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鯨 - 難捨的血緣

＊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OSMQCofp6

爺爺躺在棺材裡，他的手冰涼僵硬，像是一尊蠟像。

他們要我跟爺爺說些話，但我從未與他見過面，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更何況我是個啞巴。

不知道爺爺看不看得懂手語。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NzMP5zEkC

爺爺跟相片裡的爸爸長的很像，我後來想想，覺得自己彷彿是在跟爸爸告別。

所有人都哭了，只有我跟母親不屬於這個空間。

奶奶想抱我，我不太喜歡，但也不好拒絕。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29PXqV6s

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厭倦寫日記了。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NYiAAJfC4

２０１４０４１３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9m9lFlb3K

＊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tcp2K0O1N

隔日一早，三人離開旅館，啟程前往南部某座公有殯儀館。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SH8CsVZFK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不到一半，許騰就停在檳榔攤旁，買了幾瓶提神飲料，昨晚的睡眠時間太少，就連早已習慣長途駕駛的老司機也有些撐不住了。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QKe7fJjD

藍蕥與藍心悅之間的氛圍看似與過去相同，但其實經歷了最近幾次的事件，這對母女的關係隱約變得圓潤許多。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8jUAN3FK4

到達目的地時，大約是上午十點，許騰原想在車上補眠，最後還是跟在藍心悅與藍蕥身後，緩緩步入殯儀館的大堂內。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kgWdArDZ

陽光普照，外頭的空氣很溫暖，但當藍蕥踏入大堂時，卻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EiV99lJ4

藍心悅注意到女兒不適，主動牽起藍蕥的手，許騰目睹這個景象，內心嘖嘖稱奇。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cWP6YswbZ

藍蕥爺爺的遺體被暫時安置在地下室的冰櫃中，前日收到通知的藍心悅牽著女兒的手，在複雜的大殿中找尋指示牌。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JngmVemB4

過不多時，三人在尋求工作人員協助下，慢慢步下台階。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VMmsqaTsR

祭拜的燒香煙在地下室裡裊裊繚繞，誦經聲與木魚聲從不同方向傳來，隱約有股寒意與消毒水的味道。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S96RrLXh

側邊一間房裡，有人看見並認出了藍心悅，起身朝藍心悅與藍蕥的方向走來，外型是一名約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9B8a5SbaE

「妳們來啦？這是……妳女兒？」中年大叔開口問。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SJlJwVaE

「對，藍蕥，跟大伯打個招呼。」藍心悅點頭示意。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6CzND2IZ1

藍蕥聽話地向大伯點頭鞠躬。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mY80wKLC

「婆婆在裡面嗎？」藍心悅看了一眼大伯走出來的房間。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dXRUPiDAH

「嘿啊，妳們先去跟媽打個招呼，然後拜一下阿爸。」大伯和藹地說著，目光卻停留在藍蕥後方的許騰身上。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7B7eZ9vf

「那個，心悅啊，這位是？」大伯疑惑地問。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wTljZKQH

藍心悅順著目光回頭，看見一臉尷尬的許騰。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sITT5sE0G

「他是……我朋友，從台北載我們下來的。」藍心悅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後這樣介紹道。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IkGcas93f

「噢……辛苦了辛苦了，很遠吼？」大伯用一種審視的眼神打量許騰，嘴上卻笑著關心。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bfHw6UiUR

兩個男人寒暄了幾句，忽然大伯拿出菸遞給許騰，就這麼走到遠處，也不知在說些什麼，不時還發出虛假的社會笑。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6xEJqEJxL

藍心悅看相安無事，逕自牽著藍蕥走向擺放靈位的房間。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pAkExgpc

靈桌上，擺放著死者的遺照以及一些祭拜的牲果物事。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K9iUBTXZM

藍蕥看著照片裡的爺爺，總覺得自己最近曾在某處見過，但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TmyNp750z

靈桌前，一名老嫗跪在蒲團上，閉眼誦經。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82L6XpVal

「媽。」藍心悅開口呼喚。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hR5pJ98K

老嫗彷彿沒聽見一般，繼續唸著往生經。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i7yaytNnN

藍心悅也不著急，拉著藍蕥先向爺爺的牌位合掌祭拜，然後母女倆找了椅子坐下，就這麼靜靜地等待。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DQaeJjkLc

