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們二人都只是靜靜地走著,沒有再交談半句。很快,我們便離開了森林,看到紀蘭正慌張的跑過來。
「月牙大人!」少女像是快哭似的朝我喊:「焰焰他帶了一隻……」
未等她說完,我立刻大喝一聲:「紀蘭!」雖然是成功阻止她接下來的說話,可是我明顯地嚇怕了她。語氣確是太惡劣了點。我暗暗責罵自己。
「不好意思。只是事情實在不方便在這裡說明,情急之下才會……」我低垂著頭,歉意地說:「對不起。」
紀蘭輕輕搖頭笑道:「沒關係的,是我太大意了。」她真是個善解人意的溫柔女孩。
接著她才想起要事,再次變回慌張的樣子。「不好了,那隻……」她頓了下,轉為輕聲在我耳邊說:「那隻鬼魂好像快消失了!」
唔,她該不會也像我一樣怕鬼吧?
「快,我們快回去!」我一手拉著紀蘭的手,一邊向翼玄說:「翼玄,快……」
只見他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令我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所措。我孤疑地喚了一聲:「翼玄?」
他停下腳步。
「快走吧,我要先送小孩回家。」回頭,他送我一個暖暖的笑容。
「嗯,快點呀!」我燦爛地回笑著,跟紀蘭快速地奔向我的房間。
抨!我一腳踢開房間大門,嚇得裡頭的抺鳥獸迅速地繃緊全身,警戒地望向我們。當他發現來者是我和紀蘭的時候,焰焰隨即放鬆,並憂心地低嗚。
他快不行了。
「怎麼會這樣?」我了解到抺鳥獸的意思後,立刻跑到床前,看看靈魂的狀況。
原本半透明的身體,此刻已經變得只剩下一個大概的形體,離完全透明就只差那麼一點點。他就像個快魂飛魄散的鬼魂。
「呃﹑」雖然翼說過他不是鬼,而是個受傷的靈魂,完全沒有危險性,但﹑但我就是怕喔!強迫著自己的視線停留在靈魂的身上,才發現靈魂的身體仍然在慢慢地變得更加透明!我皺起眉頭問:「焰焰,有沒有辦法暫停他腿色的速度?」
要是再腿色下去的話,我怎麼還能看見他,把他拉下床呀?他現在睡著的,可是我的床啊,難不成要我睡地板嗎?
「嘶。」有。抺鳥獸的視線直直地探進我眼眸的深處。「嘶嘶,嘶嘶嘶?」但妳能夠相信我,相信妳所不清楚的自己嗎?
廢話,都說是我不清楚的自己,這又怎能相信呢?即是說能夠相信,也不過是騙自己罷了。
「月牙大人,究竟有沒有任何方法?」紀蘭把她的擔心全都寫在臉上。真是的,明明只是個全不認識的人,為什麼大家都要為他操心呢?
「嘶嘶。」焰焰看到我眼中的迷惑,補上了這樣的一句:請相信自己的力量吧。
可是這句話只會令我更不安。我苦笑著把問題推到一旁去,只是任性的要求道:「焰焰,告訴我方法吧。」
唉。牠嘆氣後,還是乖乖地說出來。
雖然妳沒有權力干涉靈魂的去向,但妳可以用誓約來約束他消失的速度。抺鳥獸沒有再注視我的眼睛,轉望床上那個還在腿色的靈魂。
「嘶。」妳自己看著辦吧。焰焰最後這樣說。
這隻抺鳥獸果然有古怪!牠好像知道連我自己也不清楚的一面。而且一隻鳥真會懂這麼多的事嗎?我想,當中有些事應該連翼玄也未必知曉吧?我慢慢地俯身上前,輕聲喚著那個不知名的靈魂。
結果到最後,我還是要用誓約之力。這讓我不得不嘲笑自己,一而再的打破原則。不過,就算要立下約誓,也要讓他開口說話喔。
靈光一閃,我的嘴角不自禁的上揚。這算不算是「保護族人」呢?我凝視著床上的東西。這個也算是翼人的靈魂啊……
──是你在叫喚我?一個聲音突然竄進我的腦袋裡,打斷我的思考。
「嗯?」我望向紀蘭,再望望抺鳥獸。前者臉上展示出不解我的注視,後者則用頭比了比床上的靈魂。我半帶懷疑的試探說:「對,是我在找你。」我專注地瞄著他那快透明的嘴唇。
──你能夠聽到我的聲音?太好了,一定要快點阻止「他們」才行!
