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裡了。』小小鳥降落在一顆大樹的枝幹上,對還在後頭以散步速度前進的我給予指示。
我極為含糊的回了一聲,心中卻在賣力咒罵,身旁那些看起來全都一式一樣的草木。
我不是討厭大自然,而是討厭這種叫人容易迷路的迷宮。
單是找個隱蔽的解手地點,就足以耗盡我所有心力來辨認方向。我這才不致成為一隻迷途羔羊。這不是我方向感奇差,而是這裡根本沒有任何可以讓人辨識的標記嘛。
想想看,城市裡的每幢建築都不一樣,就連不同的街頭子巷都會有不樣的佈置。所以,我可是從未在那個人造的建築叢林中迷路啊。
偏偏這個世界的村莊,都被綠油油的森林包圍!這是故意為難我的嗎?
看來我跟這個世界有點八字不合呢。
「吱吱。」小鳥在叫,但這不是我所熟悉的鳥叫聲。
我抬頭一看,這才發現小小鳥身旁有個鳥巢──不是北京那個運動場啦,是天然鳥製的鳥巢。
鳥巢很細小。不過對巢中的那隻小小小鳥來說,這巢或許尺寸剛好吧。
『這小孩的父母被獵者殺害,只剩下牠一隻,怪可憐的。』小小鳥看向那隻同樣是藍色,卻比牠小大約一半的小小小鳥,並一臉婉惜的道出那隻幼鳥的悲慘身世。
「的確很可憐。」幼鳥看來是這麼的細小,相信牠的父母也不會太大隻。真可憐那獵者辛苦捕獵食物,卻不能飽腹。
小小鳥也輕嘆一聲。
『我這陣子有要事在身,可是這孩子又未學會飛翔,不能跟我一同前往。所以妳可以暫時替我照顧牠嗎?』
這是一種要求承諾的話語。
我笑著搖頭,說出一貫,但久違的台詞:「抱歉,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
有人說這是我的口頭禪,可是這口頭禪,居然是首次在這個世界裡說出來。這真的讓我哭笑不得。
「但我該怎樣把牠帶回去?」我緊接著問。
小小鳥呆滯了好一會兒,就像過往向我索取諾言的每一個人一樣。不過牠接下來的反應卻出乎意料外。
『唉唉,我也真糊塗。居然忘了妳就是這樣的人。』牠笑著自嘲起來。然後,牠提出一數個建議方案讓我選擇。『爬樹?飛上來?還是叫牠跳下去,讓妳接著?』
唔,我先是觀察了一會那顆粗大,和表面毫無凹陷處的樹幹,只得放棄這個選項──根本連個踏腳點都沒有,難道要我用輕功飄上去嗎?
「飛?」我望著自身背上那對裝飾用的翅膀,唯有謙虛地向小小鳥請教說:「我應該怎樣做才能飛?」
小小鳥啞口無言地回望我。
最後,牠用非常精僻的詞句回答:『拍翼,然後飛。』
我立刻把頭撞在面前的樹幹上。
這是什麼鬼答案呀,說了根本就像沒說過的!
「好吧,那就用最後一個選項。」我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只好委屈幼鳥來個跳樓自殺……不,是玩玩自由落體這麼好玩刺激的活動才對。
『了解。』小小鳥立刻飛到鳥巢的後方,用力地往前推。鳥巢很快便開始傾斜,嚇得幼鳥不斷嚎叫,還拼命地往小小鳥的方向擠,企圖讓鳥巢回復平衡。
怎麼我印象中的最後一個選擇,並不是把牠連鳥帶巢的推下來啊!
「小小鳥,快停下來!」牠立刻茫然地停下動作,對我展露出不解。要是牠有眉頭,我想牠一定會皺著眉吧。
我沒好氣的解釋著說:「你看不到牠很害怕嗎?我們還是另想辦法吧。」
『幼鳥學習飛行的時候,都是這樣被父母推下去的。』小小鳥一臉無辜的為自己辯護,好像很不想放棄這個方法。
我無力地在心中吐嘈:沒有鳥爸爸和鳥媽媽會連巢一起翻倒的吧?
