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子 - 第二段

　　夏娜看著拉查克漸漸遠去化成的三個小點說：「你叔叔好酷。」

　　「嗯。」

　　班傑毫不掩飾對關於他叔叔的話題的不耐煩，他說：「走吧！我們回去。」

　　一面說著班傑又爬上草坡逕自走向城鎮座落的那片樹林。夏娜走到他旁邊說：「欸！你沒事吧！」

　　「什麼有事沒事？」

　　「就是你跟克寧打架啊！城鎮上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了。」

　　「所以呢？」

　　「哎呦！」

　　夏娜很氣惱的叫著，班傑看了她一眼。

　　兩個人踩在鋪設整齊的石磚路上，城鎮到了，鋪陳道路的石磚被青草環繞，斑駁陽光灑在或泛綠或萎黃的落葉上，兩排房屋其實是一棵棵粗大的樹，樹的綠蔭足以遮住地面。人們在樹裡頭挖洞製造出他們的居所，這是風民的習慣，風民愛住樹屋。頭頂上有吊橋連著，通常會有好幾件衣服掛在橋旁的繩索，居民也可以藉由吊橋互通來往。

　　混雜香氣的輕微涼風從街道的遠方吹來，讓他心情為之一鬆，頓時輕鬆起來。行人來往，偶爾可能遇見熟人而停下腳步交談，從酒館和旅店傳出交談歡聲，商店門扉上的風鈴隨著門被客人打開而搖晃發出鈴響，各種聲音柔和成一塊，一種熱鬧卻不吵雜的喧囂環繞在綠意盎然的市鎮上，他很喜歡這樣的氛圍，班傑本來就不是喜歡吵鬧的人，他是很純粹的寧靜愛好者，與人群絕緣。

　　夏娜用壓抑地聲音說：「吶，我說班傑先生。」

　　因為察覺到夏娜聲音裡蘊含的不滿，班傑詫異地望向夏娜。

　　「怎麼？」

　　「可以請你不要這樣嗎？」

　　「哪樣？」

　　「給人一副難以相處又不懂看人臉色的感覺，難怪沒有朋友！」夏娜聲音大了些。

　　夏娜可說是疾言厲色，班傑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眉毛都豎了起來，看來是真的有點生氣，不過這也不是夏娜第一次對他生氣了，她就是這樣的人，如果遇到什麼不對的事情，會毫不猶豫地說出來而不婉轉，甚至有時候會生氣。

　　「抱歉。」他說。

　　雖然夏娜時常對他發脾氣，他跟夏娜的友誼卻出乎意料地能長久的保持這也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情，究其原因可能是夏娜很能理解他，理解班傑這個人生長在怎樣的環境，個性究竟如何，還有對人處事的風格，因此也能保有相當地容忍吧！或許還得再加上本人脾氣好的緣故。

　　所以對於夏娜的指責，班傑完全沒有生氣。

　　兩個人一時沒有話說，經過「胡如坡」——那是一家蓋在一棵特別粗大的樹木上的酒館。然後走向城鎮的東側出口。

　　夏娜咳了咳，說道：「那個……班傑，你沒受傷吧？」

　　或許是對於剛才生氣的表現不好意思，夏娜拚命的裝作若無其事，這個的樣子讓他覺得很有趣。

　　「沒有啊！毫髮無傷。」他攤開雙手。

　　「這樣呀！那就好……喔對了！」夏娜說：「皮雪耶先生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一提到皮雪耶，夏娜貌似變得有些興奮。

　　「這個啊……我猜是因為打架吧……我怎麼會知道？」

　　「是喔……嗯那個……嗯……」夏娜開始吞吐起來。

　　「怎麼了？」

　　她挺直了背脊用莫名肯定的語氣說：「你叔叔很關心你！」

　　什麼跟什麼啊……這是班傑在一瞬間冒出的想法。然後他明白夏娜在想什麼了：身為鄰居，夏娜也很清楚皮雪耶很忙，很少和他相處這件事情，她認為他很在意吧！對自己莽撞地提到這件事情很在意。

　　思想及此，他輕輕笑了笑說：「不用在意。」

　　「啥？在意什麼？」夏娜逞強的裝蒜，班傑只是無言而筆直地凝視她，瞬間她就垂下頭，「喔……」

　　「別說這個了，妳知道培訓課要教什麼嗎？」

　　夏娜又提起精神，「聽說要學箭技和引氣，後面還會教拉查克駕馭。」

　　箭技、引氣和駕馭拉查克可以說是成為標準風民的三大基礎，這是老生常談。尤其身為風民，族民箭技精熟是遠近馳名的事情。而拉查克作為風民的夥伴，更是成為了風民的象徵與代表，只要看見拉查克在天空翱翔，大部分的人想到的都是風民。

