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玄聞聲,頓時也心虛得眼神亂飛,就是不肯好好地正視發問的紀蘭。我可以想像到,他的腦部細胞正急速活動,找尋各式各樣的借口。
「啊!」慌張的翼人突然大叫,就像腦袋上出現了一顆正在發光的電燈泡。不對,這裡是沒有電燈泡的。「牠就是藍皓啊!」翼玄興奮地比著藍色的小小鳥,更一個勁的點頭道:「沒錯,那隻小鳥因為是藍色的,所以就叫藍皓啦。」
我啞然地盯著那個認為自己掩飾得很好的翼人看;小小鳥則滿臉問號的叫了聲。
「哦,原來如此。」紀蘭恍然大悟的拍了下手。她走上去輕輕撫摸小小鳥的頭。「藍皓,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小小鳥只好不滿的低聲反抗。
如果我爺爺聽到妳讚這個名字取得好,他一定會很高興的。我嘴角抽搐的笑著。但前提是,紀蘭妳不要對著一隻鳥這樣說啊!我我我我我才不是一隻鳥好不好!怒氣急速上升,我緊緊握著的拳頭也氣得發抖。
「翼玄!」拳頭使盡全力的往翼人腹部揮去,就怕不能把怒氣全數轉嫁到別人身上,把自己氣到內傷。我用左手緊緊包著拳頭,面露爍笑的對他說:「請你不要亂取名字好嗎?小小鳥會很困惑的。」
哈哈的乾笑兩聲,翼玄捂住腹部一直往後退。
「但我覺得這個名字真的很不錯喔。」紀蘭仍然逗著小小鳥玩。「對嗎,藍皓?」
一點也不對!我才是藍皓啊!我在心中悲憤地吶喊。
小小鳥在死命的搖頭,卻沒有被少女理會。最後,牠飛到我的肩上,往我求救。但現在最需要求救的人是我才對吧?一陣無力感迅速蔓延至我的全身。
我把手放在紀蘭的肩上,斬釘截鐵地跟她說明道:「牠不是叫藍皓!」我才是!
少女望望我,再望望小小鳥。
「是翼玄亂說的,不要被他誤導。」我咬牙切齒地怒視縮在一旁的翼人,恨不得立即把他來個碎屍萬段,弄個翼人鍋。真是說笑,怎可以把我的名字用在一隻鳥身上的!那可是我爺爺送我的禮物。
紀蘭最後只是失望的再次望向我,接受這個事實。為什麼要那麼失望呀?有什麼值得妳失望嗎?
呯!房門今天第三次被無情兼暴力的踹開。唉,我可憐的房門,就讓我這個主人來為你默哀一秒鐘的時間吧。好,完畢。
「月牙大人!族長!」門口的位置,傳來緊急的喊叫聲。
朝門的方向看去,一個一看就知道他是走陽光路線的男翼人慌亂的奔走進來。古銅色的肌肉和健碩的身型,都符合標準陽光男孩的條件。鵝黃色的短髮全都往上梳,即使是在室內也顯閃亮。這好像就是要跟人說,「看,我就是標準型的陽光男孩」似的。不過他慌亂的神情就不太合適陽光男孩的形象就是。
「宥梵,從以前起就不是跟你說過,不要隨便進來月牙大人的房間嗎?」翼玄再次溫柔的笑著,只是眉頭卻輕微皺起。他應該真的有點不高興吧?翼玄迅速走到宥梵面前,像要掩飾什麼的阻擋著他大部份的視線。「有話快說。」
掩飾……對了!那個會發光的透明翼人!我趕緊拉上床罩,讓他不能看到裡面的情境。接著,我也加入奮力阻擋宥梵視線的陣營,站在翼玄的身邊,順便聽聽有什麼緊急的事情。嘛,我承認,我的確是有點點好奇,但絕對不是八掛!
「族長,事情真的很糟糕!」宥梵也完全沒有在意過床上那個會發亮的物體,只是趕緊匯報要事。「月傲那邊來了使者,說他們村的唯一誓約師患了重病。」
……這算是哪樣的急事?
