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達帶領伊頓回到工作間後,先為他準備營內住宿的必須品,然後又按其身材,收拾了好幾套見習騎士專用的訓練服和黑皮靴子。最後給他一本小冊子說:「裡面有騎士營的守則,務必詳細閱讀。其他裝備會在課堂時分發。」
他讓伊頓坐在牆角的板凳上,再遞上一杯水。「你在這裡先看手冊,待到梗老爺回來吧!抱歉,我要去工作了。如果要找我,可以按櫃台上的鈴。」然後轉身便進到倉庫裡去。
狹長的接待處只留下伊頓一人。他坐在透光玻璃窗下,翻開那本薄薄的小冊子仔細翻閱。沒料到內容十分詳盡——除了一般守則外,還有見習騎士可用空間的簡單平面圖、食堂開放時間、每天早上晨課開始前的集體宣告內容等等……
其中兩行重要事項十分特別:「不要招惹城堡內的任何鳥類。」與及「不要接近菲力士大人的雲杉庭園。」內容看上去沒什麼大不了,卻唯獨這兩項使用了粗體字來顯示。
正當伊頓思考著上述事情與騎士營的關係時,工作室的木門冷不防發出「呀」一聲,一名身材修長的高個子男人打開了門,背著陽光走進來。只見他走近櫃台,按下金屬召喚鈴後,單手叉腰,身體柔軟地靠在台邊耐心等待。
男人身穿代表騎士營的深藍滾銀邊制服,披著夏季用的短披風,腰上掛著閃亮的配劍,腳套黑色長馬靴。他的側面稜角分明,線條畢直又硬朗,還修了精緻的小絡腮鬍!
騎士察覺到坐在牆角板凳上的伊頓,於是舉起手主動打招呼:「午安。」
「午安,大人。」伊頓靦腆地站起來點頭回禮。
男人打量著一頭金髮的伊頓,還有他手中的小本子,忍不住問:「你是新來的見習騎士嗎?」
既然打開了話匣子,伊頓便按照禮儀來自我介紹:「是的,幸會。我是今天才來的伊頓 · 沙維尼。」
原本側著身半倚櫃台,隨意搭訕的騎士,此時亦轉身,正式面向少年說:「我是這裡的駐營騎士朱里安 · 阿拉菲獵,同時也是見習騎士的指導員。或許我們不久後就會合作呢!」男人露出自信又友善的笑容,說話語調輕鬆。他希望伊頓別太拘謹。
此時,聽到鈴聲的修達終於從倉庫的小活門後走出來。他一見到阿拉菲獵,馬上跟著寒暄一番。
阿拉菲獵對修達說:「麻煩替我拿旅行用的馬鞍袋來吧!」
修達拿起紀錄裝備出納的板子問:「大人要出遠門嗎?」
阿拉菲獵從容地說:「對啊!要帶我的小美人出門去散步。」
「好的,我去拿你的馬具過來。請等一下。」修達轉身又往倉庫裡去。
當修達離開後,阿拉菲獵移步到板凳,與伊頓肩並肩同坐。雖然他已經坐下來,但仍比伊頓高出大半個頭。
騎士看著稚氣未除,對自己出現有些手足無措的少年,再次主動打開話匣子。他好奇地問:「新人,你從哪兒來?距離龍岩堡遠嗎?」
提到家鄉,伊頓心裡有些雀躍:「我來自中央山脈的阿爾亞伯納山區,那裡有個深藍色的火山湖,如仙境般美。從家裡來到龍岩堡大約需要四天左右。不算遠,但也不算近。」
「有個火山湖?」阿拉菲獵感興趣了:「 聽起來風景不錯呢!現在適合旅行嗎?」
伊頓很高興,因為有人對他的家鄉感到興趣。於是更仔細地講述那裡的情況:「現在這季節還滿舒適的,但過了九月下旬會突然轉冷,十一月更會迎來初雪。所以在十月的移牧節時,大家都會遷移到山下去。然而到了春夏季,到處鳥語花香,氣溫和暖,非常宜人!」
阿拉菲獵摸摸下巴,滿意地一笑:「聽你這麼說,值得一行。」續問:「你來了騎士營,山上的家人怎樣了?有兄弟姐妹嗎?」
