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肆年小六,壹玖年中五。中五時新聞告訴你病得苦,吐着煙霧,攥拳攏袖,後被下毒,被革令通緝,被紅繩問絞,被自殺。今日我心血來潮回顧我倆的往事,事過四夏,物是人非事事休。
被判了無期徒刑後,你變得低沉離群。有時我可憐你,有時我恨不得你早死早着,不用入獄後還得掛號吊鹽水,不用閒時在媒體上粉飾太平。
你入獄後,我還道你不用多久便死透了,豈知一堂巫醫一遍遍地向你施起死回生的邪法;我想過之後充當上個施法的巫醫,又發覺巫醫原來要宣誓;我想過跟許多人一樣視而不見,一走了之,但你既然未死,二十年的交情,我至少要參與你的出獄或者喪禮吧?
前路茫茫,我不知道無期徒刑會不會有特赦。
聽聞你入獄後暗地計劃監獄的文藝復興,一下子組織好幾隊男團女團,又用我們的方言行話編流行曲、嘻哈,寫英國詩歌,拍成人電影。坐牢時還有心力文藝復興,簡直嘆為觀止。人人都説你已經不是當年的你,變了老模樣,利字行頭,又説你死了。這些人都是你判刑後逃到外地,説風涼話,也不知道他們在幹甚麼,無啲貢獻仲要落井下石。別理他們説甚麼,你專心搞文藝是了,反正文藝不死。
聽聞監獄暴戾,動不動就拔刀,獄卒袖手旁觀。高峰期一日一宗,一刀一命,然你還在,沒法改變的無力感應該更痛苦吧?不過這種情緒大抵我們都習慣了,一句『個別事件』便不了了之。有人探討過是不是監獄的膳食有問題,所以逼得人發瘋。我看不是,往年的膳食更惡劣,也不至於動刀⋯⋯又有人説監獄群居一大班黑社會,一定是他們引致。黑社會老早就在監獄裏,怎會是突然的事呢⋯⋯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這是怎樣一回事。監獄應該守衛森嚴啊。你話點解呢?
聽聞監獄有個交流會,要聯合各個監獄互相監督。其實也沒壞,就怕越交流守衛越嚴,遲些我寫不了信進來,然後你被同化了。記住啊,你不是其他那些監獄囚犯啊!就算調倉,你都要記得自己的身分,明哲保身,進退自如。很多人收了監,很快便忘記了他以前的人性,行屍走肉,似是氣餒,又似失志。屌,佢哋真係以為係無期徒刑,睇吓身邊,有無咁灰!有無咁撚灰呢!
無期徒刑終會特赦。這是很多人的信念。
説件趣事,你監獄刀事連連,有人戲稱之「大刀會」。我上網一尋,原來清末真確有「大刀會」。以下節錄於維基百科:
「大刀會,清代民間秘密結社團體之一。是白蓮教的民間秘密結社團體之一。由於當地洋教教會欺壓百姓,當地人以『興華滅洋,保衛身家』的口號組成大刀會,後演變為『扶清滅洋』。
會內分坎門和離門兩支。離門燒香唸咒,不動刀槍;坎門除唸咒外,還練習刀槍武功,設立壇場,傳授徒弟,是具有宗教色彩的政治團體。其政治宗旨『以掃清滅洋為幟』經常發動暴亂反對教會。
到了民國時期,大刀會的影響力更為廣泛,國民政府多次下令清剿,但收效甚微。1949年中共打贏第二次國共內戰前後,福建地區的大刀會被納入『反共救國軍』的體系,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前期的主要反對武裝之一,中共方面亦將大刀會視為國民黨當局的『特務土匪』。」
原來「大刀會」自古以來是謀反的代名詞!監獄舉辦互聯會後,大刀會還會國際化,國際大刀會,諗起都覺得痴線。這年頭亂喊這名,都犯罪啊,同音不同字也嫌疑欲意顛覆。奉勸你也別跟人亂喊,一旦被抓,甚麼思想犯罪,以言入罪,人在牢獄,有口難辯,越描越黑。
好了,我寫信不是來煽動你任何情緒,這不是我的本意,我不過來問安。你過得好嗎?有鬱憤那就寄情文字,得閒聽歌,得閒飲茶,日子好快過,黎明好快嚟。
互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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