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青塚 - 第69章流光

圍獵進程還在繼續，陵冕皇室營區，林沛瑤撫摸著衣架上的軟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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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聽聞兩位陛下正在場上狩獵呢！好多人都在，你不去看看嗎？或者一起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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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音瞄了一眼軟甲，她可是記得的，小姐最愛惜這副軟甲，那是十歲時老爺送給小姐的，「小姐騎射那麼好，上場之後一定大殺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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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我上去之後李夢蘭肯定又覺得我搶她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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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次不上去的話，就沒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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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皇宮，就沒有這樣廣闊的地方能肆意縱馬，林沛瑤顯而易見的開始猶豫，她的確是不想再惹李夢蘭，那女人難纏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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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父兄耳提面命，要她進宮之後不可做男子才該做的事，也許是因為凌星對李夢蘭寵愛，所以他們都以為端莊賢淑能討他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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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了家族，這些都一一遵守了，但這是圍獵，陛下允許的，任性一回，也不算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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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音，為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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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凌星和屈少遊在場邊暫作修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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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成規拿著帕子替凌星拭汗：「陛下，瑤妃娘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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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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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大紅騎裝的女人，持弓走來，「陛下，臣妾隨您一同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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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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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星看向屈少遊的方向，他記得景蕭是不允許女子學這些的，那他的妃嬪，應當也沒有人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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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之後，拿出全力打，贏了朕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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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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檯上，李夢蘭姍姍來遲，先和屈少遊的妃嬪見了禮：「靜嬪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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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紫笙還禮：「蘭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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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星和屈少遊在場上馳騁，屈少遊射出一箭，中了一隻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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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紫笙是屈少遊位份最高的嬪妃，李夢蘭有心和她打交道，寒暄道：「景皇陛下射藝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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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皇陛下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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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雲紫笙下首的一排女人，又道：「靜嬪娘娘御下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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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妃娘娘過譽，姊妹們都是懂禮數之人，談不上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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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紫笙禮數周全，態度卻始終冷冰冰的，不主動開話題，李夢蘭說了幾句沒趣，認真看起場上的獵賽，這一看，就看見在凌星身側的林沛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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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兒！」李夢蘭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些許，「她什麼時候上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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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方才。」墨兒苦著一張臉，她一早就看見了，奈何自家娘娘非要拉著靜嬪娘娘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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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說入宮非她本意，本宮看她就是假清高。」李夢蘭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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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此時林沛瑤射中一頭虎，那虎一擊未死，林沛瑤抽劍和牠搏鬥幾時，很快將牠斬於劍下，贏得場上讚嘆，凌星更是專門走到她身旁扶她，李夢蘭看得更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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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知道本宮不會騎射，上場搶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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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咱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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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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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凌星和屈少遊下場，侍衛們清點獵物，由於林沛瑤獵了一頭虎，在一眾小、中型獵物中脫穎而出，凌星肉眼可見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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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兒乃是將門之後，自小學習騎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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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是故意說給屈少遊聽的，屈少遊對凌星的小心思像是一丁點都沒察覺到，由衷地誇讚：「瑤妃娘娘好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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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景皇陛下讚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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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星見屈少遊不為所動，覺得無趣，對林沛瑤道：「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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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們拉著獵物去炙烤，林沛瑤換了一身輕便的勁裝回來，遇到李夢蘭，她好似是刻意等在那，兩人並肩上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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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上場，要吸引三郎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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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沛瑤：「……」她說什麼來著？