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黯吶喊 - （二十）悽凌死曲．結｜梓憶

　　沖洗完畢後，她淡然拭擦自己的長髮，從衣櫃翻找針織上衣及牛仔長褲，將其穿上。

　　忽然手機再次傳來聲響，她翻揭摺疊機，看向螢幕顯示的信息後，手指快速敲打手機鍵盤，點下中央的發送按鈕，便已確定信息的回覆。

　　「呼⋯⋯」

　　梓憶把手機扔在床上，身體也毫無保留地攤倒在床上，仰望灰黯牆頂，腦海中無時無刻浮現他的臉龐⋯⋯

　　真不願意面對他，特別知曉了他與那黑髮少女在一起時。

　　叮噹！叮噹！

　　突然間門鈴聲回響，讓她挺起身子，雙眼睜大震驚不已，到底是誰？她急忙走至玄關瞄去大門貓眼，瞧見外頭垂首撓著耳邊、臉紅耳赤的金髮少年。

　　時佑？為什麼他會來這裡？梓憶沒有繼續遐想，立即將門打開。

　　「呦！梓、梓憶你好啊！」

　　時佑時而斜看而來，時而尷尬微笑，梓憶冷冽地凝看他，交差疊放雙手挽在胸前，很是不悅。

　　「是無明叫你來的？」梓憶冷淡道。

　　「也算是吧——」

　　「⋯⋯時間尚早，你先進來吧！」

　　「欸！我、我可以嗎？」

　　時佑低頭，撓著後腦勺，看似有點不知所措。

　　梓憶沒有回覆，她轉身便走向大廳，打開冰箱拿起冷藏的盒裝飲料，見時佑已關了門，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四肢和五官卻持續緊繃，真不知道他在緊張什麼。

　　「沒什麼可以招呼你，這個可以吧！」

　　她把盒裝飲料放在時佑身前的桌子上。

　　「謝謝。」

　　那金髮男生把飲管插進盒裝飲料的鋁紙小口，雙手抓住乖巧地吸啜內裡的飲料，梓憶毫不在意地睨他一眼，說實在的，梓憶完全不理解他來這裡的意義何在⋯⋯

　　「說起來，阿姨和叔叔都不在呢！」時佑左右劃轉那漆黑的眼瞳，好奇地問道。

　　「他們在忙。」

　　梓憶插起褲袋隨意敷衍後，便倚在沙發邊緣，另一隻手拿著遙控打開電視。

　　「像千禧蟲危機那樣嗎？」

　　「他們是紀律人員。而且⋯⋯千禧蟲在這裡幾乎沒影響吧！」

　　不知不覺便吐嘈了那個笨蛋，梓憶半垂雙眼，額頭冒出冷汗，幸好還有電視發出的聲音，這樣也不至於氣氛過於尷尬。

　　「欸——和我老哥一樣，他最近也很忙呢！」時佑說。

　　梓憶沒有理會時佑，看著電視所播放的新聞，縱然每日也會報道關於某學生意外死亡的信息，但卻始終沒提過國立蒲薇高中的事情，而且學校也沒封鎖。

　　雖則不清楚學校背地裡的勢力有多大，但能直接遮蓋整件事，讓警察只能暗中調查，確實是不容小覷，梓憶尋思。

　　不管怎樣，這僅限於二年丙班發生的事情，而暑假也正式開始⋯⋯或許這些事情，對梓憶來說也無必要過份理會。

　　「⋯⋯你有哥哥？」梓憶回應道。

　　「嗯，他叫向臨澤，不過我不喜歡他，在家裡整天就知道欺負我，現在他經常不在家，反而樂得清閒。」時佑瞇起雙眼，愉快地說。

　　梓憶立即便把電視關閉，稍稍吵雜的電視音效也隨之消失，變得安靜起來。

　　「那你哥⋯⋯知道五年前的事情嗎？」她湊近至時佑身前，認真詢問。

　　「欸——慢、慢慢慢——梓憶，太近了！」

　　時佑說後，梓憶才意識到她的手臂已支撐著沙發背後的牆上，與眼前的男生只相隔一絲距離，就連那男生從鼻子、口腔吐息出溫熱氣體，也能清楚感受到。

　　忽然間，桌面上的手機傳來了鈴聲，見時佑身體激靈彷彿被嚇了一跳的樣子，梓憶不疾不徐，把手鬆開與他拉開距離，拿起手機翻揭並接聽起來。

　　「喂——」

　　『梓憶，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出發沒有？』話筒裡傳來無明的聲音。

　　這句「你們」還真是諷刺，梓憶凝著臉，心情瞬間降至冰點，本是冷酷的臉色更添數分寒冷。

　　半晌，隨著她寥寥數語過後，她便把手機蓋上，走至玄關大門回眸示意背後的人跟貼她的步伐，直至離開家，抵達街道穿梭於地下通道，乘搭捷運，兜兜轉轉便來到浩瀚的演奏廳大門前。

