我都懼怕的精神體。」

「不知道，大概是因為生命中兩個至親至愛之人都走了。」我苦笑道。

看著我說出這話，羅伊德嘆了一聲，此時，黑白的夢境中，有一段對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可是、這些人全部都是異端，根據神的旨意，這些罪人理應從世上消失才對。」白色鎧甲的聖殿武士驚懼地說道。

「如果研究生命是種罪，那麼殺戮生命不是罪嗎？看看現在的情況，回想你那驕傲的劍是如何染血的？誰是罪人，一目了然吧！」

小女孩挺直著腰椎，說出了與自己年齡不相符的話語，散發出一股高貴又莊嚴的氣質，該怎麼說呢？那種感覺就像是霸王親臨，令人不禁折服，讓人有種想要向她跪拜的衝動。

「這……這是神的……」聖殿武士仍然不知所措。

那個小女孩到底是誰呢？哪家的小女孩，竟然能夠讓一向高傲的聖殿武士們說不出完整的話來，這不只是氣質的問題，連那女孩的地位都很讓人懷疑。

「閉嘴！如果神讓眾生感到痛苦，那麼把神拉下來殺掉不就好了？」

「……！這話可是大逆不道啊！」

傑森沒聽清楚那聖殿武士是怎麼稱呼那小女孩的，但夢境不能倒轉，也只好算了。

「總有一天，我會改變這個世界，把神殺掉！成為神！然後把真正的福音散佈給大家！如果你還有良知的話！就快去找找看有沒有倖存者！我以……之名命令你！」

「喔呵呵！你聽不到的那些大概是關鍵的部分，那個施術者似乎在一些關鍵處，下了比較強的魔法呢，硬是將這些記憶鎖起來了。」羅伊德笑道。

所以，那個小女孩的名字不能透露嗎？以她命令的口氣，應該是一位身份不低的貴族啊。

「好囉，有人在外部打擾你的睡眠了，我也該走囉！」

救世主羅伊德又是一笑，隨著夢境一同消失。

※

在朦朧之間，傑森慢慢的睜開了眼，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位銀髮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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