翼玄也明顯不滿意這個答覆,但臉上的溫柔微笑還是好好地掛著。
「那邊的大夫對他的病完全沒有頭緒,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是患的什麼樣的病。」宥梵急急的解釋著,雙手也因此在空中胡亂的飛舞著。「據說那名誓約師昏睡著的時候只是不斷在重覆『為什麼﹑為什麼奪走我的靈魂?』,但醒來後卻完全忘記所發生的事。」
奪走靈魂?我的心即時像石化了的沉下去。
「可是他醒著的時間卻越來越少,甚至醒著的時候都經常恍神,月傲那邊才不得不走來找族長您啊!族長,您再不去的話,恐怕他會就此病死。」宥梵哭喪著臉,希望翼玄盡快去挽救那個生命。
「我了解了。」翼玄溫柔的笑著,成功地撫平對方的情緒。可是我的不安,卻得不到安撫。
「宥梵,」我艱難地張開口問:「你知道那個誓約師叫什麼名字嗎?」
宥梵先是露出疑惑,不明白我問這個問題的原因,但他還是很爽快的回答了。
「好像是叫『窐若行』。」
「月傲來的使者,請你好好的給我說明一下。」翼玄非常不滿對方居然不到自家族人快不行時,都不來跟他匯報。要知道,他可是整個翼人族的族長啊,怎麼可以忍受被部下蒙騙?更重要的是,他身為族長的威信何在?雖然我也不清楚他身為族長的威信何在就是,但既然翼玄是這樣跟我說明的,我就暫且這樣聽著。
我跟翼玄分別坐在大廳最前面的兩個坐位,面對前來參見的使者,很有古時大官的威勢。只見來者低下頭,更顯我們倆的高級地位。
「那個﹑族長,」月傲的使者面有難色的對翼玄說:「我們以為窐若行他會很快會康復啊,而且我們原本又不知道誓約師真正的重要性……」
呯!翼玄面前的茶几被他憤怒地送了巴掌。唉,為什麼今天的物品都會被人無情的用來發洩?(焰焰:大小姐,妳剛才也有參與踹門的行動,不要老將自己置身事外好不好?)
「即是說,就因為窐若行是一名誓約師,所以你們才逼不得已向我說明?那若果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你們就打算袖手旁觀,由他去死?」翼玄罕見的激動起來,怒斥來者的不是。默默站在一旁的宥梵也同樣變得憤怒。
使者就像有口難言般苦著臉,默默承受族長的斥罵。到最後,他也終於忍受不了的大喊道:「族長!」
翼玄被對方意料之外的無禮行為嚇阻而呆了呆,月傲的使者立刻乘機為自己,和自己的村民辯解。
「其實除了月牙村以外,我們其他擁有誓約師的村子都發生過類近的事件。最先是從其他非翼人的村莊聽取回來。但漸漸地,這個病就像蔓延出去,幾乎令所有誓約師都患上這個病!可是,很奇怪的,只要過了一段日子,他們就會康復,所以我們才沒打算稟報月牙大人和族長您啊!」使者哭喪著臉大喊冤枉,只祈求能為自己求個清白。看他激動得連淚水也流了出來,翼玄應該會心軟吧?
「為什麼我全不知情的。」呃﹑我聽到那陰沉的聲線,立刻轉過頭去看翼玄。他他他完全是氣瘋了吧!為什麼他還能掛著那恐怖的溫柔笑容呀?嗚,好恐怖啊。
或許是感受到翼玄身旁的恐怖氣壓吧?月傲的使者額上不斷冒出汗水,戰戰兢兢的回答:「因﹑因為月牙大人和族﹑族長您公務繁忙,所﹑所以不﹑不敢無故打擾您們。」說到最後,來使低下的頭已經快要貼到自己的胸部。
「這只是借口吧!」原本站在一邊的宥梵此刻也開口大罵。「那是人命,人命啊!你們怎可以放任不管!」
天啊,究竟這個戲碼何是才結幕?怎麼我總覺得現在不是怪責的時候?
我頭痛地扶著額,站起身沉聲的宣佈說:「月傲的使者,你先去休息吧。我們待會再來拜訪你。」然後我隨手拉走了兩個還處於暴走狀態的翼人,還接到使者感激得快要以身相許的眼神。
哼,我才不要你以身相許呢。
左手一推,右腿一伸,兩個翼人就這樣被我弄到池溏中。
「啊!」
「喂,妳!」
受害者當然是不忿並不解的怒視我,但我總算是這裡最高的持權人,諒他們也不敢怎樣對付我。我露出一副最欠扁的笑臉朝他們說:「嘖嘖,看你們暴躁得連池水都蒸發掉,再呆在你們身邊我不就成炭燒翼人?」
他們二翼人一臉呆滯的看著我,完全不明白我的笑話。唉,是我的層次太高了嗎?我只好在心中感嘆,換回正常的翼人話語
「我說,你們清醒點了嗎?」我冷冷地盯著他們,雙手交疊平放胸前。「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應該是趕快找到治療的方法,而不是斥喝來報信的人。」
二人沉點不語,貌似在反省自己的失禮。
接著,我一臉正經的問:「翼玄,你看我們現在應該要先怎樣做才好?」結果,我卻換來一顆白眼。去,這些傷腦筋的問題,難道要我來想嗎?