　　關於引氣，據說那是風民天生技藝——控風術的基礎。除此之外還能加強人的體能與反應，是很重要的課題必須得學習。

　　「那妳聽說過老師是誰嗎？」

　　「據說是風之子的成員。」夏娜皺眉說著。

　　「風之子？那是什麼？」

　　「欸？你不知道？」

　　「沒聽別人說過。」

　　面對班傑的疑問，夏娜的眉頭鎖得更深了，她轉頭望向別處，班傑知道這是她思考的習慣。過了幾秒夏娜才轉回來。

　　她緩緩吸了一口氣說：「風之子在大風谷裡是很不受喜愛的存在。」

　　「為什麼？」

　　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讓班傑很意外。

　　「這都是我聽長輩說的：因為風之子的成員雖然箭技高超、身手高強，卻很少為族民賣力，浪費精神體力與大風谷的資源，只為了追尋某個毫無可能的目標，所以大多數風民都很討厭他們……」

　　「風之子追尋的是風民的根，失去過去的風民現在就像無根浮萍一樣：只為了活著而活著，祭神卻不知祭神的真實意義而在，許多儀式、習俗、經驗全包含在過去之中，而這些東西的寶貴沒有人意識到。」

　　一道兩人之外的聲音插入對話讓他們愣住了。班傑回頭一看，是個英俊的青年，身高和他差不多，抱著一籃蔬果，青年正看著他們，剛才說話的人就是他無疑。

　　青年帶著和煦的微笑說：「抱歉，剛才這位小姐的那番話讓人不能不忽視，所以……」

　　「那不是我的想法，我只是轉達……」

　　夏娜的雙頰紅了起來，這是羞愧的表現，每當她不好意思時就會臉紅。

　　青年搖搖頭說：「流言蜚語對人的傷害更甚刀劍。女孩，風之子追尋的東西也許對你們而言很渺不可及，但是他們至少有在努力，不應當受到批評。」

　　「我很抱歉。」

　　「你是……」察覺到氣氛沉重，有許多路人也不由得被三人在街上的對話吸引紛紛瞄過來，班傑趕緊轉移話題。

　　青年說：「我是阿青。」

　　「我是班傑……似乎沒在城鎮上看過您？」

　　「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待在外面，最近才回來，沒看過我是理所當然的。」

　　「為什麼突然回來了呢？」

　　「嗯……你們幾歲？」

　　阿青忽然問，班傑看了夏娜一眼，然後說：「我跟夏娜都是十五。」

　　「我知道了。」阿青點頭，微微一笑說：「關於我是誰這個問題，你們遲早都會知道。打擾你們很抱歉，先告辭了。」

　　阿青向班傑與夏娜道別，然後轉入另一個轉角，往似乎是住宅區的方向去了。

　　班傑看向夏娜，發現她的表情還是很不自在，看來對於自己被指責還是很在意吧！但是就客觀來看這些話確實很過分，不管是不是她的個人想法，甚至在她心底說不定也是這樣認為的。

　　班傑問：「妳說那個人是誰呢？」

　　夏娜回過神來，「……不知道耶。」

　　他們出了城鎮，前面是斜坡，一邊向上通往礦山，同時也通往夏娜和班傑的家，一邊向下沿著山壁蜿蜒到梯田。被樹木所遮住的視線豁然開朗之下，在柵欄外面那片廣大的田野一覽無遺，可以看見風民的身影在田間出沒，遠處則有山擋住了後面的景致。

　　光線也因為跳脫了樹葉群而更亮了些，班傑眨眨眼，面對明亮的太陽。此時夏娜似乎已經擺脫不久前被指責過後的失落情緒。

　　「啊！我剛才想到，媽媽在問說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到我們家吃飯？」

　　「可以啊！」

　　因為皮雪耶很少在家，大部分的三餐都是由班傑自己料理，偶爾皮雪耶回來也會帶上鄰居的食物，當然班傑不會在意自己一個人吃飯，但是有時候如果夏娜像現在一樣邀請的話他也不會拒絕。

　　他們在這處城鎮的出口前停下腳步。

　　「接下來你要去哪裡？」

　　「我有事找克寧。」

　　班傑的表情險惡起來，夏娜露出意外的表情。

　　「去找他？幹嘛？」

　　「道歉。」

　　夏娜很是不能理解，「啥？為什麼？」

　　「這個……是叔叔要的。」

　　「皮雪耶先生？」夏娜一臉不敢置信，「可是不是他的錯嗎？」

　　「叔叔堅持要我去道歉。」看見夏娜的臉色再度變化，班傑趕緊說：「沒關係！他答應我之後要教我控風。」

　　「真的嗎？」

　　夏娜的眼睛亮起來，臉色一波三折的轉變讓他有點目不暇給。

　　「對啊，他總不會騙人吧。」

　　夏娜的口氣充滿羨慕，「皮雪耶先生可是大風谷裡數一數二的控風人耶！」

　　「妳很崇拜他？」

　　「很少人不是吧？」

　　夏娜的反問弄得他啞口無言。他的叔叔據說是大風谷裡最厲害的箭手與拉查克騎手，更是獵手團的團長，為大風谷解決過很多麻煩，備受尊敬，擁有這麼一個叔叔他似乎應該驕傲？

　　應該不是這樣。他的心裡很清楚，有些事情，讓他注定不能完完全全接受自己的叔叔，他對皮雪耶仍有些未接受的部分，但是他想不出來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所以你要跟克寧道歉？」夏娜確認似的問。

　　「嗯。」

　　「好吧！那我跟你一起去。我們去找羅根。」夏娜說。

　　「誰？」

　　「克寧他爸。」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sDPSDST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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