靈魂的嘴巴沒有在動,可是我確實地「聽到」聲音。嗚,果然是鬼嗎?我嚥下卡在喉中的唾液,喃喃地對著他說:「好,待你康復後,我們就能阻止他們了。」雖然我並不清楚他究竟是要阻止什麼,但我現在的目的也只是要他回復過來而已。
──不行喔,「他們」在奪走我的靈魂。我已經沒有力量抵抗了。
靈魂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任由自己的身體腿色。
「相信我,」說畢,我也禁不住輕笑了一下。真是笑話,一個連自己也不能完全相信的自己,卻叫別人相信?但這也是唯一能讓他跟我訂下誓約的辦法。「我是月牙。我會把我的力量借給你,然後再一起把他們揪出來,痛打一頓。」
──呵,是月牙嗎?那我相信你。我也是誓約師,我相信月牙神一定會祝福我們的。很好,我,窐若行,答應你,一定會堅持到最後一秒,絕不跟他們妥協。請你一定要阻止他們。
我臉部抽搐。這傢伙聽不到我是要他康復過來,然後「一起」去殲滅敵人嗎?算了算了,再不快點他就真的被殲滅了。我緩緩伸出右手,落在窐若行的胸部上。我輕聲地許下諾言說:「以月牙神之名,我也會遵循我所立下的約誓。」
靈魂一直都在僵直的臉部,此刻居然扯開了一抺微笑。
──記住,千萬不要跟他們立下誓約!
銀白色的光芒顯現於手心下。光芒漸漸形成光球,接著落入窐若行的體內。光球迅速地膨脹,並覆蓋著他的全身,久久也沒有散去的跡象。驟眼看起來,現在的窐若行已然不像一隻鬼。全身都發出銀白光芒的他,只能勉強看到身體輪廓。這樣實在比較像一個外星人!也好,至少我不會怕外星人。
「這樣算是……成功了嗎?」被銀白的光芒覆蓋著,我根本就不能知道他究竟有沒有還在腿色。可是,誓約確實是立下了。
窐若行的聲音再也沒有傳到我的腦中。那究竟誰是「他們」啊!我在心中吶喊,奢望著靈魂能夠開口告訴我。不過,這也只是個奢求罷了。
「嘶。」抺鳥獸仔細察看窐若行的情形後,肯定的告訴我,我成功了。「嘶嘶,嘶嘶嘶……」能夠本能地跟靈魂結誓,妳果然是……
「吱吱!」一隻藍色的小小鳥破窗而入,飛到抺鳥獸的頭上打轉,恰好打斷牠接下來要說的話。
「焰焰,你想說什麼?」我沒有理會這個侵入者,只是很想知道牠的下半句話。
抨!大門再次被無情地踹開。
「藍皓,那個靈魂怎樣了?」翼玄急忙地衝進來大喊。看來,他也挺擔心窐若行的狀況。我只好暫且放棄追問抺鳥獸尚未說完的話句,轉頭回答翼玄。
「好像暫時安全了,但我不清楚詳細的情形。」撒手,我誠實地說。同時,我也聽到那兩隻鳥在不停的悄聲說話,可我卻聽不清楚!
翼玄朝我點點頭,逕自往床的方向走去。一直待在旁邊猶豫著的紀蘭,此時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問:「那個……誰是藍皓?」
全房間的人和獸,都立刻暫停所有動作,靜靜地看著翼玄。
對啊,誰是藍皓呀?我目光炯炯的望著翼玄。你該不會現在才跟她說月牙已死,我卻佔用了他的身體來活動吧!
一滴冷汗從翼玄的額上滑下。
「呃﹑這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