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編織者 - 第十三章真相

「唷？回來了喔，冒牌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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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時刻：夜晚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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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踏進「工坊」時，他就坐在右側的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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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普通不過的黑髮底下，有著一雙截然不同的眼睛，正直盯住位在正門的羅萊。不同於日常所見的單色眼眸，左紅右藍的瞳孔即便放到這個城鎮都顯得十分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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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身衣著前的圖書標誌也間接說明了他的所屬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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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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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除那個印記不談，他的身形跟一般的初中生沒多大差異。但他的口吻和語氣卻又給人一種不符合該年紀心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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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個普通的送貨人罷了，別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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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剛剛的視線不過是想套取羅萊的身體組織罷了，在做了簡單的掃視後，那張稚氣的面容便從羅萊身上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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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弦，哪有你這種口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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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因為那個帶點嫌棄的聲音無意間傳到了樓上，手端招待用茶組的工坊之首在走下階梯的同時，也仗著自己的地位向他反映了態度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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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天生的，怪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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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怪呢，你剛剛不是還有說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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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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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廢話了，快給我向羅萊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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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是冒牌貨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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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恨不得能將門前的自己驅逐出門似地，羅萊能從中感受到一股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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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把目光放在了非人之物身上，從沙發投向而來的眼神相當地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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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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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燈裡而言，只要能很好地展露喜怒哀樂的人，都是同為「人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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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忍受和自己相處甚久的羅萊受到如此的差別對待，看不下去的她立即斥責了結弦的言行舉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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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要不是這傢夥，矮子楓的症狀也不會這麼快惡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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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太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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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裡，我沒事，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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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放下茶組的燈裡打算進一步向結弦逼近時，羅萊輕聲制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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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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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結弦的發言，羅萊並沒多加理會。在為手上的種子尋找安置的地方後，他只是面帶微笑地輕撫脖子前的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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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這個動作，就足以讓身坐沙發的他有所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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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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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隱隱有那個感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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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總明白吧，自己的出現對她造成了什麼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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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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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面孔誘出了少女潛藏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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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台相機帶出了少女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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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無比熟悉的身影給予少女的，卻只有形同陌路的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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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或許我就是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才會繼續戴上『他』的面具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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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軀體、熟諳的面容、光用看就能摸清構造的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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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自己被賦予這個名字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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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切，理應要在更早之前就察覺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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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ROLLEI』本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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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握拳頭的少年，毫無牽掛地說出了自己最不願面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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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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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裡沒法從那張撲克臉中套出任何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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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是誰，一旦要去透過自身的意志否定至今以來，做為「人」的一舉一動，相信都是件難受不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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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的他，卻只是平靜地等待那名送貨人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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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這當中的言語有可能令他受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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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就是『ROLLEI』。說好聽點，你因為矮子楓的願望誕生了；說難聽點，你不過是她的思念聚合體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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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弦！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生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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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已經生氣了不是？嘛，我也沒打算成為惡人，把該說的都說了，要打要罵隨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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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坊」裡，能在觸及燈裡底線的同時，毫不動容地與其對峙的人物，就羅萊知道的範圍內，恐怕就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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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那冰冷的目光忽然沒剛開始來得讓人哆嗦，羅萊不禁懷揣了疑問。只是還沒等他將其整理成語言，把自己的話完整傳達出來的結弦便從沙發上站起來，徑直朝正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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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距離門把只剩一步之遙時，他倏地轉過身，看向比自己高上一圈的羅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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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就跟『薛定諤的貓』沒什麼兩樣。在矮子楓的相機還沒被找到之前，你或許就會一直存在；一旦它被觀測到了，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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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說是加以諷刺，倒不如說他更像在提醒羅萊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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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法憐憫你。因為我所作的一切都只會以『迷失者』為優先考量。這是打從我拿起筆的那刻起，就已經決定好的事。」他沒打算等待羅萊的回應，於是迅速回過了身，「而今天，就是我交稿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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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拉開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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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全部得到解決了，你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吧。」