半個小時過去，老嫗的誦經聲停止了。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MOD74xGk

「心悅嗎？」老嫗問。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df7hxcmE0

「是我。」藍心悅拉著藍蕥離開座位，向前走了幾步。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M9ZUr97A

老嫗扶著牆壁，艱難地想起身，藍心悅見狀趕忙與藍蕥上前攙扶。

兩人好不容易才扶著她回到座椅上。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ghGDaO1b

「唉……身骨越來越差了。」老嫗長嘆。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QfuZ7MZil

直到此時，藍蕥才看清自己祖母的模樣，令她意外的是，祖母的雙眼瞳孔被一層白膜遮蓋，似乎目不視物。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g4ZytpZlv

「心悅，妳旁邊是誰？」老嫗疑惑地問。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0MjsGDiR

「……媽，這是我女兒。」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vJni8PlcX

「妳和文海的？叫什麼名字？幾歲了？」老嫗似乎很驚訝自己居然有一名孫女，期待地追問姓名。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6Hrkm9jHc

「……她叫藍蕥，虛歲十九了。」藍心悅猶豫了一下，選擇如實以答。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4TSAqVwlW

「……姓藍嗎？」老嫗高漲的情緒像是洩了氣。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IsRIEX6Lp

「孩子，怎麼不跟奶奶打招呼？」老嫗語氣忽然變得嚴肅。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DTfC0HF7t

「媽，她小時候生過病，不能說話。」藍心悅替女兒解釋。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3Eo4x0LKq

老嫗一愣，沈默了幾秒，忽然捧腹大笑，笑得合不攏嘴。

笑聲傳了出去，在地下室裡迴盪，很是突兀。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2Os06Pqm

藍心悅和藍蕥面面相覷，不清楚祖母究竟在笑什麼。

老嫗笑著笑著居然不小心噎到，開始連連咳嗽，過了一會兒，興許是咳累了，老嫗長吁一口氣，然後向藍蕥所站的方位招了招手。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5jZCXlno

「孩子，來，讓奶奶看看妳。」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s8yKhc4oi

藍蕥先是望向母親，看見母親點頭後，她才靠了過去。

老嫗輕撫自己素未謀面孫女的手，表情五味雜陳。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zg6u5CVS

「太瘦了。」老嫗連連搖頭。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Twtpy14uE

藍蕥感受祖母乾癟的手指在自己小臂的疤痕上撫過，心裡開始緊張。

老嫗卻似沒有感覺到那些凹凸不平的傷痕，除了嫌藍蕥太瘦了之外，竟不發一語，眼簾微垂，彷彿快要進入夢鄉。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JKtjWDmr

此時，大伯回來了，許騰則不見人影。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w4Gds9LLc

「大哥，我那個朋友呢？」藍心悅問。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LrtkgJIW

「我讓他去車上補眠了，晚點他還要載妳們回去，不是嗎？」大伯回應。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05SlNT4d

「文山，你帶她們上去，小孩身體不好就多曬曬太陽。」老嫗忽然開口指示自己的大兒子。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ho92tK03

「媽，她們是來看爸的。」大伯提醒母親。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wfRI8rZQ

「廢話，時辰未到，急什麼？」老嫗斥責道。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fs14Il9r

「你弟的事情去和心悅參詳一下，我想自己在這裡待著。」老嫗鬆開抓著藍蕥的手，語氣緩慢卻不容質疑。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rfMmm1Ep

藍蕥不知為何，自從到地下室後，感覺頭腦有些發暈。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dP7aKzBss

大伯領著兩人離開靈堂，登上階梯，準備走回一樓大堂。

階梯上，藍蕥跟在藍心悅身後，感受陽光漸漸照映在身上，暖意湧上，身體卻逐漸凝滯發燙。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tfBqVZIa

藍蕥有一瞬間覺得，內心深處有片黑暗在恐懼著陽光。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LKm4RefWA

