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G.》 - 《無》（二）（2/7）

星期六下午，施源帶着紀秋盈和溫春榆來到大學附近一家半露天的酒廊，那種集餐廳、酒吧及歌廳於一身的。

裏面的老闆、服務員、駐場歌手及大部份的顧客都是外國人，金色頭髮、藍色眼睛、棕色頭髮、綠色眼珠子……

紀秋盈甫進內即嚇得提不起腿，呆立在無數個英文單字之中。

施源扶着她的手臂，在一張最靠近花園的桌子坐下。

紀秋盈很快便知道施源帶她們來的目的。菜單上一個中文字也沒有，服務生都只能說英語，在這樣的環境，差點連呼吸也要用上英式的。

「妳們要點甚麼嗎？」施源拿着菜單看。

紀秋盈搖頭，溫春榆說要吃布丁。

施源給溫春榆點了一個麵包布丁，也要了兩杯鮮橙汁，給自己和紀秋盈。

酒廊的中央是一個細小的圓形舞台，桌子的排列方式令每一個座位都能清楚看到舞台上的表演。

舞台中央站着一個束馬尾的白人青年，拿住麥克風隨着自己的歌聲在擺動身體。他身後坐着一個結他手，跟他長得很像。紀秋盈看了很久，想着他們到底是一對兄弟，還是外國人都長得相像。舞台旁邊有一個鼓手，但他跟台下的觀眾沒兩樣，拿着啤酒坐在鼓後和唱着。

他們唱的歌讓施源想起英國。

施源出生在富裕之家，家住低密度住宅區，就讀名校，生活無憂。施爸爸在洋行當經理，在施源還很小的時候，隨他那外藉上司到英國工作。施源小學還未畢業，便已舉家移居英國。

衣食無憂，生活無慮，施源就是這樣長大的。直至他在英國唸高中，認識到一群年紀跟他相約、但早已離家獨立的英國青年，才令他首次想到自己的人生。

他不甘心一生都活在家蔭下；他決定要自力更生。於是，他暗暗報考家鄉的大學，執意要回來尋根。

就這樣，他拿着剛夠他從英國來到大學宿舍的錢，回來出生的地方。施媽媽差點跪下求他帶多點錢回來，但他決定了既然要獨立，便徹頭徹尾的獨立，尤其是他已經在學費方面無可奈何的妥協了，生活費他必定要靠自己。於是，回來後，他立即四出找兼職。經朋友介紹，來到溫家當家庭教師。

溫家雖然不是超級富戶，但對於栽培溫春榆卻一點不吝惜。單是溫家這一份家庭教師的工作，已夠施源過簡樸的生活。

其實他可以像其他大學生一樣，多找幾份兼職；不過，他不希望剝削紀秋盈。

他的心思與時間，他願意全都給紀秋盈。

「小姐，妳要再來一杯橙汁嗎？」服務生指着紀秋盈面前空空的玻璃杯，以英語輕聲問。

「不用了，謝謝。」紀秋盈投入在樂隊的柔揚歌聲中隨意的答，連自己都不察覺自己在用英語。

服務生微笑走開。

施源看着紀秋盈的側面，發出會心微笑。

夕陽西下，施源送紀秋盈和溫春榆回到雜貨店。

一路上，紀秋盈踏着輕快的腳步，心裏暗暗哼着剛才那些英文歌。

「妳覺得那兒怎樣？」差不多走到雜貨店，施源問紀秋盈。

她笑着點頭。「很有特色。」

施源看得出她很喜歡那兒。「如果妳喜歡，」他裝着輕鬆的說：「以後每個週末，我都可以跟妳去。」

紀秋盈不知道自己有否會錯意，但她發現自己已在不覺間偷偷的笑起來。

已經來到雜貨店的後門。施源站在鐵門前，面向初現的彎月問紀秋盈：「好嗎？」

紀秋盈羞澀的點點頭。

溫春榆鎖着眉斜視施源。「我能不去嗎？」

施源討厭她每每不識趣的破壞氣氛。「不能。」

溫春榆瞪了他一眼，逕自走回家。

施源跟紀秋盈在鐵門前呆立了好一陣子，直至店內轉來燒菜的聲音。

「那麼……星期一見吧。」

紀秋盈點點頭。「再見，施老師。」

施源緩緩的轉身走開。他走了兩步又回頭，紀秋盈依然站在那兒目送着他。

一次又一次的回頭之後，施源跟紀秋盈都再看不到對方。

施源沒有再回頭，大步向前走；紀秋盈也返回房子裏。兩個人都禁不住從心跑出來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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