　　途中她與背後的男生近乎零交流，可能是她不太想理會那人吧！又或許是時佑過於膽悸，失去平日一概的聒噪，不管怎樣，梓憶對於時佑的內心想法完全不感興趣。

　　「喂！在這裡。」

　　遙遠便瞧見了穿著紅黑燕尾服的棕髮男生揮起手，梓憶不禁被那身影吸引，與平日看見的形象不同，無明他梳了個全背頭，露出額頭爽朗帥氣。

　　走近無明身前，梓憶才察覺他身旁的黑長髮少女，那襯衣蝴蝶結與紅色格仔摺短裙很是合襯，配上黑絲及小皮靴，盡顯非凡氣質⋯⋯

　　就算是外行人看見，也覺得他們是郎才女貌吧！梓憶輕輕皺眉淺笑，或許還有一點⋯⋯不甘心。

　　「你們終於到了，比賽差不多要開始了。」

　　「欸！我的好麻吉喔！為什麼你都不跟我說說你會彈奏鋼琴！而且還是古典音樂比賽！」時佑上來便搭起無明的肩膀，說笑道。

　　「呃！其實我也好些年沒參與了。」無明苦笑道。

　　轉眼便見兩位男生越走越遠，梓憶冷冽凝望被他們違留的少女，無奈嘆氣。

　　「你⋯⋯近日還好吧。」

　　梓憶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一想到那名少女的遭遇時，惻隱之心持續作崇，彷彿和當時無明的身影重疊般，但是她卻更加⋯⋯可憐。

　　「嗯，還好吧，畢竟還有阿明在⋯⋯」

　　澄昕垂首，輕輕撩起耳邊的髮鬢。

　　或許無明也是因為這樣才會持續關注起那名少女吧！梓憶閉目插起牛仔褲袋，領先於澄昕步行，事到如今，她又有何資格去批判少年的選擇⋯⋯

　　走進演奏廳內，此處燈光略暗，一排又一排紅椅階梯式擺放整齊，環繞著中央底層的舞台。

　　這裡人數不多，多數座位還是空置的，梓憶立刻便從眾空位中找到揮手的金髮少年，她扭頭察看黑髮少女也正跟緊後方，便踏步階梯，坐在時佑的身旁。

　　而澄昕則坐在她的身旁，整排中僅有她們三人，梓憶暗忖，來這種場合來的人大多都是為比賽的人助威，或許是家人，又或許是朋友吧——

　　「我看看阿明是第幾位登場⋯⋯喔！看到了！是第四位。」時佑閱讀小冊子，說道。

　　梓憶無視於時佑的話，從座位裡拿起小冊子翻閱，察看演奏順序，果然如時佑所說一樣，無明排第四登場，演奏曲目是——

　　卡爾．奧夫的布蘭詩歌《O Fortuna》鋼琴獨奏版。

　　放下小冊子後，她卻無意間看見了底層那一排座位中坐著的背影，僅有深藍長髮難分男女⋯⋯

　　那人，也是來為某人加油助威吧，梓憶思索。

　　「唔！」

　　驀然周圍變得灰黯無比，無論是身旁的人，還是她自身，然而唯獨底層坐著的那人，那頭髮是原來的深藍色。

　　頃刻間，腦海「唰」一聲，那人卻以不規則的姿勢回眸，如同脖子歪掉，那身下及椅子全是黑與白交間，如同鋼琴鍵盤般詭異。

　　梓憶嚇了一跳，深褐雙眸不斷顫抖，霎時那人閃瞬至眼前，臉龐靠得很前，能清晰看見他那長劉海間隙透露的雙眸之色⋯⋯

　　那是，深藍深邃如狼般的眼神。

　　待眨眼後，周遭已然恢復原樣，見廳內所有燈光被調暗，僅有的光全聚攏在舞台中，也象徵著古典鋼琴比賽的開始⋯⋯

　　然而，真是沉悶，梓憶並不擅長聆聽欣賞古典音樂，瞥見旁側的時佑正在打瞌睡，她不禁輕輕捂著嘴輕笑起來。

　　啪啪啪啪啪——

　　隨著眾人掌聲慢慢消散之時，舞台裡走至一位紅黑燕尾服的少年，他向眾人躬腰後，便全在三角鋼琴的椅子。

　　「⋯⋯喔！終於到阿明了呢！」

　　「噓！」

　　當他鍵奏起鋼琴時，梓憶感到耳目一新，與方才的曲調不同，感覺更像是音樂的靈魂在她面前舞動般，激奏之餘，還有些許空靈詭異的感覺。

　　轟轟轟隆——！

　　突如其來傳來強烈轟鳴，地表動蕩，梓憶震驚不已，左右察看同是慌張的兩人，轉瞬大門卻被打開。

　　「地震了！你們快逃離至外面。」看守警衛大喊道。

　　眾人紛紛爭先恐後，縱然在場的人數並不多，但秩序卻無比混亂，鋼琴聲也隨之停頓起來，梓憶驚惶失措四處張望，只為了尋找無明的身影。

　　「梓憶，快走。」時佑抓緊她的手腕，說。

　　「不！無明他還在裡頭。」

　　她頭也不回，直接甩開了時佑的手，直奔舞台方向，與逃離的眾人背道而馳。

　　『⋯⋯呃。救救⋯⋯誰⋯⋯能⋯⋯』腦海不斷回蕩起他呼救的聲音。

　　「無明——！你在哪裡——」

　　忽然舞台上的燈墜落，咂落頃刻玻璃碎裂，梓憶看見舞台燕尾服的衣角，竭盡全力朝向他的所在奔跑。

　　這次——

　　再也不會對你的呼救視若無睹了⋯⋯無明。

　　「怎、怎麼會！？」

　　她瞪大雙眼凝望著，惟獨看見躺在三角鋼琴上被小刀刺穿心臟的男子，那人擁有深藍長髮，從長劉海的髮絲間隙中，能看見那深藍死寂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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