出口越來越搖遠，她的視線開始模糊。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b11UYvzvg

少女的耳裡浮現祈禱的聲音。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fjs1sU5r

＊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9NZhJRoK

臥室裡，少年正戴著耳機彈奏電子琴，神情專注而虔誠，耳機裡的樂聲輕快明亮，尾韻悠揚。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sYK4Mpgn

牆上張貼著各種音樂人的海報，書架上擺滿了古典樂專輯。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SNSObCJvF

外頭街道上，垃圾車正沿路清掃，台灣獨有的收垃圾音樂透過車上喇叭放送。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HLZJyxL6

如果拿過耳機來聽，會發現少年所彈奏的曲子和垃圾車的音樂，旋律竟是重合的。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aHK02YIOz

玄關的門鎖在此時發出聲響，周先生倒完垃圾返家，手裡握著某樣物事，表情隱含怒意。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fSsnczBeE

「這是怎麼回事！」周先生重重將手裡的東西拍在電子琴上，打斷了少年的演奏。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5lnYxJzg

周書人不耐煩地拿下耳機，定睛一看，發現是一張皺巴巴的表單。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4W7s7F6P8

「為什麼你的志願單會在垃圾袋裡！」周先生憤怒地質問。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QMznmvzt7

「……爸。」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9JUmHmab

「你不是說已經交上去了嗎？說謊！」周先生咆哮。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BXP1lqlZ

「那是你填的志願，不是我想要的。」周書人拿起志願單，緩緩地說。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p28VL0hXG

「你、你說不要去找那個女孩子麻煩，好，我同意；你媽說讓你買台琴在家玩玩，我也同意，你呢！你就是這麼回應爸爸對你的信任？」周先生重錘牆壁，越講越氣。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diiYJU2cr

周書人握緊拳頭。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YpyfLJBXh

「我要先說第一點，藍蕥她沒有做錯任何事。第二點，爸，這是我的未來、我的人生，我憑什麼不能自己決定！」周書人站起身，眼神堅定地注視自己的父親。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bxZ1euuVh

「做音樂能有什麼前途！我和你媽養了你十八年，不是他媽的為了讓你去街頭賣藝扮小丑的！」周先生見兒子竟然還敢頂嘴，滿腔怒火越發強烈。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lcZ1Pzc3i

「我就算當小丑，也比當什麼警察、公務員開心。」周書人咬著牙，狠狠地說。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cjyacV2C

「你！」周先生眼珠佈滿血絲，憤怒到了極致，舉起拳頭就想教訓這個叛逆的兒子。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tbCmJH2n8

周書人見狀，緊閉雙眼等待即將來臨的劇痛，但父親的拳頭卻遲遲沒有落下。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a0sxaoHP

少年睜開眼，見到的是父親憔悴的背影。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zHNPjeC3Q

「……滾出去。」周先生命令。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o2f9Jbbz

「爸？」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6yzhleMVb

「滾出去！」周先生指著門外大吼。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fn8i1VjBj

周書人面色蒼白，卻不肯示弱，咬著牙將行囊收拾了一下，氣沖沖地跑出門外。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UZW7MGph

此時周太太買完菜回到家，就見到自己兒子背著背包從旁擦身而過。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PGawNd7Om

「書人？你要去哪？等等就要吃飯了。」周太太疑惑不解。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XAI1XmxP6

「不用管他！」周先生面色鐵青地說。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ehbQ5EwHb

只見少年出了門，不知去向何處。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23kqlufa0

周先生沉重地坐上沙發，將臉埋進雙掌，鬢間的灰髮似乎更白了一些。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m1krlEyk6

留下周太太一人提著菜籃站在玄關，無所適從。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Hwz3H5e0

此時窗外的天空飄來烏雲，房屋裡滿是憂鬱。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2QLyTgvr

＊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83MM13YYe

午後，陰雨欲落，市區的天空一片灰暗，街道上，部分的行人已將尚未撐開的傘備在手中，以防突如其來的濕意。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EsIIlzER4

一名約三十歲的街頭藝人在十字廣場上演奏薩克斯風，他凌亂的長髮隨風飄舞，鼓起腮幫子不斷地用手中的樂器奏出激昂的爵士。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RhLPHLaXW

