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擔心,抱歉我失態了。」
「不會,我其實不討厭,因為這樣才顯得你是一位有血有肉的人呀。」夏淮笑道。
「是嗎?」楚謙君歪頭回問。
「當然。」
將安瑟麗帶回小樹屋之後,楚謙君將她緩緩地放到床上,他說:「我這裡沒有女性的衣服,你暫時穿我的,可以嗎?當然,我保證衣服是全新的。」
「恩。」安瑟麗低聲回應,她覺得自己可沒有選擇的權利,有人願意收留自己就已經很萬幸了。
「妳應該還可以行動吧,等會兒妳先洗澡,我會將衣服掛在妳的浴室門口,等洗好後妳自己出來,可以嗎?」楚謙君的語氣柔和,而且輕聲細語。
「謝謝你。」安瑟麗低下頭,忍住那積在胸口的不適,她覺得自己鼻頭微酸,自從成為罪人之後,生活一夕變調,已經多久沒有人這樣對自己說話?溫柔的彷彿天使,可以撫平一切的傷口,讓人感到安心。
「破碎的衣物妳放在浴室就可以,我會幫妳處理掉的,除非妳還想留著,如果還有任何問題,隨時喊我,我就在外面。」楚謙君比了比外頭,他說:「很近,保證不會讓妳吼的聲嘶力竭。」
安瑟麗感激的點頭,然後拖著疲憊的身軀進入浴室。
楚謙君回到他的寢室,拿了幾件新的內衣和長褲,幸好楚叔叔是做服飾店的,總會推給自己一大堆衣服,否則事情還真有點棘手。
將衣服掛在安瑟麗的浴室門外之後,楚謙君來到廚房,披上圍巾,開始準備晚餐。
夏淮托著下巴,靜靜的看著楚謙君做菜,他從以前就在想,楚謙君從小就是一位很溫柔的人,而且又高又帥又陽光,還煮了一手好菜,如果他不是罪人,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子倒追,而且他從以前就是很有女孩緣的人,只是他對每個人都是這樣溫暖,好像沒有特別喜歡過那位女孩子。
「在想什麼?」楚謙君炒好一盤苦瓜,然後放到桌上。
苦瓜呈現淡咖啡色,周圍有一些紅辣椒點綴,在空氣中飄散著一點又甜又香的味道,讓夏淮這位討厭吃苦瓜的孩子也不禁眼前一亮。
「楚謙君,你是故意煮苦瓜的吧?」夏淮向楚謙君投去疑惑的眼神。
「挑食不好,我這是在幫你。」楚謙君擺上兩副碗筷,他說:「我的苦瓜不會苦的。」
「哪有苦瓜不會苦的,你當我是孩子在騙嗎?」
「你嚐一口就知道了,騙你我就是小狗。」楚謙君轉身,開始煮第二道菜。
夏淮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小苦瓜,然後一副壯士斷腕地閉上眼睛,將苦瓜送入嘴裡,當苦瓜入口時,夏淮的第一個反應是滑,再來是微鹹中帶點甜味和辣味,香味在口中散開,呈現出一種爆炸般的結合,多重複合的感覺在舌尖跳動,偏偏就是沒有一點苦味。
「這…」夏淮第一次對苦瓜改觀,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會覺得這倒苦瓜料理好吃。
「你只是小時候不敢吃,造成心理排斥而已,其實苦瓜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可怕,只要你願意跨出那一步,很多困難都是鏡花水月,一戳就破。」楚謙君翻弄著炒菜鍋,鍋子底下火星四濺,肉塊在鍋子裡面飛舞,猶如暗夜精靈一般。
夏淮抽動著鼻子,他問:「這又是什麼?」
「很簡單的家常菜,蔥爆炒三層肉。」
楚謙君的動作很快,一回會兒就又炒好了兩樣菜,然後他將熱騰騰的白粥放到桌子中央,打開鍋蓋之後,熱氣從鍋子竄出,白粥呈現晶瑩剔透,如同在海水裡載浮載的白色小魚。
夏淮看著兩副碗筷,他問:「只有兩副碗筷?」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我這裡只有兩副碗筷,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再多撿一個人回家。」楚謙君微笑,然後替夏淮添上粥。
楚謙君說這話的時候,安瑟麗剛好頂著一條白色浴巾出來,濕漉漉的頭髮還在滴著水,她恰好聽見楚謙君所說的話,這讓她有些侷促,她說:「還是你們先吃,我其實沒有關係。」
「這可不是良好的待客之道。」楚謙君擺手拒絕,同時替安瑟麗拉開椅子,他說:「請坐。」
「謝謝…」安瑟麗滿臉通紅的坐下,身體還因為滾燙的熱水澡而有些發熱,她覺得自己猶如處在夢境之中,罪人的日子也能過得這樣好?這和自己前幾日的生活完全是兩個世界。
「你們先吃,我明日再多弄一副碗筷回來,這並不是很難處理的事情。」楚謙君溫和地盯著安瑟麗,他說:「把這裡當作自己家就可以。」
