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之醉，燈火闌珊淚 - 番外完結：謝謝您的來信

「不要。」翎淬再次搖搖頭：「我不要你走。」

「那也沒辦法。」閎沐望向遠方地說道：「這樣我會很擔心欸。」

「好。」翎淬聽聞，只能不情願地應了一聲。

「那我就當妳答應了。」閎沐說完，仰頭看看天空後深吸一口氣：「我真的好喜歡這裡。」

「也真的好喜歡妳。」

「但我可能再也沒辦法再來了。」

他低頭向瞪大眼愣愣瞧著他的翎淬，眼淚又不自覺地滑落臉龐。

「再見了，翎淬。要好好照顧自己喔。」

「我真的會很想妳的。」

閎沐說完，口中便開始念念有詞。

一陣強光突然亮起，幻化成淡藍色的光束。

「閎沐！」察覺的這個變化，翎淬連忙大喊道。但已經來不及了。

「翎淬，再見了。趕快忘掉我吧。」藍光在最後一閃後，留下了這個聲音。

閎沐的身影就這樣在大家的眼前消失，只留下原本縛著他的繩子，直落到翎淬的雙臂上。

「閎沐……閎沐……」

捧著繩子，翎淬蹲在地上。

「我也真的好喜歡你。」

「而且，怎麼可能忘記你。」

喃喃地說完後，抱著繩子，翎淬已泣不成聲。

後來，翎淬的父母一把衝上前扶起翎淬，其他人也從她懷裡奪過繩子，而老翁則是從行囊裡，掏出一條綁著一片片白布的繩，封鎖線一般地將繩子繫在山路兩側的樹幹上後，又一陣念念有詞起來。

「我已經把這裡處理過了，以後不會再有妖怪了。」

眾人連聲向老翁道謝，一行人護送著老翁下山，晚上更是拿出一頓好的招待。

而下山的過程中，翎淬於經過時望了一眼山洞的方向，面無表情。

這件事情之後，其他村民對於翎淬一家有些微詞。

於是，翎淬捱過高中最後一學期，在聯考完後隨著家人的決定，舉家搬往山下的城裡。

「媽，我想去走一走。」搬家的前一天下午，翎淬跟家人說道。

「要不要媽媽跟你去。」翎淬的媽媽擔心道。

「不用，我一下下就回來了。」

「那妳注意安全喔。」翎淬的媽媽叮嚀道。

翎淬答應了一聲後，便離開家門前往亭子。

即使人離開，那古色古香的亭子被施上的魔法似乎依舊，看上去一點損壞都沒有。

翎淬坐到亭子裡，仰頭瞧著樹梢。

樹枝上這時已沒有紅色的葉子。

但與閎沐的記憶歷歷在目，但又恍如隔世。

一路上一直想著閎沐，翎淬不知不覺地往山頂的方向走去，直到見到綁著白布的線才意識到自己當下的位置。

而那條線封鎖得住妖怪，卻封鎖不住思念，翎淬越過白線往山頂走去。

她走到那個閎沐與她初次邂逅時，她坐在上面看雜誌得石頭。

在石頭上坐下，翎淬望著藍天放空，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山下，潺潺的溪聲依舊。

「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

「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

翎淬開始想起那天跟閎沐的依偎，想著不久之前那些甜蜜的時光，也又回憶起那天離別的慘痛。

「企鵝，我還是，真的真的好想你。」

摀著臉，翎淬再一次，忍不住地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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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新的一天早上，鬧鐘聲響起。

不知讀完信的晚上，翎淬哭了多久後才沉沉睡去，直到天亮。

醒來後的翎淬在韶淳去上班後，到外面買了一盒伴手禮跟一些信紙，也回了一封信給閎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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閎沐：

謝謝你的來信。

看到你寫來的信，我真的很開心。

還有送來的東西真的超好吃的。你真的還是那樣的溫柔跟細膩。

這段時間說好也好，說不好也有不好。人生總是這樣，好壞交織，但不知道為什麼都是痛的時候深刻一些。

不管物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最近跟我家女兒學了這個時髦的說法。)

總之，我有答應你好好活著，好好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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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最近過得好嗎？

在冰天雪地裡生活，真是辛苦你了。

有空多來這個世界晃晃也是不錯的。

雖然這裡的書店越來越少，我們之前一起閱讀的雜誌也已經停刊。

不過，網路上有了更多對於文學作品的新穎見解，甚至還有人做影片來解說，都是當時我們完全想不到的形式。

過去的東西，總是可能不斷地以不同的形式存在，也可能不斷地變成有新的詮釋出現。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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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閎沐你說的：「封鎖在回憶裡的笑與淚，沒有一刻是忘記的。當初離別的刻骨銘心，也沒有一刻想起來是不會痛的。」實話來說，我也是如此的想法。那個過去真的太深刻了，彷彿那時的傷口結痂一直都在，完全沒有痊癒過。

我也認同你說的時間無法沖淡。

也許時間從來就沒有真正沖淡一切。只是我們在不知覺中收起了這段回憶，鎖在一個暫時不被注意的地方，不打開則已，一想起來就像無法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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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要再見一面的部分。

首先，先謝謝你如此有誠意地想要好好跟我道別。很感動，真的。

但你也不要在自責了。那個時候的情況，我想天底下是沒有人能好好道別的。手腳自由的人，都可能因為各種無形的束縛而倉促離開，更何況是當下的你呢？

所以千千萬萬不要繼續自責了。

說真的，我真的還是很想你，程度或許不會少於你半分。

然而，昨是今非，或許現在就早已只剩下，世鈞跟曼楨見面時，那一句從曼楨口中說出的「我們回不去了。[1]」。

即使再見面或許在別人是重生，但實在很難從容地回到那個一起聽著山谷裡潺潺溪水，聊著文學雜誌的時空跟情感。

張愛玲有寫過：「從前最後一次見面，至少是突如其來的，沒有訣別。今天從這裡走出去，是永別了，清清楚楚，就跟死了的一樣。[2]」

當時我們最後一面，也是突如其來。

但或許那時，我們的訣別，早已清清楚楚我們的永別了吧。

再見一次的我們，也只是又深刻的重演一次，張愛玲這段文字後面那句的情感吧？我想。

所以，見面的部分就先說聲對不起，容我委婉地拒絕。感謝你一直以來這樣包容我的任性。

能收到你寫給我的信，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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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

當時你說的那一句「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這次換我說了。

無論如何，希望你也能繼續好好照顧自己，好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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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最後

祝閎沐您，一切順利安好。

翎淬書於江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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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信紙疊好放進信封，韶淳的媽媽在韶淳隔天要出門時，託韶淳幫她把禮物和信封順便帶上。

「媽，那我去找紹杰囉。」韶淳提著媽媽交代的一切，向媽媽揮揮手：「掰掰啦。晚上不回來吃。」

「好，路上小心喔。」

目送著女兒走出門，韶淳的媽媽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但又有點滄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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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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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改寫自張愛玲，半生緣。原句：「世鈞，我們回不去了。」

[2] 張愛玲，半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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