他的腳前放著一個敞開的黑色樂器袋，裡頭零零散散地佈著一些銅板和紅色鈔票，數量不算多，那是他一整天下來的收入。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I6DyaaPIB

旁邊擺著一塊藝人介紹牌，上頭的名字透露出他似乎是個日本人。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4OCZGl9cn

曲高和寡，願意真正停下腳步完整聽完一首曲子的人極少，街頭藝人演奏完長達十分鐘的即興創作後，感到疲倦與口乾舌燥。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CwXjlYCa5

他轉開隨身攜帶的保溫瓶想補充水分，卻發現瓶內早已空空如也。於此同時，他注意到不遠處，那名連續聽了他演奏半個小時的少年，終於起身離去。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bPnmNu4cR

街頭藝人悵然地嘆了口氣，看了眼陰霾的天空，決定提早收工回家。他將袋子裡的錢整理收進口袋，然後坐到木箱上，低下頭，開始拆解擦拭樂器。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HZBw093l

忽然，他感受到腳步的接近，抬頭一看，那名本該離去的少年走而復返。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zDrl0m3Aj

少年手裡拿著一瓶全新的礦泉水，輕輕地放在街頭藝人的身前。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qAfhdlAuW

街頭藝人疑惑不解，只見少年指著礦泉水，又指了指旁邊空蕩的保溫瓶。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oeUS4nJ2F

「給你的。」少年說。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k70juolah

街頭藝人讀懂了。

接過少年的善意，他忽然覺得一整天的辛苦都值得了。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KZrzHR53X

「阿里嘎多，啊，謝謝尼。」他用帶著日本口音的中文，禮貌地點頭道謝。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7vY0BcZms

少年遞完水，並未直接離開，而是就這麼原地盤腿坐下，他面無表情，但感覺心事重重。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fGhDAOpb

街頭藝人感受到了少年的憂鬱。

但他困於語言與文化不通，不曉得該說什麼，只好默默地擦拭樂器，而少年的目光則一直停留在街頭藝人的動作上。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en1XF37o

不久，街頭藝人已將所有物品收拾完畢，就在此時，少年終於有了動靜。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4HkOhYoB9

「你開心嗎？」少年誠懇地問。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qnQIjIlMW

街頭藝人聽懂「開心」兩字，但不明白少年的意思。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oQnktYGpg

「不豪意係……我中文不豪。」街頭藝人抓了抓頭，竭盡所能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AJEjN09dj

少年有點垂頭喪氣，卻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麼，開始伸手比劃起來。他先指著街頭藝人，再指著地上，然後扮演吹奏樂器的樣子。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j5Aa4KfI

「開心嗎？」比劃完，少年再次發問。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ASfvOMa6

這回，街頭藝人隱隱約約理解了少年的問題，他伸手進口袋，感受那些銅板與鈔票的重量，然後望著烏雲密佈卻隱隱透出紫霞的天空，認真地思考了很久。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yrOOP7Ws

接著他站起身，背起薩克斯風袋，用最真誠的眼神凝視著少年，然後開口。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4sVNN0RCs

「我很開心。」街頭藝人說。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CNTXo65x

街頭藝人的外表很滄桑，油膩的長捲髮不知幾天沒有好好清潔，但此時此刻，他的眼裡彷彿有光明，乾淨清澈的瞳孔裡有著夢想與希望。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uy6f7MGEd

少年愣了愣，然後露出春風般的笑容，向眼前的街頭藝術家敬禮表達感激，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這次，少年並未復返。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OjeRmdKBJ

行人零散地穿越馬路，黃昏近夜，眾人頭頂的烏雲雖鬱悶，卻始終不曾降下悲意。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SKE72ygE

＊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vQeIYJyX

時間回到稍早前。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7yPU6CVm8

突然昏倒的藍蕥讓身旁的人嚇了一跳，尤其是藍心悅，她已經無法再承受任何可能失去女兒的風險了。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YiCVecid

幸好，在場的工作人員裡剛好有人曾有護理師經驗，在眾人協助降溫之後，藍蕥很快就醒轉，原來是中暑了。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tV49az86

不過心急如焚的藍心悅第一時間還是叫醒了在車上熟睡的許騰，以防不時之需。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gcKsPdfor

