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皓,妳剛才是回到自己的世界嗎?」翼玄偏了偏頭,然後似笑非笑的更正道:「不,換妳的說法來說,應該是,妳『夢醒』了吧?」語氣中還包含著些少嘲弄的味道。
臭小子,你是骨頭在癢,很想被扁了?我兇狠地盯著他想,卻遲遲沒有出手。廢話,在這麼冷的天氣下開扁,自己的拳頭也會痛的喔。
沒有理會我的殺氣,翼玄雙手墊在頭下,躺在瓦片上,平靜地說:「藍皓,妳知道嗎?當一個靈魂能夠佔用不屬於他的身體時,必須要滿足一個條件。」
我睜大眼睛,愕然地望著他。
我們現在身處的建築物,是村中最高的磚塔;我們所身處的地方,則是塔頂。是塔頂!要知道塔頂都是由中間向外斜的,以阻止雨水積聚。加上瓦片的磨擦力也不是很大,他為什麼不會掉下去?
雖說翼人會飛,即使掉下去也不會摔死。嘖!
「那個條件是:那個身體的所有者必須不在家。」翼玄自顧自的說下去。「當然有很多狀況都會使所有者的靈魂離開,例如身體受到強烈衝擊,使兩者分離。」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咬牙切齒地瞇起雙眼,危險地望著他。靠!我現在冷得連牙齒都快僵化了!
「關係就大了。因為月牙的靈魂不在,所以妳才能使用這副軀殼啊。」他一臉認真的回答,但這不是我想要的解釋。你該不會就因為這樣而拉我出來吹風吧?
「妳剛才暈倒後,這個身體裡卻變得空空如也,證明月牙他的靈魂的確不在這裡了。原本我以為他只是暫時離開,但原來不是這回事。」翼玄還是平靜地說出這些話。只是,我卻感到了當中的一絲苦澀味。「我知道,他不會再回來。他死了。」
「笨蛋!」毫不留情地,我終於忍不住往他頭頂送他扎實的一拳。「他又沒有跟你說他死了,你怎麼可以咀咒他。」
翼玄眼含淚光的控訴說:「那個﹑死人是不會說他死了的。」
「……咳!總之做人要樂觀點。即使翼人也是。」
接著,翼玄撑起上身,雙手環膝。「我有證據的。當妳離開他的身體後,其實還有東西在裡頭。那是一個銀白色的月牙形光芒。如果我沒有猜錯,那是把引領妳回來的標記。」
月牙形的光芒?為什麼這裡的所有東西都跟「月牙」兩個字有關。
「銀白色的月牙標記,」他回頭看著我,「也是月牙神的證明啊。」
呃﹑我的大腦好像當機了。
他一臉燦爛的笑著說:「原來妳不是新的月牙,而是我們的神,月牙神!」
左手向橫一揮,我很滿意地聽到一聲慘叫。「翼玄,你這樣是瀤瀆神靈。會遭天遣啊。」
「月牙神在前,我可沒有半句大話。」翼玄一臉誠懇地跪向我。
這次,我大腿一伸,那個討厭的人影便直墜下塔。
可是,翼人曉飛的喔!嘖!
場景轉換了,這裡是塔的頂層──第五層。
這裡的佈置只可以用「簡陋」二字來形容。只有一台火爐貼在牆邊,以及地上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圖案,分別有三角形﹑圓形﹑多角形和不規則圖形互相交織。圖案的中間,卻是一個銀白色的月牙圖形。又是銀白色,又是月牙!難道就不能更有新意?
因為我的埋怨,我終於能夠安坐於火爐前聽這傢伙說廢話,再也不用在塔頂上受盡風吹雨打。(哪來的雨?)我的好奇心也回來了一點點。
「按你所說,我就是這個世界的神?神是擁有強大力量的吧?」
「當然,不然怎會被我們視之為神?」
「但是我丁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有多強。」
「其實我也不清楚神的真正實力,只知道月牙神所立下的誓約好像都能夠實現。」
「那,有什麼辦法可以令我回家?我不太想待在這兒。」神的法力無邊,一定有方法可以幫我脫離這個世界。
「欸﹑妳就這樣討厭我?」翼玄裝出一臉受傷的樣子,輕扯我的衣角乞求說:「不要走啦,這個世界很好玩的。」
哼。單是因為「你在這裡」的這個理由,已經令我想家了。一挑眉,我冷冷地斜睨他。翼玄意會,立刻鬆開手,摸摸鼻尖。
「很簡單,妳只要履行妳跟月牙之間的約誓就可以了。」
剛才在這個世界醒來後,我不埋會其他人的驚愕,直接問翼玄拿來一面鏡子,確認了方憐的猜測沒錯。即是說,我現在的外貌正是那個第一次夢見的翼人。
……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好像跟那個翼人承諾過,會保護他的族人。難不成要我用一生的時間守護他們嗎?那我不就永遠也不用再回去了!
「駁回!」
翼玄雙手一攤,「那我不知道了。」
「喂,你說我是神耶,怎麼連這樣簡單的要求都不能做到!」我氣憤地一腳踹在翼玄腹上,隨著怒氣的升幅,不時加重力道。
「咳咳,腳﹑腳下留情。」受害人苦著臉求饒。「真的沒有其他方法了,真的!」
若果連這樣的酷刑都逼不到他說真話,那他十成是一個變態的被虐狂!雖然他有點變態的感覺,但應該不至於是一個被虐狂。所以說,他的話是真的!
我灰心地縮到角落抱頭。
天啊!這個世界太不正常了。居然連「神是萬能」的這條定律都被扭曲!「我不要當什麼神了,我只想回家!」我霍地站起,仰天大叫。
翼玄見狀,好心的走過來勸說:「但是妳真的只能……」
「我要回家!」
「所以說,妳……」
「我要回家!」
「不過……」
「我要回家呀呀呀呀呀──!」
「……」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後,我把原本塞進雙膝的頭,輕輕抬起。
「翼玄,你不用睡覺嗎?」
我來到這裡多久,翼玄就陪了我多久。即使我剛才發瘋,他也只是無奈的坐在旁邊看著我發瘋。雖然我的良心也沒多少,但他這樣陪伴我,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嗯?不用啊,」他又掛出那副討厭的溫柔笑臉,「畢竟放任一位暴力小姐在這裡,身為族長的我是不能安心去睡的。更何況妳是我們偉大的神明大人啊。」
「請問親愛的族長大人,你又想被扁嗎?」
「喂,不要擺出一副天真無邪的臉去說這麼陰險的話好不好?我的心臟有點負荷不來。」他用手抓住胸口,裝出一個痛苦的表情,還「唷唷唷」的低喊。
「不舒服的話,就回房睡吧。我答應你不會破壞這裡的任何東西,又不會亂走。」我走到火爐前的地上躺下。冰冰的地板,和暖暖的火爐,真是絶配。「神的誓言,你不會不信吧?」
「不對喔。妳要先用名字起誓才有效。」他走到我身邊的地板上躺下。「而且,我睡不著。比起自己一個睜著眼等天亮,倒不如找個伴一起等吧。」
「也對。」第一次,我打從心底裡認同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