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之日旋律未竟 - 舊識_02

還有一次。顯得我比較像主角。是在運動會。

由梨跑得不快，但被安排在班級接力賽裡。

輪到她時，另一個女生故意放慢腳步，把接力棒丟得很遠，讓由梨手忙腳亂地撿。大家都在笑，她卻強忍著眼淚繼續跑。

我那時是下一棒。

接過她顫抖的手遞來的棒子時，我沒有立刻衝出去，而是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低聲說：

「你已經跑得很棒了。」

然後我全力衝刺，把整整落後半圈的距離追回，再反超回去，拿下勝利。全班都在驚呼——「哇，相澤平常那麼安靜，居然跑這麼快！」「真的是那個娘娘腔相澤嗎？」

只有她知道，我是為了她才這麼拚命的。

「對不起！害你那麼拼命！」她找到喘氣休息的我，手中拿著一瓶水，遞過來「都是我不注意才落後那麼多……」

「反正最後不是贏了嗎？這樣就好。不要哭了，這種時候就是要燦爛的笑出來啦。」

她那天笑了，很用力地笑，不再用手刻意勾開嘴角，而是大方地咧嘴而笑，牙套反光亮晶晶的很耀眼。

當下我確定了，我果然喜歡這樣的笑容、這樣的她。

喜歡到我想嘗試畫人。

後來聽她說，那一刻，她再也不怕別人看見自己笑的樣子了。

小六那年夏天，我轉學了。

搬家的那天很匆忙，我來不及、也沒有勇氣告別。

她不知道這個消息，所以自然沒有來送我，但在搬家的紙箱裡，我發現了夾在畫冊中的一張我沒見過的卡片跟一張我畫的圖。

卡片上面只寫了一段話：「你是我第一個能自信對著他展露笑容的人。我也希望，在你的心裡，我的笑容能一直被記得。」

那張圖畫中，是一個咖啡廳。

裡面有個孩子，開朗的笑著，是一個十分燦爛的笑容。

而她的嘴上戴著牙套。

可惜這幅畫，我畫好後一直沒勇氣送出，也就這麼放著，直到再也沒這個機會送出，就跟著一段過去一併塵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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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很多年，我都沒有她的消息。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ugKuEBoU

直到剛剛，我座位旁邊，那個氣場強大又冷靜的高挑女孩，突然展露笑容。

「我們幾年沒見了？」她的語氣像什麼事都沒變。

「五年吧。」我答，眼神不自覺落在她左耳戴著的銀色小耳環上——那是我們小時候曾經畫過的圖案。

她的笑變得端正完美，牙套早就拆了，也早已不再是以前那個沒自信的鋼牙娃娃，硬要說的話，反而是走路有風，說話自信，大家都對她十分尊敬的女強人。

但現在在教室裡，我的座位旁，她俯身到我耳旁低聲開口。

「你還有在畫畫嗎？」

我點頭。

她笑了——是我熟悉的那種笑，嘴角沒有刻意掩飾。

「那你還記得，你說過要畫我嗎？」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她記得。

她眨了眨眼：「我還記得你說過，我很好看。那時我真的相信了。所以現在……也只想讓你看見真正的我。」

我看著她，那個明明已經變得耀眼，卻依然保留著脆弱的、只有我懂的由梨。

「我可以理解為你還是願意嘗試畫畫吧？」她歪頭問「我早上看到你的美術部入部申請。」

我沒說話，只是把畫冊收起來。

好死不死，這時候晴翔剛進教室，看到這個畫面，他趕緊跑過來。

「欸欸，律，你女朋友？」他作勢壓低聲音詢問，但周圍的人還是聽得到。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OEU4ymzOb

「前女友，我喜歡他。」由梨從容自若的回答。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4dmXkXQcI

「並不是，我們沒交往過，只是以前的同學而已。」我斬釘截鐵地反駁。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0e0Tv421n

「但你臉紅得跟番茄一樣欸。我聞到八卦的味道，好像有很有趣的故事。」晴翔興致勃勃。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xrnNmb08

「律這麼正經，那肯定是以前認識而已，不要亂說話。」一旁的高梨萌架了他一個拐子「但你是誰啊？怎麼認識相澤同學？」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6hJ9P3KJ