藍蕥靜靜地坐在開著空調的會客室裡，小口啜飲著冰水，看似並無大礙，可是被驚醒的許騰終究還是選擇陪在少女旁邊，沒有回去睡覺。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7KMbrZLR

許騰疲倦的睏意在得知事情的當下瞬間煙消雲散，他再次覺得藍蕥就像個玻璃娃娃，實在無法令人放心。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A9LxynYgZ

藍心悅與大伯站在會客室外談論某些關於林文海的要事，藍心悅邊說話，目光邊關注屋中的少女，眼神裡滿是擔憂。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YsiUjYqw

會客室內，許騰用手背靠向藍蕥的額頭，燒似乎已經退了，但他生怕又有意外發生。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DzsW2ei8h

多年來的經驗不斷地提醒這名中年男人，藍蕥雖然內心堅強早熟，但依舊是個體弱多病的孩子。

他早就將藍蕥視為自己女兒，而在這位有實無名的父親眼裡，女兒永遠是需要細心呵護的。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OvHxSlfft

「還好嗎？」許騰再次伸手探測藍蕥的體溫。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B14keoRbn

藍蕥點頭，但臉上寫著不耐煩，因為這已經是十分鐘內許騰問的第七次了。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NWeRwG1VZ

「我真的沒事。」藍蕥用手語抗議著。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kC4o57rGA

「等等要不就別跟去了吧？」許騰希望少女好好休息。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QZHmaowv4

藍蕥搖頭，這是她這輩子僅有的親眼見到爺爺的機會，她不允許自己就這麼錯過。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jveo2BuCq

短短十八年的人生，她已經錯過太多人了。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LOs60Cpi

時間緩緩流逝，封棺的時辰已至。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uXad0Pn7

藍心悅與大伯走了進來，外頭不知何時又多了幾名陌生的面孔，想來是趕來的親戚朋友。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mPPOCjkx

「走吧。」藍心悅向藍蕥伸出手。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mzu7ouiWx

一行人回到地下室，過程中，藍心悅緊緊地牽著女兒的手。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fdbun9u8

葬儀人員身著西裝，圍在一具尚未封闔的棺材旁，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km5bHQ9Hx

藍蕥小心地跟在母親身邊，緩緩走近。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gfP26bgsz

棺材底部墊著一塊黃色的布綢，死者身旁擺放了不少的紙錢與蓮花。

遺體的面容上了淡妝，但還是掩蓋不了那份死氣沉沉的蒼白。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zkN5C20e

眾人見到熟悉的臉孔，已經有部分人開始微弱地啜泣，悲傷的氛圍開始擴散。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upiCvVNk

藍蕥的心裡卻很平靜，她只是在想，靈堂裡爺爺的遺照好像修圖修得太多了些。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IYatMim1b

奶奶在葬儀師與大伯的攙扶下也來到了儀式現場。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B7e4Y2KTR

眾人在指示下披麻戴孝。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vXpzAH0R

儀式順利地進行著，期間不外乎是喊一些子孫友孝、一路好走的口號。

來到分別向死者說話的環節，藍蕥年紀最小所以排在最後一個。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unK2yORI

藍心悅則因為沒有血緣關係，所以不需發言。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8xtlTDkqu

輪到藍蕥時，眾人早已泣不成聲，這讓少女倍感壓力。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zc9fOnUk

藍蕥不知道該說什麼，也沒有能力說些什麼。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vEIwlhoBd

知曉她困境的只有藍心悅、大伯、奶奶三人，但此時大伯與奶奶正沈浸在悲傷中，似乎沒有心力替她解圍。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7LHN9kaJc

藍心悅則是除了藍蕥之外，表情最平靜的人，她鬆開女兒的手，揉了揉藍蕥的頭。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F27sSkESk

「用妳能做到的來做就好。」藍心悅鼓勵女兒。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C1IJtiAG

這句話讓藍蕥在迷茫之中找到了一絲方向。

藍蕥照著其他人的方式，慢慢地走上前，伸出雙手輕覆在爺爺的手背上。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kAEBO59Lt

她閉上眼，在心中默默祝福與祈禱。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sOfI0AOk

過不多時，藍蕥睜開眼，默默地退回原本站的位置。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iIEroNgw3