經他一問,伊頓才意識到自己離家追夢,即是把父母獨留在山中。一時間他無法回答,不安和內疚感卻油然而生。沉默片刻後,終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有兄弟姐妹,父母還在山上……」
阿拉菲獵察覺到氣氛驟變,於是伸手摟住伊頓的肩膀說:「告訴你一個祕密。其實我決定來當騎士時,家裡的反應十分冷淡。那時候我感到有些受傷……因為我是家中三子,上有兄長,下有妹妹,家人的焦點從來都不在我身上。」
已經是高級騎士,穿著帥氣制服的阿拉菲獵,在伊頓耳邊偷偷細訴:「我想:『如果有日出人頭地,吐氣揚眉了!他們會不會多關注我一點?』這樣的我是不是很孩子氣?」
他自嘲地乾笑一聲,繼續說:「後來,這裡的朋友讓我明白到,我只需要專注發展,不辱家門,就是最好的目標。我無需強迫或刻意逢迎,只管活得頂天立地,以回報自己的初心和勇氣!況且能夠離巢自立,亦算是報答了父母的恩情,不再成為他們人生的累贅……雖然我跟他們相處平淡無味。」
「既然踏出第一步來了,就不要想著後悔,它會拖垮自己的步伐。最後所有人都會為你感到失望,包括你自己和至親。」
伊頓聽罷,思考了阿拉菲獵的話,點點頭示意明白。他知道自己已經長大,總有天要離巢獨立。父母亦因此鼓勵他去參加騎士選拔,嘗試實現夢想。不過首次長時間分開,難免會有些擔心及不捨。
這時,修達把馬具和旅行用的馬鞍袋從倉庫裡提出來,重重地擱在櫃台上。阿拉菲獵向他使了個眼色,修達馬上識趣地轉身入內,繼續工作。
「伊頓 · 沙維尼。 」阿拉菲獵臨別贈言:「你的姓氏十分特別,勸你最好像沒有姓氏的尋常平民一樣,隱藏它。否則可能會為你帶來危險。」
伊頓對阿拉菲獵善意的提醒顯得非常愕然!他的姓氏到底有什麼問題?
隨即請教道:「阿拉菲獵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請你告訴我更多!」
阿拉菲獵平和地觀察少年一雙清澈的眼睛,發現他是個真心懵懂的少年,便決定透露更多:「你知道四大公爵家的淵源吧?他們都是永晝時代,七大神使之一,當年與建國的啟明星女皇共同挑戰光龍。其中的精靈騎士『淨風之子』,因為擁有精靈族和人類的混血,觸碰到精靈族的禁忌,所以血脈承傳是封閉的。」
阿拉菲獵靠近伊頓,壓低聲線再說:「『禾卡拿』就是『淨風之子』的直系後裔;『沙維尼』是他唯一的支脈。後者取自於當年『淨風之子』的座騎。兩個家族同一血源,互相支援,甚少與外界通婚。所以外面根本無人能擁有這兩個姓氏之一!換句話說,其他人使用此姓氏都有冒充之嫌疑……」
伊頓十分吃驚:「這麼嚴重?」
可是剛才與湯馬士 ‧ 禾卡拿團長見面時,並未感受到任何危機啊!
然而阿拉菲獵提到四大公爵家的背景,的確是人盡皆知的歷史。況且他沒必要騙一個新人……
然而伊頓和家人只是星散在山野間的鄉民,不屬於任何部落。姓氏對他們來說本無意義,亦沒有動機和理由去冒認特殊貴族,甚至自投羅網!
「好了。話題到此為止。」阿拉菲獵對惶恐不安的伊頓拍拍膊頭,起身走向櫃台盤點物品。
不消一會,他便提起馬具擱在肩膀上。臨行前說:「希望回來時仍能見到你。」說罷便推門而出,留下嘴巴緊閉,內心混亂到忘記說話的金髮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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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