他說，「當然，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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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早已做好被人怨恨的準備，他的眼神不帶一絲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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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燈裡，時間也不早了，揍我的份就留到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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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這句話作為結尾，他關上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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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闔上的力度就像在反映那個人的心境似地，無比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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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告別時的招呼也沒留下，他便消失在眾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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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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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羅萊，他其實不是那種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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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燈裡滿臉歉意向前靠來，羅萊只是有所釋懷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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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能理解。要為了其中一方捨棄另一方，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倒不如說，我開始有點敬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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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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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理想的堅持』——雖然聽起來很簡單，但卻會因為各種因素而不得做出妥協。能像他那樣奠定理想的人，我想這個世上應該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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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羅萊，關於這件事，我有些東西想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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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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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羅萊多做反應，快步走到櫃台的燈裡便將桌面的一本書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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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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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不是說今天是他的『交稿日』嗎？這是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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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付到羅萊手中的是本還算厚重的「記憶之書」。只是寫在上邊的名字，不意間讓他瞪大了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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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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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那台相機的英文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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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送貨人」刻在封面的字眼，是由這個世界的居民所共同建立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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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想過要接受你。但同時，他也在想是不是自己替楓編織的那本書無意間和她產生了聯繫。然後在那個得不到答案的盡頭中，種種的要因令他變得有些自暴自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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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楓的病因不是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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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燈裡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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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不過是契機罷了。給予她深入自身記憶的契機……你應該知道，為什麼我不曾讓她出過遠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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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從羅萊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東區的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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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她的另一個身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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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雖說她是『編織者』。但同時，她也是迷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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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早已聽得耳熟能詳的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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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者』……可為什麼，身為『迷失者』的楓會擁有編織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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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說的話是反過來。她是在擔任『編織者』的期間，取回了一部分的記憶。我之前有說過吧？『編織者』會伴隨著空白的記憶和相機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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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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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曾經也是如此。只不過……在培育她的半年後，我才察覺到她這個體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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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天性記憶恢復的體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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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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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後，燈裡淡然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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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麼時候起，她的記憶碎片從『0/24』變成了『9/24』。也是從那個時期開始，她向我述說了關於夢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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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仔細聆聽燈裡的話語，羅萊也默默找了個位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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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候我明白了，在與『迷失者』的長期接觸下，本來散落在各地的記憶碎片會不知不覺回到她身邊。它具現化的方式，正是楓在睡眠中不時困擾著她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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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想把心中的嘆息吹向半空，燈裡對著天花板進行了冗長的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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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善的記憶會慢慢加重『迷失』的症狀。所以比起長時間等待它返回楓的體內，我選擇了親自把它帶回來。尤其是她曾經活在內疚之下的那段經歷，更加堅定了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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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後，燈裡重新為自己添上新的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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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乎，我限制住了她的行動範圍。先是第三、然後第二、再來是第一街道。之後甚至以『看家』的蹩腳理由把她留在了『工坊』。而她乖乖待著的這一年，就是我搜尋碎片的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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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採購時才會出門的原因，現由燈裡的言語所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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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當中卻產生了新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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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把我帶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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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萊確實和她走過那一望無際的草原。也是在她的帶領之下，才得以邂逅這個城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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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不得不說，這就是看似乖乖女的她時不時會透出的倔強。或許打從空鯨向我報告『夢境迴廊』存在生命反應時，站在一旁的她就已經感覺到了什麼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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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夢境迴廊』不是無時不刻都在變化著嗎？她是如何特定那個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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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只是抵達那裡還遠遠不足。但如果有個引路人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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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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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實際上『我們』比任何人都還要感性不少。要說能擴展到沒有生命的物品也不為過的程度……嘛，簡單地說，她能依靠手邊的某樣東西來為她指明道路。而那個必然是跟你有所聯繫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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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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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她的事情總是圍繞著一個名字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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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燈裡慢慢揭開的謎底，羅萊便將注意力都放到手中的這台相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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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LLEI』……對，常伴著她的也是『ROLL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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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對面的女性，先是對少年這一年來的相處心感愜意，再來是默默感慨那名少女的一系列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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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那台相機灌注太多思念了。就像是響應了她的願望似地，那份思念跨過無數的時光，最終構成她朝思暮想的那個人……你應該聽說過吧，當遇見一模一樣的自己時，意志薄弱的一方就會被抵消掉的都市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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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晃過腦海的，是那不怎麼重要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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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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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你現在擁有人的姿態，但你的本質終究還是那台小型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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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裡在把自己的相機拿出來後，便將通行證掛在了吊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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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的話，她會出於方便而把通行證弄成這樣。