「對了,」我輕拍手掌,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套紀錄片中,鳥兒咬著幼鳥的後頸,把牠拉起的鏡頭。「你不是可以咬著牠的後頸,帶牠下來嗎?」
一陣靜默,小小鳥尷尬的偏過頭去。
良久,牠用我僅僅聽到的音量回答說:『我……我不夠力。』
我再度把頭撞在樹幹上。
我﹑我投降了。
『但沒關係,在這個信念界中,只要深信著就可以成功的!』小小鳥自個兒的燃燒心中那團火,飛到幼鳥頭上,作勢用口把牠拉起。
咦咦,什麼是信念界?
雖然心中閃過這樣的疑問,但很顯然,當下最重要的不是思考問題。因為小小鳥的舉動讓幼鳥更加害怕,令牠不安得滿巢亂走。
『小乖乖,快點停下來啦,我不會再次把你摔下去的了。』小小鳥柔聲地勸說著。
再次?難怪牠會如此抗拒你這個行徑啦,原來你曾經把牠從空中摔下去了。我無力地看著牠們二鳥的追跑。
絕對不可能會停下來吧。我是這樣從幼鳥驚惶的臉色中解讀出來。
「吱吱!」幼鳥終於受不住小小鳥的威逼──不要想錯,牠絕不是乖乖就範停止逃跑,而是從巢中奮力一躍,跳出來了!
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我的身體很自然地往前衝,並把手伸到牠最有可能的降落點。
「吱吱吱吱──!」幼鳥在半空中尖叫著,不斷嘗試拍動雙翼。
終於,牠在快跌到我掌心前,成功拍動翅膀,讓下降速度減低不少。也因此,牠才沒有因為衝擊力過大而受傷。
呼。我安心地鬆一口氣。
『那牠就拜託妳了!』肇事者乘我尚未反應過來之前,早已在空中消去身影,只留下如此不負責任的說話。
幼鳥依靠在我掌心中大哭特哭。真希望這件事不會在牠心中留下陰影,令牠從此害怕飛行吧。
「放心,那可怕的臭鳥不在啦,所以不要再感到害怕。」我用指頭撫摸掌中的幼鳥,盡力安慰受驚過度的牠。
嗚,希望牠不要記得我是幫兇就好。
(小小鳥:不不不,是妳提議最後一個選項的,所以妳是主謀,我才是幫兇......不,我是無辜的!)
對了,我不懂怎樣回去呀!你這隻小小鳥怎麼能把我丟在這裡,任由我自生自滅!嗚,原來我一直都錯看你了。
『忘記回去的路嗎?』聲音毫無先兆的在我身後響起,令我立刻轉身警戒。發現是橙色的抺鳥獸後,我即時白牠一眼。
「你沒事來嚇我嗎?害我還以為是鬼呢。」口上是這樣說,但我的心中卻是在慶幸,我不用迷路了。
焰焰不置可否的聳肩,還有意無意的盯著幼鳥說:『鬼也至少擁有靈魂,總比行屍走肉的空殼來得好。』
我看看手中的幼鳥,心中沉了一沉。原來,牠也是一具會走會動的機器而已。
不,不應該這樣的。我拼命搖頭,否定自己這樣的想法。
「你又怎麼知道牠沒有靈魂!」我還是不死心的反駁。
除了在草地上的那個時候能夠看透軀體,直視裡頭的靈魂外,我就只能像平常人一樣看到表面的形態。既然我現在不能親眼確認,我相信牠絕對是擁有靈魂的少部份動物!
微弱的風聲輕輕劃過我耳邊。
『我看得到。』焰焰冷淡的瞥向幼鳥,使牠害怕地朝我掌心內縮。『牠是沒有靈魂的。』
我心中的石頭再次往下沉。風聲停止了。
『我們擁有靈魂,因為我們是這個世界的神所挑選出來,負責管理各自所屬的種族,和幫忙打理這個世界的特例。除了我們這群神的助手外,其他動物根本不會有靈魂。所以妳明白了嗎?』
「你說的神,是哪個信仰的神?」還記得翼玄說過這世界存在著不同的信仰,那當然存在著不同的神明啦。
抺鳥獸沉默了一會,最終只吐了這幾個字:『妳不需要知道。』
你這隻臭鳥!
『抺鳥獸,不好了!』喊叫聲隨著急切的腳步聲傳來,身型龐大的雪角轉眼間跑到抺鳥獸的面前。『他們﹑他們也對斯吾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