「我是學生會副會長，橘由梨。小學跟他同班」由梨禮貌地點頭。

「原來不是不良啊，嚇死我了。」高梨萌低語。

「聲音太大了啦，小萌你這樣說也很失禮啊！」晴翔對著高梨同學說。

「……等等，副會長？！那個橘由梨？」晴翔像突然想到什麼，轉過來驚呼「上次校刊封面拍得超像偶像欸！」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6eToaBuAk

「謝謝。」由梨看起來對這類稱讚習以為常，反倒輕描淡寫地轉頭看我「所以，你現在是美術社？」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Ymjw5ZpW

「嗯，但我平常只畫靜物……或者風景。」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SYfm2byy

她挑眉「還是不畫人？」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QqOncrCaU

萌則一臉興奮地望著我們幾人來回，「你們兩個的氣場好搭喔，一個是冷感美術男、一個是校花副會長，超像漫畫裡會在文化祭接吻的組合。」

我轉頭想制止她，但她已經自顧自腦補劇情了。

由梨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這裡朋友很有趣嘛。」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iLorPZct

我有點尷尬地點點頭「……嗯。」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WeSkEQIqC

「我過幾天會來找你喔，學生會那邊還要忙。」她語氣輕快，轉身前還回頭補了一句「還有，我想再看看你畫的畫——不只風景。」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9mYPG7Ume

她走了。留下一群人用眼神在我和門口來回跳躍。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meUJXVTey

「欸欸，她真的只是朋友？」萌湊過來，湊得幾乎臉貼臉。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NDr6aiPb

「舊識啦。」我低聲說。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VF1Js8UY

「小時候的青梅竹馬？」晴翔興奮地湊上來「這是王道展開欸！」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lxn3pkLsG

我嘆了一口氣，把畫冊收進包裡「沒有你們想得那麼誇張。」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qfpTF3rJ

但不誇張的是，我的確因為她的出現，心裡像是被翻起一層舊頁。有一段關於「畫人」的記憶，在她的笑容出現時不自覺重新浮現。

放學後，走廊靜得只能聽見腳步聲。我走在校園側門的方向，遠遠看到久野日和也在那裡。

她抱著樂譜，眉頭微皺，看起來是在思考什麼。我不敢靠近，只是在不遠處停下。

「發呆呢？在想那個副會長前女友嗎？」高梨萌從教室後方追上來，一手搭上我肩膀。

「高梨同學！」我被突如其來的拍肩嚇到「我說過了，我們只是以前的同學而已。」

「叫我小萌就好了啦！説敬語超麻煩的～話說你剛剛在看誰呀？日和？」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uAvi8b9qD

這種話我怎麼好像聽過。

我愣住，沒回答。她像是知道我會這樣反應，撇嘴道「你對她的觀察，早就寫在眼神裡了啦。」

我轉過頭「妳不介意嗎？」

「我又不是她媽媽，硬要說的話，我其實反而更像妹妹一點。」她輕笑著「我在樂隊裡是主唱，她是鍵盤手，我們兩個其實不常練在一起。不過……她最近會偶爾偷偷說你畫畫的事喔。」

我一驚「她怎麼知道？」

「我有一次看到她在美術課之後，站在你用過的畫架前發呆。」萌語氣中帶著一種曖昧的笑意。

想想最近的日和，確實偶爾會偷偷地瞄一下我，雖然投來視線，但每次都像什麼也沒發生般轉頭走開。

晴翔在這時從後方追來，手裡還拿著一罐未拆封的可可牛奶。

「欸，晚點要不要去新聞部？我偷拍了你們班剛剛那位橘副會長跟你在一起的畫面，想看看配色能不能投稿當下次班刊封面。」他一臉壞笑。

「……你偷拍？」

「不是啦，是在拍校園日常素材時剛好入鏡啦。」他理直氣壯。

萌一臉興致勃勃「讓我看看！我可以畫一個同人小短篇！」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6YhoZMEB0

我突然覺得頭更痛了。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9JBmlotN

晚上，我回到自己的房間，窗外的雨滴開始敲響玻璃。我打開小時候的素描本，重新翻回那張舊畫——那是小時候第一次畫出「笑容」的畫，也是以她為起點的畫人練習。

而今天，她又出現在我生命裡了。

我輕輕地，在新的一頁上，畫下一個站在書桌旁、微笑著喊出「小律」的女孩。

與此同時，我不知為何，又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另一張素描——日和的背影。她站在夕陽中，手握鍵盤樂譜的樣子，寂靜得像另一幅無聲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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