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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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信不信，我確實沒有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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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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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夢蘭不信，想放狠話羞辱，但又想到自己的騎射確實比不上林沛瑤，憋了半天說了一句：「你就算騎射再厲害，那也比不上莫歌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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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想過要和她比。」林沛瑤眸光黯淡，「世上又有幾人能和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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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都是出自將門，一樣都是自小習武，一樣都有保家衛國的夢想，一個能翱翔九天，一個卻困鎖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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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數次羨慕莫歌陵有那樣好的父親支持她，完成了自己的理想，也敬佩她在閔氏慘案後快速振作，在絕境時有勇氣做賭，搏出一條生路，所以她從不忌妒莫歌陵，莫歌陵的努力、付出、能力應得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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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唯一覺得不平之處，大概就是莫歌陵生來就有很多很好的長輩，無條件成為她的後盾，而不是像自己的父兄，一個以養育之恩相逼，一個見不得比他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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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沛瑤想，愛是常覺虧欠，而不是靠這些年情感，綁架她去做不想做的事情，他們都疼愛過自己，這是無法抹滅的事實，所以她進宮，可當她進宮那一刻，他們之間的情分也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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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兩國君王豐收，夜宴眾臣，酒過三巡，屈少遊舉起酒杯，「敬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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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也舉起酒杯：「敬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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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道：「皇兄，景皇陛下，這些歌舞看久了也膩了，不如讓才俊來展示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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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凌星揮手讓舞女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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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眼眸一轉，又似無意道：「元帥文武雙全，可否來助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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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夾菜的手一頓，她抬頭對上凌霜的目光，她的目光坦然，就像是誠心提出這個建議，沒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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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其他人不知道，凌霜也應該知曉，她除了武功和詩書，就沒別的才藝了，怎麼聽著這麼像故意為難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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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嘀咕著，但還是站起身：「那臣便獻一支劍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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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燭火搖曳，微風拂過，帶起莫歌陵的衣帶，她執劍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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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身形旋動，遞出一劍，劍光如匹練，滿場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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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然，一陣笛音響起，是黎瓔取出玉笛，立於一側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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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已主動和樂，再無作為便說不過去，樂伎啟奏，鼓韻低沉，如山林水瀑傾洩，清波微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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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悠揚笛音流轉，寒影流轉，一招一式皆與音律相契，勁中藏柔，剛柔並濟，時如驟雨傾盆，時如松風穿壑，劍氣橫展，彷彿銀漢倒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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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遠樂聲如春泉初漾，迴環不絕，忽而，萬籟一滯，黎瓔指下輕輕一頓，長劍劃出一道弧光，腕轉劍翻，劍花綻放，劍鋒穩穩定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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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寂的一瞬間，閔尚謙縱身，長風拂袖，衣袂翩飛如雲，手中鐵骨扇疾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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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亮的箏音忽起，屈少勤不知何時也取了把瑤箏，於臺上撫琴，指尖疾走，箏弦急顫，乍似漫天流光傾落，萬千飛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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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瓔沒料到二人的加入，愣了幾息，觸及屈少勤的目光和微笑才反應過來，緊跟著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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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扇破風，劍影生光，箏聲鏗然，笛音高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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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二人背對而立，莫歌陵握劍疾轉，寒光裂影，宛若璇霄，她疾步踏前，劍尖點落，閔尚謙隨勢，鐵扇挾風折轉，銀羽驟展，穩穩迎上劍影，激起一聲銳響，樂音交織，似萬里狂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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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沉腰後仰，身形如柳枝低垂，青絲幾乎掠過地面，輓歌自胸前挑起，在半空中盤了一個圓，閔尚謙彷彿能預知她的動作般傾身，鐵扇貼地旋舞，捲起劍氣，折扇輕甩，扇面微晃，猶如風中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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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低，一旋，默契十足，流暢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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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音趨為柔和，瑤箏迴環，磅礴樂聲轉為細細低語，莫歌陵僚劍、穿劍，雲劍挑刺，行雲流水，閔尚謙旋身揚扇，恰似鳳翼迴旋，手中折扇猛地一收——鳳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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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音一頓，只餘箏弦輕吟，屈少勤長指遊走，餘音繚繞不絕，閔尚謙倒轉鐵扇，手腕一抖，扇身拋向空中，銀光凌空翻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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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橫劍，閔尚謙飛身一踏，宛如謫仙御風，遺世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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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時間靜止，剎那永恆，黎瓔抬起水眸，望著空中那人，他指尖輕抬，正巧接住那把疾旋而落的鐵扇，莫歌陵繞劍，輓歌轉了兩圈，最終背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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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音漸歇，一舞驚鴻，動盪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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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這首劍舞我配的是浮光，有純音樂版和填詞版，有興趣可以去聽看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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