所以我在想，她瞞著我出門的那一天，會不會也用了這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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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因為我的出現，它們就被『抵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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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不過從你很好地吸收了它所提供的形象來看的話，我想是這樣沒錯了……抱歉，明知你還沒從剛剛的事情緩過來，卻又讓你消化了無謂的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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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多虧小白那時的先例，我才不至於這麼難受。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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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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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燈裡輕然的提問，羅萊則是五味雜陳地抓緊了相機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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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想，我是不是辜負了她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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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為自己拂去眼淚，對自己展露最讓人安心的笑容的畫面，忽然有如鐘擺那般，於羅萊的腦海裡飄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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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中，最觸及他內心的，無非是得知自己一無所知時，她那從欣喜到小失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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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要尋找的不是『我』。」羅萊說，「然而，我卻厚臉皮地待在她身邊；用著『他』的模樣，說著『他』的聲音。殊不知，這也意味著她的期盼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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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身上的一切都不屬於自己，自己卻利用這個身份，若無其事地度過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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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就連站在她身旁的權利都是「偷」回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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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真是差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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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喪氣話的同時，他的身子也默默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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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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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頭頂傳來了一絲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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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一看，是她伸出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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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想告訴你這些，並不是想讓你贖罪。畢竟你的『出生』只能說是不可抗力。儘管你可能認為自己的存在加快了迷失的進度。但實際上，迷失本身並沒有一定的先後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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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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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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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羅萊的頭頂被用力地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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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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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肯定不希望你這麼自責。況且，我們還有你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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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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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說是你的記憶又好像有點不正確。它更像是楓為自己施加的保險……類似自我鼓勵的一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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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楓的『記憶之書』其實還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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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這樣理解也沒有錯。根據結弦的說法，只要將它和楓的『記憶之書』一同放到她的床頭邊。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能見到活蹦亂跳的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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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籠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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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萊本應對這位工坊之首的話語感到信服才對。但不知為何，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異樣感悶在他的胸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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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全部得到解決了，你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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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只是叫醒她還不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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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剛剛說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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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的內心獨白卻不小心嘀咕了出來。就在燈裡歪著頭打探剛剛的內容時，羅萊下意識晃動了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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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是說燈裡，等等能把『放書』的工作交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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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沒什麼問題……你想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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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呢……算是見她最後一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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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介意結弦說的話喔？沒事~沒事，那只是他的虛張聲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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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介意……只是在想，如果這一切都算作是『夢境』。而在她醒來的那刻起，『現實』才真正被轉動起來的話。那麼，因『夢境』誕生的我，總不能一直待在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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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她的心結解開了，夢境自然就會失去維持它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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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萊深知著，僅僅是由思念組成的自己，不可能像墻上的照片那樣，能永遠被定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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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我就放心交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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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放下杯子，爾後端起整個茶組的燈裡便轉身邁向了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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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怕你沒注意到先跟你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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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她又回頭看向了羅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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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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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板底下的花苗似乎快綻放了。所以我接下來會說什麼，你應該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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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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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她一貫的作風，無非是要求自己必須親眼見證它成長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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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也是時候去休息了~畢竟明天一大早還要去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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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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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別太遲睡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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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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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己揮出的手為信號，羅萊告別了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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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了……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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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聲說出對導師的感謝後，他把視線放回了書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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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草原時的那段記憶是因為媒介才觸發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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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羅萊觸碰它的瞬間，皮膚能感受到那段文字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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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尋回主人似地，它傳來如同心臟般的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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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羅萊』和『ROLLEI』，再搭上我的話，是否能作為聯繫她的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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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著手中的相機，少年做出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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