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之醉，燈火闌珊淚 - 番外篇(8)：回去，只有皚皚白雪

「這裡應該是山頂。」其中一人認出地點後，指著銅鏡答道。

「你們快拿著傢伙根繩子後，帶我去這個位置。」老翁向眾人說道：「我來處理。」

一群人聽完便旋即鳥獸散，各自回家叫上自己的家人和鄰居，一會兒工夫便帶好傢伙來到老翁這邊。當然包括翎淬的爸媽。

帶著老翁，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山頂的方向走去。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推移，天色漸漸變暗，也許是陰天的關係，一路上感覺好像比平常暗上許多。

著急又緊張的情緒下，拿著手電筒的人們，已經過度警戒地點亮緊緊握在手中的手電筒。

或者可以說這個時候，手裡不論是拿著棍棒、繩子還是其它東西的大家，都緊緊地抓著手上的東西，在東張西望下，神情緊繃地往山頂走去。

在這一段本應會讓大家氣喘噓噓的路程上，整段路上卻完全都沒有人敢喘一口大氣。

而就在快到山頂時，眾人見一男一女緩緩從山上走下來。

「翎淬。」其中一人喊道。

翎淬見狀，趕緊拉著閎沐想往山上跑。

她不知道這些人來的目的。

會跑只是因為，她也還沒有心裡準備要怎麼跟村民解釋，為什麼她自己會跟閎沐出現在這裡。

也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要怎麼跟爸媽交代。

然而，即使翎淬拉著閎沐轉身就要逃，也已無濟於事。

「就是這個妖怪。」就在翎淬剛轉過身時，身後的整群村民裡，老翁突然大吼道。

眾人聽老翁如此一說，大家彷彿被按下神奇的開關一般，毫不停留地衝向翎淬跟閎沐。

「放開我……放開我……」

不出幾步路，眾人變追到他們，一把將翎淬跟閎沐拉開。

而老翁則口中念念有詞地，一步步往前走。

「放開我……」翎淬死命的掙扎：「放開我……放開我……」

但她當然怎樣也掙脫不了死命抓住她的爸媽。

她絕望地抬起頭，只見幾步路外的閎沐已被幾個大漢架住，變成企鵝模樣的頭痛苦地扭動一會，才稍稍放棄掙扎。

「放開閎沐…放開閎沐……」翎淬淒聲尖叫著，再次不顧一切地掙扎。

「好可愛喔。」

看來是因為企鵝可愛的模樣，人群中有人不禁脫口說道，人群中也開始有人交頭接耳。

看來企鵝的可愛讓人們難以抵抗啊。

而眾人的議論也影響到架住閎沐的人們，稍微放鬆的力道居然讓閎沐找到一個空檔掙脫開來，打算往山頂上跑。

只是很快就又被抓住了。

「不要發呆，他是妖怪啊。」方停止唸唸有詞的老翁見狀立刻大喊：「尖嘴鳥頭的怪樣，就是妖怪不是嗎？」

欸欸欸，老先生你放尊重一點。

企鵝很可愛的好嗎。

而眾人一聽老翁所說，連忙繃緊神經。

剛才看在眼裡還覺得可愛的模樣的企鵝，經老人一吼後，頓時被眾人覺得無比的恐怖。

「放開閎沐…放開閎沐……」但已經耗掉泰半力氣地，翎淬很快地便掙扎不動了。

她委頓著身子，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著。

可憐的閎沐，就這樣更加痛苦地被人們五花大綁起來，甚至被向他丟石頭的人砸破了頭。

鮮血涔涔地滑落在臉上，染紅黑色的羽毛。

然而，更痛苦的還在後頭。

只見老翁開始拿出法器開始唸唸有詞。手裡的法器每活動一次，都讓閎沐頭暈目眩，渾身劇痛。

整個面目也因劇痛扭曲變形。

「不要再唸了…不要再唸了……」

見到閎沐受苦彷彿像心被緊掐得欲碎一般，原本還癱坐在地上的翎淬，在眾人沒有留意時使盡全身的力氣，突然起身衝向閎沐。

「停下來…拜託停下來……」

她一把緊緊地抱住閎沐，緊貼在她懷裡號啕大哭。

「老先生，先停一下吧。怕傷到翎淬啊。」翎淬的父母對著老翁大喊。

老翁原本不想理會，但越來越多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只得暫時作罷。

「閎沐，我在這裡陪你。」哭了一會後，翎淬仰起頭，望著閎沐哽咽道。

「有妳陪我，我就不痛了。」閎沐又慢慢變回人形，勉力地擠出笑容。

他很想摸摸翎淬，但隨即就被拉緊的五花大綁，實在讓他什麼也做不了。

「你的頭…你的頭流血了。」差點又哭出來的翎淬哽咽道：「我幫你擦乾淨。」說完便一手從口袋掏摸出手帕，輕輕地擦掉閎沐從額角流出來的血。

「翎淬謝謝妳，妳總是這麽會照顧別人。」閎沐溫柔地說道：「但以後，妳要好好照顧自己。」

「為……為什麼？」翎淬疑惑地喃喃說著。

「我不能待在這裡了。」閎沐環顧四周後搖頭道。

「那……我們什麼時候還會再見面？」噙著淚，翎淬天真地問道。

「可能沒辦法了。」閎沐的眼淚從眼眶漫出：「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你回去以後我怎麼辦？」翎淬一把抱住閎沐，眼淚開始潰堤：「你不要走。拜託，你不要走。」

「你回去之後，那邊只有皚皚的白雪。」

「但這邊還有我。我可以陪你！」

「所以拜託，拜託你不要走，我馬上去跟大家說。」想做最後掙扎地，翎淬破碎地哽咽道。

「不可能的。」閎沐反駁道：「你看剛剛現在這個陣仗，不可能的。」

「我本來就是偷偷溜出來到這裡的。」斗大的汗粒，從閎沐皺著眉的臉上汩汩流出。

剛才的不舒服，似乎還未完全退去。

但面對著翎淬，他還是盡力溫言地說著：「現在有人來收我了，應該就是天意吧。」

「這是上天給我的大限。沒辦法，我真的要走了。」

閎沐柔聲勸道：「所以放開我吧。沒有我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翎淬沒有依舊僅僅抱著閎沐沒有鬆手。

她臉埋在閎沐的懷裡，猛力地搖搖頭。

「死與生與離別，都是大事，不由我們支配的。[1]」閎沐故作淡然地繼續說道：「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吾去也，莫牽連。[2]」

「齁，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張愛玲跟紅樓夢。」翎淬仰起頭，淒然地笑道。

「妳看看妳，又哭又笑的。」閎沐擠出微笑道：「但笑起來多好看。」

「答應我，妳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過下去。」

「還有，要常常像今天這樣笑得漂亮，好嗎？」

下週更新番外篇的最後一篇。

這個作品就要告一段落了。

謝謝大家這段時間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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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節錄自張愛玲，傾城之戀。

[2] 改寫自紅樓夢第五回分骨肉。原文是迎春的判詞，講可能會遠嫁的情形，本文只取部分文字來用，與原文意思無關，特別在此說明。

原文：「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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