翼玄想了想,抬起頭說:「果然,還是要去一趟月傲吧。」
我點頭,附和他的看法。
「我也要去!」原本冷靜下來的宥梵再次激動起來。喂,臭小子,你是欠扁嗎?我硬塞他的頭下水,好讓他能夠平復自己的心情。
「呼呼!」終於掙扎成功的宥梵,大口大口的喘氣,完全忘記要怒視我。
「宥梵,你現在還想去嗎?」我看到他使勁的點頭,唯有疑惑的問:「為什麼你就那麼想去呢?」
他送我一個大大的笑容,堅定的回答我。
「我要去,因為我想去拯救生命啊!」
聽到這個答覆,我往他微微笑著說:「你真是一個當治療師的好料子呢。」接著,我愣住了。嗯,我在說什麼呀?
「不會啦,我沒有村長那麼厲害。」宥梵哈哈笑著的擺手,否決了我這個突然冒出的提議。也對呢,要是他能幹的話,早就成為治療師啦,我究竟是在說什麼呢?
「嘩呀!」我的手莫名其妙地被人拉住,連帶我的腿也反射性地跟著走。強暴地拉著我的翼玄則是滿臉不滿的往宥梵說著:「還不快走?窐若行在等我們啊。」
喂喂,翼玄,該不滿的是我才對吧!呃﹑該不會你還在不滿我把你踹下水吧?嗚,我道歉﹑道歉就是,千萬不要用充滿殺氣的溫柔笑容對付我啊──
翼玄跟宥梵去找人討論更加詳細的後續事項,而我,當然不要參與這種太傷腦力的環節啦。
「嘶。」剛回到房間,橙色的抺鳥獸立刻朝我飛跑過來磨蹭。我環顧了整個房間,卻再也發現不了藍色小小鳥和紀蘭的踪影。
──能夠本能地跟靈魂結誓,妳果然是……
腦中的這個聲音一直揮之不去,害我不能忘懷。
「焰焰,告訴我,你之前應該還有話要跟我說,是嗎?」對,就在牠想繼續往下說的時候,小小鳥便衝進來打斷了。現在,應該不會再有人或獸來打斷了吧?我凝視著牠火紅得像要把我燒掉的眼睛,但牠卻回避了。
『沒有什麼。』牠這樣回答我。
「你根本就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說不定你連窐若行搞成這樣的原因也知道吧!」我很討厭這種被人蒙在鼓裡的感覺,更對那個靈魂的狀況感到焦慮。雖然後面那句是悔氣話,但或許,真有這個可能呢。他是那麼的清楚,如何能夠拯救他的辦法。
抺鳥獸輕輕搖頭。『妳遲早也會知道的,就不差這些日子吧。而且,他們也不允許讓我說明。』跟著,牠雙眼綻放光彩的回望我。『快了,快接近核心了。真想不到即使我失敗了,妳還是要拯救他們。妳……』
『唉,我已經說太多了。』抺鳥獸輕嘆著的再度搖頭。『雖然很想出一分力,但抱歉,我這次不能幫忙,只能做個旁觀者。』
我洩了氣的坐到地上。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偏偏不能夠足摸到。
「嘶嘶。」焰焰用牠的頭撫摸我的手,輕聲的朝我說著。然後,牠慢慢步出房間,遺留下我一個人。
失落和灰心充斥著我的身和心。終於,淚水也傾瀉而出。是為了什麼?因為被焰焰瞞騙著?因為窐若行?因為察覺到越來越不解的自己?還是因為更早的原因──自己無故來到這個世界?
我不知道,只是在腦中不斷重複著焰焰最後的話。
──請原諒我,我的大小姐。如果我能夠解決的話,我必定會在妳知道前解決掉的。但這次……我只能對妳說句「對不起」了。真的很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