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希 - 第十二章她的行動

艾希站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黑幫的車隊已經遠去，隆隆的引擎聲逐漸消失在風聲裡，彷彿它們從未出現過，只留下遍地的血跡和廢墟間微微飄散的硝煙。

地面冰冷而濕滑，瀰漫著陳舊血漬與汽油混雜的氣味。而紅，就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是這片死寂的一部分。

她的雙腿彷彿被釘死了一樣，明明心臟快要從胸膛裡炸開，卻無法立刻行動。

她的視線掃過紅的身體，手臂被折斷的角度詭異地垂落，指骨幾乎被完全扭曲，每一根手指上都覆滿了深色的血痂，連指甲縫隙裡都是乾涸的暗紅。

他的嘴唇毫無血色，顎骨微微錯位，像是被硬生生打歪。

他的眼睛沒有閉上，卻失去了焦距，半睜著，看向陰暗的天空，像是一具無法合眼的屍體。

「……」

艾希沒有說話，她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無法發出聲音。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攥緊，又鬆開。

她應該立刻行動，應該趕快把紅帶走，可是她的大腦卻還沒有反應過來。

她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從她踏入這個行業的那一天起，就不該再對任何「屍體」產生多餘的情緒。

可是現在，她站在這裡，竟然發現自己根本不敢靠近。

這不是屍體，這是紅。

這是她的搭檔，她的……夥伴。

她還記得幾個小時前，她在監視黑幫對紅動手的時候，心裡有多麼強烈地希望紅能夠開口，哪怕只是一點點——只要他能說出她的名字，或者透露任何跟她有關的訊息，她就可以減少這種可笑的罪惡感。

但他沒有。

紅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掙扎都沒有，只有沉默地承受著一切。

她甚至希望紅能出賣她，哪怕只是說謊，哪怕只是透露一點點假訊息。

可他什麼都沒有說。

艾希低下頭，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唇。

她覺得自己像是個被人當場扒光的懦夫，站在這裡，一動不動，無法直視紅現在的樣子。

她的耳朵裡還迴盪著紅被毆打時發出的悶哼聲，手指折斷時的「喀嚓——」聲，血肉被踐踏時，骨骼發出的脆裂聲。

這一切，她都看在眼裡。

可她卻沒有動。

「……」

艾希的喉嚨發乾，她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直到刺痛讓她回過神來。

不能再拖了。

她邁出一步，又一步，朝著紅走去。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腿根本不受控制，腳步虛浮得像是踩在懸崖邊緣，每一步都比上一秒更遲疑。

她緩緩蹲下，雙手顫抖地伸向紅的肩膀，剛碰到他的衣服，就感覺到溫度異常的低。

「……紅。」她終於開口，聲音小得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沒有回應。

她的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刺了一下，指尖輕輕地探向紅的脖頸，感受到微弱的脈搏時，才發現自己剛剛竟然忘了呼吸。

「還活著……」她的嘴唇微微顫抖。

沒有時間猶豫了。

艾希一咬牙，伸手將紅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然後用力將他拉起來——

比她想像中的還要輕。

不對，不是紅變輕了，而是——

他的肌肉幾乎沒有反應，身體完全鬆垮，像是一個已經被掏空的軀殼。

艾希沒有時間去想這意味著什麼，她只是更加用力地撐起紅的重量，步伐踉蹌地往前走去。

「不能停……」她低聲自語，像是在催眠自己。

紅的頭輕輕地垂在她的肩膀上，他的氣息微弱得幾乎感受不到。

「不能讓你死……」

艾希的腿開始發顫，但她沒有停下來。

不管多狼狽，不管多難走，她都不會停下來。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這是她現在唯一還能做的事情——

帶紅離開，讓他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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