夏淮知道楚謙君是真的不在乎,所以就開始吃了起來,邊吃還邊誇讚楚謙君的手藝,安瑟麗雖然有些羞澀,但是按耐不住飢餓,也開始吃了起來,只是她畢竟是大家閨秀,所以吃飯屬於細嚼慢嚥型的,和夏淮的狼吞虎嚥形成鮮明的對比。
安瑟麗在吃飯的時候,眼眶又紅了起來,以前她總是吃著山珍海味,滿滿的一桌菜,多麼的奢華浪費,自己那時候也不珍惜食物,直到成為罪人,才漸漸明白食物的珍貴,儘管眼前只是平常的菜餚,她也覺得異常美味。
「楚謙君,妳越來越厲害了,能讓人吃菜吃到感動哭泣。」夏淮語帶調侃。
「你想太多了。」楚謙君拉了一張椅子,坐到女孩身旁,他問道:「怎麼了嗎?」
「沒事。」安瑟麗哽咽說道:「只是突然覺得以前的自己很浪費,很不應該而已。」
「已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想了,為了無法挽回的事情而掉淚,是很浪費生命的,如果有感到一絲後悔,那就讓以後的自己成為更好的人,不要再犯相同的錯誤。」楚謙君抽了一張衛生紙給女孩。
「謝謝。」安瑟麗接過衛生紙,但是眼淚卻怎麼擦也擦不乾。
「一張太少了。」夏淮直接將整包衛生紙推到女孩面前,他說:「請慢用。」
楚謙君無言的看著夏淮。
「我以為,開個玩笑可以緩和氣氛。」夏淮尷尬的撓撓頭。
晚餐過後,楚謙君三人坐在客廳,這時候安瑟麗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
「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做安瑟麗,父親安諾是安家的其中一個支脈,安家屬於流金區域的二流貴族,只是前幾日因為莫名原因,安家家主安仁突然安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到我父母頭上,誣賴他們意圖背叛安家,我的父母就這樣獲罪成為罪人,在我面前被即刻處決…」安瑟麗每每想到這裡,拳頭便會不自覺的握緊,那是恨意,而且深入骨髓,她盡量壓抑著情緒,說道:「因為這個原因,我重病的姐姐從第一人民醫院被丟到第三人民醫院,而且無人照顧,放任她自生自滅,前幾日我曾經嘗試潛入醫院,只是被發現了,無論我怎麼哀求,守衛都不肯放行,還以一種非常厭惡的表情和我說話,最後他將我打昏,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罪人在這座城市裡面,這麼沒有尊嚴…」
「我能明白這種難受的感覺,我就算到了現在都還無法習慣。」夏淮兩手一攤,他說:「可是有人告訴我,如果你本身沒罪,原本就不應該承擔罪人的身分,也沒有必要照著他們的規矩走。」
「嗯。」安瑟麗將頭埋到雙腳裡,她輕聲說道:「就在昨日夜晚,我姐被送去火化,我連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跟她說到,我想她死前也一定非常難過,其實我還有很多話想對她說,也很想跟跟她說聲謝謝,這麼多年來總是照顧著我這位不成熟的妹妹,也想為我以前的無理取鬧道歉,只是這一切都沒有機會了。」
「安瑟麗,這件事情我也替妳感到遺憾,只是我猜你的親人也不希望看見妳這麼難過的樣子,再多的悲傷也抓不回回憶,或許痛苦,但還是必須朝著前方邁進,如果一直沉溺於原地的沮喪,那永遠也看不見陰霾後面的陽光,感受不到生命的熱忱。」楚謙君倒了一杯熱茶,放到安瑟麗的手中。
「謝謝你,你說的我都明白,只是還無法適應而已,但我會好好調適自己,不會為你們帶來麻煩的。」安瑟麗捧著熱茶,看著那氤氳蒸騰的白霧。
「妳想太多了,如果會覺得妳麻煩,當初我就會把妳丟在民生區域,不會將妳帶回來的,我不是說過了嗎?將這裡當作自己的家,希望妳可以不要有負擔,也不需要這麼客氣。」
「你真是一個貼心的人。」安瑟麗扯著小嘴,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你幹嘛盯著我看?」楚謙君突然發現夏淮的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那眼神透露著一些…,楚謙君不知道該怎樣形容的複雜情緒。
「我也想要喝茶。」夏淮癟著嘴。
「你這孩子。」楚謙君輕笑,然後替夏淮倒了一杯熱茶,他想到那是什麼情緒了,帶點酸澀的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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