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喜歡你而已 - 第十一章︰不想面對的真相（三）

在白智豪和另外四個同伴中間，站着一個身形最高大，穿着我們學校校服的短髮男生。雖然被蒙住眼，但毋庸置疑那就是本鄉沒錯。

他的嘴角有損傷，但看來好冷靜。

本鄉！

我幾乎要叫出口，但還是忍住了，因我想到如果對他表現出關心的話，對他或許不會是好事。

我把目光從本鄉臉上別過，卻跟白智豪的視線遇上。

「你記得嗎？」他不懷好意地笑着說：「我說過欺負認識的人很有趣吧。」

我想起那天我去找白智豪幫忙，最後他的確那麼說過，那時候我以為他指的認識的人是小愛……原來……

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更何況是喜歡你的人呢。」白智豪像很滿意似的微笑着。

白智豪根本早就不相信我說小愛出賣我的那些話，他假裝應承我對付小愛，其實早就把目標放到本鄉身上。他甚至看出，我和本鄉之間不是如我說的只是朋友那麼簡單……

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動靜，一向最凶狠的那個長髮男生率先往本鄉的腹部一腳用力踹去。

本鄉臉上的表情扭曲着，但他沒有哼一聲，只是腿曲了下來，沒有倒下。

長髮男生見自己沒法把本鄉踢倒，好像對他有點刮目相看輕笑一聲，然後往本鄉的小腿腳肚踢去，本鄉不得不單膝跪在地上，長髮男生像早預計到會這樣，提起膝蓋往本鄉垂下來的臉迎上去──

本鄉悶哼一聲，終於倒在地上，鼻子立即血如泉湧。

我本能地緊閉雙眼，看不下去。

「停手啊！」我睜開眼睛，看到小愛拼命掙扎大聲喊着：「不要打他啊！」

本鄉倒下後，其他人便一擁而上，對躺在地上的他拳打腳踢。本鄉雖然作抵抗，但手被綁住又看不見的他，根本完全敵不過四個男生。

「不要！」小愛再次大叫着。我只是愣愣的望着她，她已經哭了起來，眼淚不住從她的臉上滑下。「他有做過甚麼得罪了你們嗎？為甚麼要那麼做？」

望着她不住掙扎慟哭的模樣，有一剎那我才意識到：或許小愛對本鄉的愛其實遠遠超過我所想像。

「懦夫！無膽鬼！」我望向白智豪破口大罵。「有種的便自己出手，你不是人！」

白智豪一點也沒有被我激怒，反而在微笑着。我想起他曾跟我說過的話，我知道我愈表現出害怕，他便愈開心愈滿足。他清楚知道我因為害怕才會那樣罵他，他最清楚這一點。

我望着本鄉一直被人打，心像被人揪着般痛。我很內疚，是我連累了他……

我望向一直站在一旁的黃韻珊，她只是低着頭甚麼反應也沒有。我們不是也交換過心事嗎？我們不是一塊兒玩過嗎？為甚麼你可以一聲不響呢？

我還可以做甚麼呢？

愍海，你可以告訴我嗎？

我現在真的好害怕喔。

愍海，告訴我應該要怎麼做，就像過往一樣。

愍海，人怎可能會如此醜惡的呢？

我覺得好可怕，人真的很可怕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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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沒有甚麼好怕的，」坐在水潭旁的愍海說，射下來的陽光在他臉上裁出分明的剪影。

「即使是死亡也不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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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甚麼好怕的？

沒甚麼好怕的……

沒甚麼好怕的。

沒錯。

我盯着白智豪，突然不再感到恐懼，更沒半點憤怒。

我不會再感到害怕了，對嗎？

唯一令人感到可怕的，是我們不知為何而生存。

愍海，我明白你的心情了。

望着被揍至半死的本鄉，我知道我為何而生存。

那就是為了我愛的人而生存！

害死愍海的人，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我把手伸進書包背面的暗格，迅速拿出剪刀。一直捉着我的方凱恩沒想過我會突然發難，很容易便被我掙開她雙手。

白智豪還望向本鄉那邊，我把握機會雙手握着剪刀往他衝過去。

「白智豪！」

方凱恩的叫聲令白智豪回過身來，他看到我向他衝過去，嚇得往後退去。就是那一聲提醒，剪刀在他身旁擦過，我止不住去勢把他撞倒在地上，我還不放棄，用身體壓住他，用被綁住的雙手緊握住剪刀抵住他的喉嚨。

白智豪躺在地上，雙手平放在身旁，看着我驚訝得嘴巴也合不上。

即使是我自己也被自己的行為嚇得全身顫抖着。

四周頃刻間變得很靜，沒有了毆打的聲音，沒有了女生們的吶喊聲，更沒有了小愛的哭聲；聽見的只剩下我自己和白智豪的喘氣聲。

白智豪臉上已沒有了剛才的意氣風發，他斜眼望向抵住自己下巴閃着白光的鋒利剪刀，嘴唇開始顫抖起來。

「是你殺死愍海的，對不對？」

話才說出口，眼眶一熱，莫名地模糊了起來。為甚麼會那樣？我應該是很憤怒的才對，為甚麼我的內心突然變得那麼平靜，只是覺得很悲傷？

「你把他按在水裏，不讓他上來，」我感到一行眼淚劃過自己臉龐。「是不是那樣？」

我的聲音好平靜，與其說質問他，不如說我是在求他承認我的話吧。

求求你，承認吧。

「是不是那樣喔？」

我真的好累了，你承認吧。

我合上眼睛，腦裏出現浸在水潭裏的愍海，他在水裏用力地掙扎，但白智豪用力按住他，愍海無法呼吸，不斷喝進冰冷的潭水，他猛烈地咳嗽着，直到水積滿整個肺部，胸部像火般燒灼着，他痛得想哭，到最後失去知覺……

那是多痛苦的死法啊。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淚流滿面。

就在這時候，白智豪一把捉住我握着剪刀的雙手，然後把身子往一旁滾去，我被他的力量推倒滾到地上，手腕被身子的重量壓住傳來劇痛，我本能地鬆開了手，白智豪立即把剪刀奪去。

我跪在地上，一時望向白智豪充滿憤恨的眼神，一時望着面前那明晃晃的剪刀。

天色比剛才更暗了。

白智豪輕吐出一口氣，又回復他那魅惑的笑容。「真的把我嚇一跳呢，想不到──」

他還未把話說完，整個人便重重地往一旁倒下滑了出去。我驚呼一聲，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搖搖欲墜的站在我面前。

我從僅有的光亮中看到，那從旁躍出的人，現在已被揍得面目模糊……

「不要碰她。」本鄉擋在我面前，從牙縫間擠出一句，然後往地上吐了口血。

我不知他如何擺脫那幾個男生跑過來，跪在地上的我一直望着他，已經完全地怔住了。

為甚麼？為甚麼你還要這麼對我？

「要找碴便找我。」本鄉說，沒有望過我一眼。

白智豪掃了掃身上的泥沙，從容地往本鄉走過來。

「是嗎？」

白智豪說着使了個眼色。我往身後望去，看到兩個男生走過來，從兩邊緊緊扣着本鄉兩臂。

白智豪踏前一步。

「好啊。」

「不要！」我嘶叫着。

然後，包括風在內，一切都靜止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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