葬儀師見這個環節結束，又領著眾人唸了幾段藍蕥聽不太懂的禱詞後，終於到了封棺的環節。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aMetdE6ct

工作人員協力將棺蓋移到棺材上方，小心翼翼地闔上，最後再象徵性地請大伯釘上釘子，一切蓋棺定論。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WFMlfx8N

棺材被抬上推車，準備運送至靈堂。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2bKQpUrM

接著，眾人跟隨葬儀師的引導，按照血脈輩份，在棺材後排成一列，跟著領頭的法師緩緩前行。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DYd1MQJa

一路上，法師不斷地唸誦著經文，藍蕥細聽覺得法師的發音有些滑稽，但她可萬萬不敢在這種場面笑出來，只能將頭低得更低，緊咬著嘴唇顫抖著。

外人看了還以為藍蕥在強忍悲傷，哪能知道這名少女內心居然正在吐槽。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MIvN555O

繞了一大圈後，運送棺材的隊伍終於來到了新設置好的靈堂，葬儀人員們將棺材移至定位後，法師帶著眾人走向不遠處的大型金爐。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gIxmsOYRL

一疊疊的紙錢與蓮花元寶被送入爐內亂竄的烈火中，金爐的煙囪冒出滾滾濃煙。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9P2aVzIif

藍蕥被熱氣與煙味熏得有些不舒服，她感覺自己好像一塊臘肉。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4pMgQcXNj

幾個小時的儀式終於結束，藍心悅牽著藍蕥的手，向大伯與奶奶道再見，下次見面可能就是告別式與火化當天了。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XlnpFMZF

「孩子，過來。」老嫗表面上已平復心情，但眾人都曾看見這名老人適才的悲愴。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xllotSuW

老嫗巍巍顫顫地伸出雙臂，向即將離去的孫女索求一個擁抱。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8mPeVxjCD

藍蕥天性怕生，雖然知道這名目不視物的老人是自己的親奶奶，卻還是覺得陌生，步伐有些猶豫。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BmZgOGEbS

最後少女輕輕地給了老嫗一個擁抱。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nrGqc6oK

「太瘦了。」老嫗蹙額，再次說了同樣的評語。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pgpAUMKd

藍心悅與藍蕥母女倆道別完，向著那台老舊的計程車走去。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0aQPweHU

途中，藍蕥回頭瞥了一眼，模糊地看見，老嫗滿是皺紋的臉頰，終於勾起一抹微笑。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WvzjD3Fhn

坐上車的那一刻，藍蕥忽然想起了不久前的夢，那名在少女懷抱中死去老人的模樣與棺材裡爺爺的遺容漸漸地重合。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GpepxjPi

原來她在夢裡來不及呼喊的名字，是「爺爺」。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a6ZfS9QA

窗外的景色從鄉間小路轉變為高速公路，少女的內心從平靜無波，悄悄地濺起悵然的漣漪。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in3Urkv6

＊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LGtHKzFOs

數日後。

告別式，藍心悅與藍蕥並未出席，但卻參與了觀看火化的過程。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o3sIX6wNh

這是藍蕥向母親提出的要求，而藍心悅不知為何居然同意了。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4gRgTEFsU

因為各種禁忌與執行上的規定，家屬們只能隔著一塊小小的屏幕觀看一部分的火化流程畫面。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q0lQ3mM7k

畫面裡，遺體正在熊熊燃燒。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xXj5fHZ3S

藍心悅與藍蕥默默地凝視著電子螢幕裡頭的炙熱景象，塵灰與濃煙在其間翻滾。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YbYqBIunM

藍蕥想起那年大雨滂沱中，被浸濕的信紙與隨風飄散的火花。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3bwDSahi

藍心悅想起更遙遠的過去，那棟燃燒的民宅。那名用身體頂住滾燙的鐵窗，命令女人帶著嬰兒趕緊逃離的男人。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4cSHkFVxw

兩人不約而同地，淚水濕潤了眼眶，靜靜地牽著彼此的手，回想彼此痛苦的人生。

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DPW6LhM2x

ns3.20.221.0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